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到的,皇上也想得到。
但皇上仍坚持亲自给太孙妃挑选首饰,可见未曾将史官唾骂后人评价放在心里。
他此刻多嘴,只会坏了皇上雅兴。
想清楚这点,他笑逐颜开的站过去,奉承谢武帝道,“皇上您慧眼识珠,这支金牡丹长簪高贵优雅,衬太孙妃最合适不过了。”
谢邀:“”
太孙妃淡雅如菊,从不佩戴金饰,京都人人皆知,真得了这支簪子,太孙妃不会戴的。
再者,他挑这个并非觉得金子雍容华贵,而是牡丹花蕊嵌的宝石值钱,赠与太孙妃,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皇叔们离开京都太久,品性如何已不知,如果他们不甘心做个王爷,豢养私兵,他不留一手怎么和他们抗衡?
不过吴德贵的话提醒他了,太孙府可能有皇叔们安插的奸细,他送的礼太反常,会引起皇叔们怀疑,他们联手起兵攻打京都就麻烦了。
将长簪放回镂空雕花的饰品盒,看向其他,“你觉得送哪支簪子好?”
“无论您送什么太孙妃都会高兴的。”吴德贵俯首帖耳道。
不是他不想掺言,而是不了解太孙妃。
他以前是端茶倒水的小太监,专心泡茶,无须理会太多,做了总管,不仅要处理各宫事务,还得熟知朝臣们的性子喜好,以便皇上问起时答得上话。
除此,还要知道朝臣们背后的关系,文武百官,光是捋朝臣们的亲戚关系就花了大半个月。
根本没想起太孙府来。
因为做梦都想不到谢武帝会看上自己孙媳妇
找了个借口退出宫殿,召守门太监道,“快去给我查太孙妃喜欢什么?”
守门太监躬身应是,提着灯笼,迅速消失于夜色中。
这两人以前是膳房的,人机灵,人脉也广,吴德贵资历浅,又没老太监教导,刚任总管那几天做事束手束脚的,全靠他们讲掌事太监嬷嬷的事应付过去。
见他们有些天赋,吴德贵就将打探消息的事丢给他两。
平时,谢武帝每天夜里找东西,他就听他们讲朝堂的人和事儿。
知道得多了,说话做事不会犯忌讳,自然而然得心应手起来。
他在廊下站了会儿,细眉太监先回来,贴到他耳朵边一阵嘀咕。
吴德贵心里有了数,再进殿,从容许多。
谢邀已经挑好了首饰,一对红珊瑚的耳坠,一支玉钗,看见吴德贵,问他,“你说以什么名义比较好?”
皇上赏赐,礼要和规矩,还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丰州官员鱼肉百姓,相互包庇纵容,多亏太孙出手,那封请愿书才得以呈到宫里,太孙建屋安民,居功至伟,该赏。”
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了,谢邀心满意足,“那就再添一百两黄金吧。”
他要让整个大周都知道他的善行。
“是。”
宫人们浩浩荡荡去太孙府行赏的消息连夜传到了朝臣们的耳朵里。
刚处理完手里事儿的罗阁老走出书房就看到满脸不悦的侄子哼哼哧哧从拐角处走来。
灯烛摇晃,衬得侄子脸色晦暗不明。
“叔父,宫里的动静您可听说了?”
罗阁老瞥眼自己的侍从,淡淡点头。
“丰州瘟疫未结束,北边旱情未解决,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这会儿封功行赏,让百姓们怎么想?”
罗福实气得心窝疼。
赏便赏了,竟赏那么多,也不见对他们这么慷慨。
“谨言慎行。”罗阁老眸色微厉,“皇上做事岂是咱能质疑的?”
“我就是气不过,叔父,您是没瞧见敲锣打鼓的情形,迎亲的阵仗都没这么大!”罗福实激动地掐着手指隔空拉出一条线,夸张道,“金银玉器的单子这么一长串,宫人念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罗阁老嘴角抽了抽,“你嫉妒?”
“呵?”罗福实撇嘴,“我嫉妒什么?我就是觉得此举欠妥,百姓们朝不保夕,身为天子,理应勤俭低调,替万民祈福方能拉拢人心,皇上竟招摇的奖太孙黄金百两,不怕百姓”
后边的话没说完,罗阁老知道是什么,皱眉,“皇上做事岂是咱能置喙的,我看你老糊涂了。”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有些话不吐不快。”
“就你?”罗阁老道,“我还不了解你?整一个钻钱眼里的”
谢武帝经常赏赐他们这些大臣,但多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入不了罗福实的眼,其他大臣不言,罗福实不敢抱怨,现在看太孙得了丰厚的赏赐,可不得眼红?
罗阁老语气平静,“丰州之事,太孙确实有功。”
“叔父就没觉得怪?”
侍从已推开了书房的门,罗阁老转身,示意罗福实进书房说。
书房里的冰盆还未端走,罗福实擦了擦额头的汗,站去冰盆旁,继续道,“太孙身份敏感,从未主动问起过朝事,竟突然南下赈灾”
侍从挑燃灯芯就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两人。
罗阁老拉开太师椅坐下,不疾不徐道,“你觉得太孙为何南下?”
“绝不是赈灾就是了。”
太孙也算罗福实看着长大的,受庄家启蒙教诲,秉性没得话说,但生于皇室,从小就向往那个位置,又怕他人觊觎,整日惶惶,时间长了,做事就有些急躁。
据罗福实所知,太孙私下没少拜访四品以上官员。
都知皇上忌讳结党营私,无人敢理会太孙。
“莫不是寻刘家小姐去了?”
太孙想纳兵部尚书府的嫡女为侧妃,哪晓得被兵部尚书给耍了,以太孙的性子,出京找人不是不可能。
罗阁老执起茶壶,抬眼看他,“在你眼里,太孙是如此浅薄之人?”
太孙的启蒙先生可是庄家那位帝师,教出来的孩子哪怕性子急躁也不至于鼠目寸光,罗福实想了想,“莫不是领了皇命?”
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
真要是皇上吩咐的,皇上就不会让秦国公将太孙身边的侍从抓回来了。
“没听说太孙身边有厉害的幕僚啊。”罗福实道。
罗阁老斟上茶,端起抿了小口,“太孙大了呀。”
罗福实脸色微变,“叔父,您的意思是太孙擅自出京赈灾?”
好像仍不对劲,“那皇上怎么可能赏他?”
瞬间,罗福实脑海闪出两个字:捧杀。
这就对了。
南北两地,百姓遭天灾人祸,民声载道,太孙作为大周储君,该忧百姓之忧,苦百姓之苦,而他贸然得诸多奖赏,只会被冠上骄奢淫逸的名声,丰州积攒的好名声怕是没了。
“姜还是老的辣,皇上这一赏,太孙的心血就白费了。”
“所以啊,遇到事不要咋咋呼呼的,五十好几的人了,不嫌丢脸啊。”
罗福实脸热,“叔父,您说太孙能”
“世事难料,咱做好分内事就好。”
罗福实心领神会,无论谁做这江山,以罗家的名望,都会屹立不倒,但想到太孙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他叹气,“其实太孙挺好的。”
如果每次早朝看到的是太孙那张脸,应该会神采奕奕吧。
“看太孙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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