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是朱颜,余九是余冬九,而k门就是现实中,压着他们难以喘息的、无处不在的愧疚与无奈,是桎梏他们一生的囚笼。

    那些由朱颜间接导致的种种悲剧,束缚着她,同样的也束缚着站在她身边的余冬九。

    他们被困在一方天地间,被困在永无原谅的往事里。

    失去自我,失去自由。

    就像在书中,余九为了照顾“朱颜”留在了k门一样,他再次陪在了她身边,跟着她承受了太多的苦难,也被限制了太多的人生。

    朱颜坐在房间里的梳妆台前,余九坐在床尾,抄着手听着朱颜讲她现实里的故事——

    她声调轻缓,语气平淡,三言两语的概述着一个个锥心的悲剧:“八岁那年我爸公司破产,他打算带我跳海,最后还是一个人走了。”

    “过了两年,我妈改嫁了,我的继父有个儿子,只比我小一岁,他很讨厌我们,老是背着大人在我面前说很难听的话,有一次,我没忍住跟他动了手,推攘间,我妈为了救被我推到马路上的他,遭遇车祸死了。”

    “我那个继父的儿子很愧疚,比我还愧疚,一直缠着我,要我原谅他,可我讨厌他,一直没理他,十年过去,他抑郁跳楼了,还砸死了个两岁的孩子。”

    “我的继父颓废了下去,那个两岁孩子的母亲要轻生,现实世界的九叔帮着我撑了五六年,最后肝癌死了,然后,我也死了,是……患病死的。”

    朱颜看向一旁满眼萧然的余九,轻声说:“这就是,关于我的全部了。”

    余九抬手狠狠的揉了揉头上的一团杂毛,捂着脸沉默了会儿。

    随后,他抬眸看向朱颜,说:“朱颜她……我是说我的朱颜,她本来就有个弟弟,她爸在她八岁时破产了,自杀的时候也照样放过了她,自己一个人走了。”

    “她的母亲却没有改嫁,最后……是被她亲手杀死的。”

    朱颜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段画面——在一棵苍天的黄果树下,幼时的“她”和一个小男孩儿被一个妇人拢在怀里,三人齐齐倒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身前站着的四五个壮汉。

    其中一个男人从怀里摸出把枪,蹲在了他们三人面前。

    他来回看了看“朱颜”和“她”的弟弟,说:“如果你们拿着这把枪,把你们妈妈给杀了,叔叔就放了你们,但你们要是都不接这把枪的话,叔叔就把你们一起杀了,怎么样啊?”

    “她”的弟弟在一旁吓得直哭,一边摆手一边摇着头拒绝,“她”盯着那把枪,也害怕的死咬着牙落了泪。

    最后,在那男人给了“她”弟弟腿一枪的时候,“她”的妈妈接过枪,硬塞在了“朱颜”手里。

    “她”的妈妈朝着“她”慈祥的笑着,跟“她”小声说:“求你了孩子,不要怕,和弟弟一起活下来吧,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朱颜的后脑勺有些胀痛,双眼泛红,看着余九,说:“我知道这些。”

    余九诧异道:“你知道?你怎……”

    话说到一半,他豁然顿悟道:“你是看过你说的那本书吧?”

    朱颜一愣,垂眸:“嗯。”

    余九忽然眼冒精光,笑问道:“那你一定知道‘朱颜’的弟弟在哪儿吧?她这一辈子就想找到她弟弟。”

    朱颜看了看他,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温声说道:“她弟弟……死了,k门的人没留他。”

    余九一愣,顿时松了背脊,沉沉的叹了口气,苦笑着没说话。

    朱颜看着他:“九叔,关于我的所有事,我都跟你说了,你是信我的吧?”

    余九皱着眉,微微点了点头。

    朱颜将一个全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摆在了他面前,用以说服他,事情虽然荒谬,他却不觉得朱颜在骗他,朱颜也没必要用这种话来逗他。

    他也感觉的到,身前坐着的朱颜,确实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现在,就想知道一个问题——“我的那个朱颜呢?”

    朱颜神情恍惚一瞬,哑声道:“或许,她跟我一样,去到另一个世界了。”

    余九瞳孔放大一瞬,嘴微张着,双唇不可置信的颤抖,问:“你是说,她死了?”

