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过去,苏锦依然没收来诗璟的消息,连私下派出去寻找的人也没有消息传来。这日,菁菁带来个消息,周泽永来信,说在距离悬崖十公里处的一个农庄找到了子宁。当日为救诗璟,子宁带伤跳下悬崖,不慎摔折了腿,落在水潭中被冲走,最后被一户在河边洗衣的农妇所救。子宁在农户家养伤时,每日都会进山搜寻,因此耽搁了返回的时间。
“姐姐,你说,既然子宁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都无事,那哥哥是不是也会安然无恙呀。”菁菁满含希冀地看着苏锦,脸上是这些时日来难得一见的舒展。
安然无恙怕是不太可能,周公子曾在信中说了,诗璟落崖时中了一箭。现在也只能期待,有人救了诗璟,由于伤势不便,故而才未现身。但苏锦不忍打击菁菁,抬头看那双清澈的眸子,她重重点头。
菁菁见自己的猜测得到姐姐的认同,消瘦的脸庞燃起了光亮,嚷嚷道要去京中几个有名的寺庙上香捐香油钱,为哥哥祈福。苏锦这些时日也是揪心的食不知味,便答应了同去。
俩人约了次日先去开云寺上香。
一大早,苏锦便等在柳府前院正厅里。自从苏锦恢复身份后,她便常来往柳府,苏晓离京任职后,她就搬到了柳府的锦心院中住下,俩姐妹比邻而居,常伴柳国公左右。
一杯茶未完,菁菁的身影便出现在苏锦视线中,跟在后头的还有蹒跚而来的柳国公。苏锦快步迎了出来,一手扶住外祖父臂膀,不解的问,“外公今日为何起这么早,可是有事叮嘱棠棠?”
“昨日夜间,我收到来信,近期有不明人士在打听菁菁和诗璟的身世,这其中必有蹊跷,便想着来告诉你们,小心提防。方才听菁菁说你俩今日要去开云寺上香,可要多带些护卫出门,以防遇歹人袭击。”柳国公为官多年,深知越是细节越容易突显真相,所以他一夜未眠,想着今日一早就告诉锦儿。锦儿心思细腻灵活,或许能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有人打探菁菁和诗璟的身世?离阳的百姓皆知这兄妹俩出身苦寒,幼年丧亲,又被拐卖,好容易逃出生天,又遭失散之苦,如今挣得功名,苦尽甘来,谁知又出了这档子事。这身世经历,云州城里的孩童都能倒背如流,何人还会怀疑,重新调查?难不成是哪位皇子,拉拢不成,便想借机生事?
苏锦一边扶外祖父在太师椅上坐定,一边在心中细细思索。若是哥哥在京城就好了,哥哥聪明,辨人心识局势,得心应手,定不会像她这般摸不着头脑。
“外公,您这消息是从何处来?”苏锦想着从消息的源头查起,希望能顺藤摸瓜。
柳国公一听便明了苏锦的意图,开口道,“是你青爷爷那边报上来的,他前些天在府外抓到一形迹可疑的人,拷问了几天问出来的消息,但只查到了城北一家酒肆便断了踪迹。”
柳国公虽然怀疑那酒肆背后的主人有异常,但柳青查了许久都没查出来那人是谁,所以他也不敢断定此事与谁有关。
只要知晓源头是哪儿,苏锦心中便有了底,她挥手招来在厅外等候的丫鬟,吩咐好丫鬟细心照料外祖父后,便同菁菁告辞出了门。临上马车前,她拉过春雨耳语一番,方才出城。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开云寺门口,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寺里上香的百姓不多,柳府这辆豪华的马车便显得格外扎眼。
为不引人瞩目,苏锦戴了帷帽,也给菁菁准备了一顶。起先菁菁不肯戴,嫌闷热,苏锦便哄着她可以遮阳美白。菁菁本就生的黑,闻言立即抢了过来戴上。
两位女郎一下车,窈窕风流的姿态便吸引了行人的目光,一旁灵泛的小沙弥凑上前来带路。
进到正殿,两姐妹虔诚地叩拜上香,又吩咐丫鬟将香油钱捐至管事的沙弥那,转身往回走。行至殿门口,菁菁忽感不适,面带羞愧地求助小沙弥指路恭房的位置,苏锦只得在人少的偏殿等候。
这间偏殿供奉着地藏菩萨的神像,宽额大耳,面容肃穆,苏锦心生敬意,瞧见底下蒲团上并未有人跪拜,便撩群拜了下去,双手合十,眼眸紧闭,十分虔诚。
默念完毕,苏锦自蒲团上起身,低头便瞧见一个信封躺在身侧。苏锦以为是哪位香客遗漏的,拾起来打算去交给沙弥,只见信封上写着付菁菁亲启几个字。抬头扫了一圈殿内,静悄悄的,并无他人的踪迹。走至殿外,守候的护卫也纷纷表示只有一位沙弥提着扫帚进入过,他们以为是去打扫的,便没当回事。
再问,侍卫答那沙弥低着头,众人并未看清楚长相,穿着打扮也是与寻常沙弥并无两样。苏锦知问不出实质性的东西,只得作罢。待菁菁出恭归来,俩人匆匆离了寺庙上车,一坐定,苏锦便将怀中的信封递了过去。
菁菁看着并不熟悉的字迹有些茫然,展信看过一遍后便递给了苏锦,只是眉头深深皱起,似是遇到了难题。
苏锦仔细读完仅五六行字的信件,神情也如同菁菁一样。信中说,他知道菁菁同诗璟的真实身份,远比现在要尊贵,且还知诗璟的下落,要求菁菁独自一人去某一个地方会见,届时将会全部告知,但不得将此事告知第二人,落款无名氏。只是在信纸的右下角有一个浅浅的图案,苏锦觉着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姐姐,你说这内容是真是假?我该相信么?”菁菁犹豫着开口,哥哥已失踪有月余时间,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锦暗忖,这送信之人神出鬼没,轻易就避开了护卫,可见是经过训练的,应当不是恶作剧。只是这人眼力似乎不太好,又对她俩不甚熟悉,才会将信送到了她手上。这样想来,此人应当不是云州城人士,若真是从北边来的,保不齐这信里说的是真的。但也许是有人故意弄错,以此来蒙蔽她,然后诓骗菁菁独自赴约,那后果便不敢设想。所以,不管此信所言是真是假,菁菁都不能独自去赴约。既然对方没有直接下手而是邀约,说明对方目前不敢对菁菁动手,如此一来,只要她们按兵不动,对方一定会再想方设法联系的。届时她再安排些人手躲在暗处观察,便能抓住送信之人了。
