十月下旬,窗外的杨树叶渐露微黄。从嫩黄到微黄,再从微黄变成棕黄、土黄。最后悬挂在枝桠末端,被秋风带回土地。树叶从发芽到叶落回大地,就如同人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经历风雨阳光,最终入土为安。二者又有所不同,杨树叶深秋落尽,并未经历寒冬肃杀,而总有一些人的生命要经历严寒风霜。人应该是比杨树叶坚强的。

    李羽阳托腮凝视着窗外。远处的山,庄严肃穆地坐在薄雾之中,安静沉稳地审视着这个世界,审视着一批又一批人的一生。古人道‘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她既喜欢山又喜欢水,是不是太贪婪了点。

    操场围墙内,种着密密臻臻的枫树。秋天是枫树的舞台,风风火火,红成一片。乍眼望去,如彩云在天,红釉饰瓶。秋风吹过,就是一阵阵红色的浪潮,卷动着,颤动着,摇曳着,是一个个生动的舞者,在最美的季节,展示着自己的青春。

    李羽阳并不认为秋天是最美的季节,但是她知道,对于植物,最适合自己的节就是最美的。就像爱情对于人,你喜欢的,别人不一定喜欢。但只有自己知道,最适合自己的人,就是最好的。

    爱情,爱情在这个学校里是生存不下去的。但是她仍然对爱情充满期待与向往,默默地,偷偷地,只有自己知道,谁也不知道。

    最近,她很喜欢看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和《半生缘》。那故事中流露出的忧伤阴郁的气息,总是让她难以呼息。她想,那个时代的爱情大都被历史洪流抹杀了,的亏自己没有生在那个时期。

    前几天,她看到一本书,书上说,为什么叫恋爱,不练习怎么爱。书的作者是一位青少年心理学专家,她支持青少年早恋,受到很多青少年的喜爱。她想,自己生在这么繁荣的,又较为自由的时代,应该可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吧。

    张玉畅伸手在她面前晃动:“发什么呆?”

    “无聊发呆。”李羽阳转过头笑了笑。

    “有帅哥打篮球没?”张玉畅抻头向下看了看。

    “没注意。玉畅,你喜欢枫树还是杨树?”

    “当然是枫树。火红一片,热情似火,让单调乏味的秋天也有了丝活力。你呢?”张玉畅一下蹦坐在窗台上,背靠着后面的铁栅栏。

    “杨树。”

    “为什么?”

    “说不清,感觉更沉稳安静。春来清新耀眼,夏来茂盛活力,秋来安详静落。如果我的生命能这样就好了,安稳之中也有变化与流动。”

    “如果把六楼的铁窗栏拿掉,你敢坐在窗边吗?”张玉畅向后倚了倚银色铁栏,手伸出窗外。

    “不敢”李羽阳摇摇头。

    “我敢,我喜欢那种远望又悬落的刺激感。”

    李羽阳欲言又止,努努嘴,张了张口:“生命会有危险的。”

    张玉畅俯身认真地看着她:“人生在世何时没危险。所有的行动,你要区分出,羽阳,你是怕生命危险,还是怕打破规则,打破一个别人制定的规则。”

    李羽阳不语。

    安静了好一会儿,李羽阳说:“陈星辰怎么没来上课。”

    张玉畅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拍手,笑道:“羽阳,你很关心,陈大学霸啊。怎么了?看上人家了,要不要我做红娘,牵牵线?”

    李羽阳白皙的脸庞迅速积上一层红晕,嗔道:“别胡说!”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只是,喜欢陈星辰可能要吃点苦头。”

    “怎么讲?”

    “看你对这问题多关心!”张玉畅坏笑着伸手指挑了下李羽阳下巴。

    李羽阳恼羞打了她下她的手:“那我不问了。”

    “好了,好了,逗你玩。”

    张玉畅坐下,两人对着脸趴在桌子上。

    “陈星辰是那种不容易动心的人。初中时他对同学就爱理不理的。同学们一开始很羡慕他,成绩好,家世好,都想和他玩。但后来都和他打交道不多。老师们都很喜欢他,这你也知道,成绩好的学生是老师的蜜饯,何况他的家世又好,老师们也都想有这层关系。”

    “他父母是做什么的?”

    “这你都不知道,我以为进学校第一天就知道了呢?”

    “我没注意打听。”

    “也是,你不爱八卦。”

    李羽阳白了她一眼,“那现在我们在干什么?”

    “爱的信息搜集啊!”

    “正经点!”李羽阳捅她一下。

    “她爸爸是县里g局局长,妈妈我见过几次,挺漂亮的。据说他外公是a市的老首长。”

    “那他怎么在这儿上学?”

    “他爷爷是龙田县人,而且他爸爸工作也在这儿。”

    “那他爸爸为什么没去a市工作。”

    “我也不清楚,听我妈说,他爸妈关系不太好,他妈一直想让他爸一起回a市。毕竟是省会城市,发展也好,但他爸不愿意。”

    李羽阳呆呆地用圆珠笔在纸上一笔一划。

    “怎么不说话了?望而却步了?”张玉畅点点她。

    “你别乱说,你看高中这氛围,像是个谈恋爱的地方吗?王老师每次开班会,都要打预防针。”

    “老王头那老顽固,不用理他。”

    “对了,我怎么感觉邵逸轩和张莹雪也怪怪的?”

    “这你都能看出来!”

    李羽阳无奈地干笑一下。

    “他俩……他俩初中时就相互喜欢。”

    “初中时?这么早!那时候知道什么是喜欢吗?那现在他俩怎么和陌生人似的?”