    朱颜没应话了。

    余九眼眶瞬间红润,咬着后槽牙垂下了头。

    眸中泪水滚烫,砸在地板上,他死死的捏着拳头,细微的颤抖着。

    朱颜沉默着,没再说什么。

    好半响,余九方才缓缓抬头看向朱颜,眼眸深沉,音色暗哑:“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朱颜:“我想,给你选择。”

    余冬九为了她,只给了自己一个陪在她身边的选择,从而失去了太多。

    如今,她将所有都告知给余九,告知他“朱颜”不在,告知他“朱颜”想找的弟弟也早已去世,虽然残忍,但也算是斩断了困住余九的枷锁。

    她想要自由,“朱颜”想要自由,她想,余冬九和余九或许也是需要的。

    在她书里,余九是为了“朱颜”留在k门的,他不是个嗜血的人,他更不想为了生存背负人命。

    他早想离开了,但当“朱颜”被送到他手上让他教养时,他又放心不下这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独自在k门存活。

    他留了下来,这一留,就留了十六年。

    朱颜看着眼前思虑不定的余九,接着说:“我知道k门的毒药无解,但你要是想脱离k门,换个方式活个半年,记得找我。”

    余九皱着眉:“找你?”

    朱颜想到了什么,身处如此沉重的气氛里,也不禁抿嘴笑了笑,她说:“嗯,花辞会帮我们。”

    “你在劝我找死吗?”余九问。

    朱颜对上他的眼睛,说:“九叔,我知道你因为自己和“朱颜”多次不想执行任务而吃了很多苦头,选择在你,你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

    余九沉默着思索须臾,随后问道:“花辞这疯子的名头都响彻二十三洲了,他靠谱吗?”

    朱颜忽的一笑,实话实话道:“不太靠谱。”

    余九:“……”

    朱颜:“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余九张了张嘴,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眸光闪动,眼里又是好奇又是不忍。

    朱颜:“你是想问,你们的世界和我,有什么关系?”

    余九一顿,点了点头。

    朱颜淡淡一笑,轻声说:“你大概也猜到了,没错……”

    “这本书,确实是我写的。”

    砰的一声,随着朱颜的话音落下,她面前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几个身着墨绿西装的人闯了进来。

    见状,余九迅速起身,下意识的打算挡在朱颜身前。

    一声枪声响起,打在了余九脚边,让他不敢动作。

    朱颜神色平静,她坐在梳妆台前,眼里是从未装进任何人任何事的漠然。

    她偏头看向了门口一脸阴郁的花辞,心中静湖却忽然落下一块顽石,泛起了让她觉得不太妙的涟漪。

    几把枪指着余九,余九丝毫不能反抗,被控制在了一旁,他看向花辞:“你要干什么?”

    花辞只看朱颜,眼神专注的像是天地间只此她一人,又像是要吃了她一般,柔情又凶狠,其中复杂,让人心悸,又令人胆颤。

    花辞摘下耳间类似于蓝牙耳机的小设备,扔在了朱颜脚边。

    朱颜瞬间便明白了——他都听到了。

    她眼眸颤动一瞬,望着花辞,一言不发。

    花辞的袖间滑出一把短刀,刀柄落在手掌间,他走到朱颜身前,抬手将刀尖对准了她的喉咙。

    余九盯着那刀,猛地向前走了一步,他身边的枪便直直的怼在了他的心口和脑门上。

    朱颜被迫仰着头,却不敢去看花辞的眼睛。

    她微微垂眸,看向了花辞手腕上精美的袖扣。

    喉间的刀尖下移,挑开了她脖颈处的扣子,领口微敞。

    接着胸前的两颗扣子依次被刀尖挑开,露出了分明的锁骨和黑色的吊带。

    朱颜只是微微皱眉,并没动作,也没多大反应。

    余九却是瞪大了眼睛,气的双目猩红,一脸狰狞的盯着花辞,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在干什么!?花辞,你要敢动她,老子杀了你!”

    花辞理也没理他,用刀尖拨开朱颜左肩上的衣服,露出她肩上结痂的刀疤和胸前的枪伤。

    花辞轻声一笑,刀口落在了朱颜胸前的枪伤上,他微微用力,刀尖便扎进了肉里。

    鲜血汩汩流出,染上黑衬衫,又消失不见。

    朱颜垂着脑袋,紧咬着牙,有些发抖,却一声不吭。

    花辞的手覆上她的后颈,往上稍移,拽住她的头发,猛地往下一扯,逼迫她抬起头看向了自己。

    “呃!”朱颜仰头这一动作,带动胸膛迎上了刀尖,短刀便又扎的更深了些,痛的她眉头一皱,紧闭上了眼。

    “朱颜!”余九在一旁看着,又着急又慌张。

    朱颜胸口的短刀没扎多深,顶多也就小半寸。

    花辞见朱颜唇间失了血色,额头也泛起薄汗,笑着将刀拔了出来,一把扔在了地上。

    朱颜忍着没出声,拔刀时却痛的咬破了嘴皮。

    她缓缓睁眼看向花辞,眸中隐隐泛着水光。

    花辞指尖沾上了几滴血,他抬手将其抹在朱颜惨白的唇上,眼底笑意肆虐,带着抑制不住的疯狂。

    “你他妈……”余九话还没说完,便陡然呆立在了原地。

    只见花辞倾身,伸出舌头,勾起舌尖,舔去了被他抹到朱颜唇上的血。

    他说:“大作家,你可真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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