拿定主意,苏锦收起信件,缓缓开口道,“这信说的云里雾里的,也没有佐证,想来是有人趁机捣乱,应该是不可信的。这人近期盯上了你,你还是呆在府里安全些。这佛祖咱们今日也拜了,心诚则灵,其他寺庙咱就不去了,安心等待周公子那边的消息吧。”
菁菁向来没什么大主意,一切都听苏锦的安排,见她如此说,只得放下心中的疑虑,回府等消息。
接下来的几日,菁菁果然不再出门,苏锦特意嘱咐柳青安排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守在府外暗处,府内也叮嘱了下人们仔细行事,一切都如往常一样运转着。
又过了四五日,苏锦同菁菁在陪柳国公逗鸟时,有下人来报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几个大字依旧是付菁菁亲启。
信是随府里一位厨娘进来的,据厨娘交代,由于前一晚厨房里的盐巴和其他一些用品见底,她一早同管家打了招呼出门采购,回来时便发现背篓里多了封信,她不识字,便请识字的丫鬟看了,见是给菁菁小姐的,这才赶紧送了过来。
启信,内容依旧与上回一模一样,只是落款处多了一个圆环形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一枚戒指。
苏锦端详着这枚特殊的图案,以及右下角看起来像徽标的图案,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她猛地抬头,声音有些急促地问菁菁,“菁菁,你曾送我的那枚戒指在何处?可否取来看看?”
菁菁本在思索是何人写的信,见苏锦突然问她要戒指,一时愣神,还是一旁的琉堇解了围,“锦小姐说的可是那枚墨绿色的戒指?在小姐的梳妆盒里,奴婢给您取来。”
琉堇乃菁菁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帮着掌管菁菁的银钱首饰,所以苏锦一提起戒指,她便猜测是那枚不常见的戒指。
苏锦点头,菁菁此时也反应过来,朝琉堇点头示意。
琉堇福礼快速退了出去,自是去拿戒指。
雅厅内,柳国公看着苏锦紧盯信纸出神,忍不住开口道,“锦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菁菁也看向苏锦,满眼期待。
苏锦收回思绪,斟酌着说道,“还不确认,我只是觉着这纸上的两处图案颇为熟悉,一处像是戒指的形状,一处,像是在菁菁那枚戒指上刻有相似的图案,还是得比对后才能确定。”
听得苏锦这么一解释,菁菁垂眸去看桌上的信,果真越看越熟悉,那右下角的图案可不就是与她家传戒指上的一模一样。
一刻钟后,琉堇气踹嘘嘘返回,小心翼翼递上手中的戒指。苏锦接过,举在光线强烈的方向仔细查看了一番,眉眼动了动,心中长吁一口气,随即递给菁菁。
三人轮番比对了一下,确认了信上的图案就是戒指和戒指内圈里的徽标。
难道,我的身世真如信中所说,并不是单纯的庄户之女?菁菁内心的疑问更甚,她跌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
苏锦见状,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柔声道,“若这信中所言不假,那便是好消息呀,说明诗璟眼下正在某处地方休养,且看起来应当是得到了极好的照顾,咱们也就不用担心了。至于信中提及的身世问题,说不定菁菁你是某个世家大族的贵女呢,此后便再没有人敢编排你的出身了。”
只是这世家大族是离阳国人还是外族人,那可就不好说了。毕竟,诗璟掉落的地方是在北胡腹地,这么些年离阳同北胡水火不容,离阳世家大族的人自然不敢去北胡,更遑论在北胡救人,还能在两方大肆搜寻之下悄无人息地将人带走。苏锦心知,菁菁的身世极有可能是北胡的某位世家大族的子女。
苏锦连日来的提心吊胆稍稍放下来了些,这些天她忧心诗璟的安危,整日里吃不好睡不下,每餐胡乱塞了两口便让下人撤了,脸上也冒出不少红疙瘩,菁菁亦是如此。柳国公心疼两位孙女,特意延请了太医过府看诊调养,又日日盯着厨房做些清淡开胃的菜肴,才将将撑住俩姐妹的身子。
虽然还有些犹疑,但苏锦决定暂且相信信中所言,并按照信中的指示,三日后,由菁菁独自一人前往开云寺赴约。暗地里,苏锦自然是布置安排了一番,将柳府的侍卫都悉数派去守在暗中,以确保菁菁的安全,同时捉拿接头之人。苏锦猜测,既然对方以身世和诗璟的安危为诱饵,那碰面之人必定是条大鱼。
安排好赴约之事后,苏锦又陪着外祖父逗了会鸟,一道用了午膳,方才回自己的院子。如今既然知道了诗璟无恙,俩姐妹也宽慰了许多,当日的午膳和晚膳都用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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