    张玉畅叹了口气,双手抱脖子倚在后面的桌子上:“这就不清楚了,人心隔肚皮,我看不出来。”

    李羽阳继续在白纸上画着,每画一笔,陈星辰三个字越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而她只能这样画一笔、再画一笔,其他的什么也动不了。

    不知谁从走廊闪入教室:“老王头来了!”

    王世儒轻快地走入教室,拿出工作手册:“咱现在把座位调整一下。”

    张玉畅晃荡着板凳嘟囔:“又占用活动课时间。”

    李羽阳拽拽她衣袖:“玉畅,咱俩被分开的话怎么办?”

    张玉畅厌烦地瞥了一眼王世儒,“那我去和王老头谈判!”

    换座位对于学生是一件大事,仅次于期中、期末考试的大事,能影响一日三顿饭、睡眠和心情。在班级里,有好感或者有暗恋对象的人,总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坐,或者离那个人近一些。最好能够一抬头就能观察到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视线范围160°内。

    运气最差的莫过于和自己最讨厌的人坐同桌。哭啊,闹啊,让爸妈给班主任打电话;运气好的呢,可以和性格爱好比较合得来的同学坐同桌。

    同性坐在一起,笑笑闹闹,八卦新闻、游戏明星,三年下来培养出深厚的友谊。男女混坐,若兴趣相投,你来我往,待到毕业,成为朋友的不多,成为恋人的倒不少。所以一般老师都会很忌讳让男女坐同桌。

    和大多数班主任相同,王世儒绝不允许班级中有谈恋爱的同学,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带坏班级风气,占用学生时间,扰乱学生心情。教学二十多年了,谈恋爱的学生他也见了许多。海誓山盟、你情我浓、要死要活,最后真成的有几对?最后下场好的有几对?因为谈恋爱成绩直线下滑,一蹶不振,最后流落到回家务农的孩子,见一次,他就心痛一次。他知道出身贫寒农家,上个初中、高中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他知道有点才华、聪慧的孩子因一时错误被摧毁是多么遗憾。他知道这种错误对他们的父母、孩子意味着什么!因此,他只能去做那个恶人,去将那一朵朵想要冒头的种子掐在摇篮之中。

    在他的班级里,很少有异性坐在一起。他的学生只有一个任务:学习。

    “李羽阳!”王世儒温和地看了她一眼:“你和陈星辰坐同桌,张玉畅和邵逸轩坐同桌。你们四个坐在第四排中间。你不要和张玉畅挨边坐。”

    所有的目光“刷”整齐如一地投向她。李羽阳感觉脸烫烫的“好的。”

    张玉畅眯着眼弯成月牙:“羽阳,这回不和我在一起坐,不是更好了吗?”李羽阳不语,内心大概太激动了,轻飘飘得有点不真实。

    “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可以多多像陈星辰和邵逸轩请教。”王世儒顿了顿:“古启圣和周伟杰同桌。张莹雪和刘翼雄同桌,你们四个坐第三排中间。李沐灵、方蒙,你们两人坐在古启圣他们前面。”

    周伟杰转向李沐灵,扫一下眼又赶紧移开。

    “好了,等一会儿下课,大家再换位子,有异议的同学下课告诉我。还有五分钟,自己看会书。”

    王世儒前脚赶走,班里热烈讨论,讨论这件刚发生的大事件。古启圣趴在前栏上目送老王头回去,突然发现他又折了回来,连忙跑回座位:“快,安静,老王头又回来了!”班里一秒钟变秋天,针落都能听到。看课外书的同学“刷”把书扔回桌洞,拿起笔认真地翻着练习册,手作势在上面写写画画。

    “我还没下楼就听见班里炸开锅!这么大了,还没点纪律意识。”王世儒板着脸大吼,多粗的脖子红红的青筋冒起。空气凝结,没有一丝风,甚至一丝呼吸声。“古启圣,你又乱下位了吧!数学考那几分,还不好好看数学!“古启圣垂着眼睑不语。王世儒犀利地扫过教室又走开了。这次,彻底没人敢说话了!

    下课,同学们都开始收拾东西、移动桌子。“吱——”桌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古启圣移好桌子颓然到:“你们评评理,我尽心尽肺地为大众放哨,兢兢业业,怎么就不得好报呢?”

    周伟杰拍拍他说:“烈士光荣。”

    李羽阳小心翼翼地移动桌子,邵逸轩道:“我来帮你吧。”

    李羽阳看了一眼张莹雪小声嗯了声。“对了,陈星辰怎么没来?”

    邵逸轩眼睛一亮,笑道:“周伟杰妈妈病了,我们四个轮流去看护。今天下午轮到他。”

    李羽阳羞涩一笑:“那周伟杰妈妈没事吧?”

    “没什么大问题。好了。”邵逸轩拍拍手明朗一笑:“你的桌腿不齐,找个东西垫一下。”

    “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小事。”

    李羽阳把书整理整齐,从大落到小。高中的书比初中多了很多,也大了很多,厚了很多。各科配套练习册也一叠叠。开始很多同学都买了铁书夹放在桌子两边,把所有书立起来夹着。一来整洁省空间,二来能遮挡部分来自讲台的目光,能睡会觉,偷看课外书,干点私人活动。但自从古启圣利用此法上课睡觉,被老王头逮了个正着,老王头规定班里不准使用此类铁书夹。班级的消息都是互通的,哪班班主任上课说了什么名句,哪个老师结婚了、生孩子了,一个课间就能传满整个年级。老王头规定一出,很多班级也纷纷效仿。

    “政策”完胜“市场”。

    需求又是市场的导向。校门外小卖部听到这样的消息,寝食不安,咒骂老师。后来,小卖部又推出一种筐篮式书架,容纳能力强,还可以放在地上,一时间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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