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确保付诗璟以最佳状态参加火日节,老夫人亲自同族老商议推迟了认祖归宗仪式,待他功成归来再举行。同时,还派人送了不少滋补佳品到北星院,亲自送付诗璟和傅庭昭、傅庭晔三人出城,前往草原的比赛地。
付诗璟自马上回头望石头垒成的金山城城门,远方山腰处金光闪闪,气势磅礴,如同一只展翅飞翔的金色雄鹰,引人注目。
傅庭晔扭头跟着视线看过去,面上浮现一丝笑意,朗声解释道,“那处就是可汗的王庭,也就是离阳人所说的皇宫。咱们的傅氏宅院,就在西北角的位置,喏,那处回字形的便是。”他手指着西北角一处显眼的宅院,自豪地说。
这金山城从建成伊始便是北胡政权的首府,从占地宽广来看,不比云州城差多少,只是风格迥异。至于傅氏宅院,无愧于百年家族,这回字形的宅院在周遭院落的衬托下,显得巨大而醒目,比那王庭也少不了多少。
付诗璟收回目光,随意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傅氏宅院如何雄伟壮丽,在他眼里都不是他的家,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回了云州城里的某一处院落,那里有他爱的人,那里才是他的家。
——
傅庭昭叔侄三人骑马跑了两日,才在比赛的前一日赶至目的地。这处草原位于北胡腹地,雪山融水形成的河流在此处汇聚,又四通八达地流向他处,故而水草丰茂,绿洲随处可见。
一路上,付诗璟遇见不少从北胡各处城池和部落赶来的草原汉子,大家都是奔着第一勇士的荣耀而去,草原上一时热闹非凡。
傅氏多年未曾参加,所以察可拓并未为他们设立营帐,好在傅庭昭早就预料到会有此状况,嘱咐仆从带了帐篷等物,不消多时便在外围搭起了几座帐篷。只是原本以傅氏在北胡的地位,营帐应当设立在距离可汗的王帐不远的位置,眼下只得尴尬地搭在外围,这让极重面子的傅庭昭很是没脸,随意吩咐付诗璟不要到处走动便回了帐篷歇息。
付诗璟邀傅庭晔去营地周围逛逛,被他摆手拒绝了,称自己也要回营帐歇息。
见四爷和五爷均缩在营帐不出来,付诗璟看了眼正在忙碌卸货的护卫,牵了马往营外走。来时路上,他隐隐约约瞧见乔装打扮的离阳探子,此刻正是前去接头打探消息的好时机。
护卫们专心致志地搬运,并未察觉付诗璟远去的身影,待到反应过来,队长有些懊恼地吼了一众护卫,吼完自己牵了马前去寻找。
付诗璟一开始牵着马在营地里串,虽然收获了不少怒目圆睁,但他无所畏惧,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和方位感摸清了营地的布局,这才朝着外围方向走去。
外围大多是一些小部落或平民百姓的帐篷,离阳的探子只是小小糖果铺的掌事,自然只能住在这远离中心的位置。
“少公子,您也来了”余掌柜左手搭在右肩上,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朗声同付诗璟打招呼,周边正在搭帐篷的人家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正经做事,仿佛对来人并无兴趣。
“余掌柜,竟然能在这见到您,倒是幸事一桩,近来家中可好?”付诗璟淡淡回应着,态度并不见熟络。
“托少公子的福,家中一切安好。我们铺子最近新进了一批西凉来的奶酪糖果,想着上回少公子买了不少,要不包些给少公子尝尝?”余掌柜端了笑做谄媚状,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就是一个为了多卖糖果而向人行谄媚之事的人。
“行,就来点吧,好吃的话我再派人来称几斤。”付诗璟一手接过余掌柜递来的油纸包,一边牵着马往更外围的方向走去。
这里地势平坦,只有太阳下首的位置有一座高山,他想走远一些再辨辨方位,为逃离多做些准备。
还未走远,护卫队长便追了上来,气踹嘘嘘地拦住了付诗璟,“公子,天快黑了,这草原上入了夜便会有狼群出没,咱还是会营地歇息吧。”说完一脸狐疑地看着付诗璟手里的包裹。
付诗璟见他追了上来,便没在坚持往前走了,又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油纸包,心下了然,将手递过去,大大方方解释,“方才遇见城里余记的掌柜,他给了些新进糖果品尝,我想着五叔的孩子爱吃,便留了下来,胡格队长要不尝一颗?”
听见是给七姑娘和四公子的,胡格瓦青哪敢造次,连忙后退一步低头,恭谨地请付诗璟回营。
夜间,付诗璟将糖果一一拆开了,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三张纸条。逐一将纸条内容浏览一遍,付诗璟将纸条扔进帐中火炉里烧了。
子宁竟然也来了草原,付诗璟又惊又喜,如此一来,成功的几率便更大了些。
正当付诗璟熄灯准备入睡时,一道细微的蟋蟀声自东南方向响起,短促尖利,正正巧巧传入付诗璟的耳中。付诗璟差点失口笑出来,这四不像的蟋蟀声,也只有子宁吹得出来。掀了被子起身披衣裳,付诗璟撩起营帐的一扇小窗,回了声蟋蟀鸣叫。
不多时,一道影子摸了过来,纵身就想往里钻。付诗璟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在窗下,用蚊声警告他,“这窗子就这么点大,你钻进来必定撕裂,届时便会露馅。你先等着,我看看正门的人如何。”
说罢放下窗帘,自去正门探查。今晚是胡格瓦青守夜,一来防着有人来偷袭,二来也是不放心付诗璟。
草原即将进入隆冬,天上的月亮也越发朦胧起来,许是明日就是比赛,为了赢得好名次,营地内的人早早便进入了梦乡,寂静地连空气都仿若停滞了般,周遭的风吹草动便格外显眼。付诗璟担忧方才那一番折腾惊醒了胡格,他放轻了脚步,悄默默地摸到门口,掀起一小块帘子,探过了脑袋往外张望。
屋外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凄凉的狼嚎声,胡格正坐在帐篷外几丈距离处,脸庞在火把的照映下,忽明忽暗,时而抬头望向远方,时而低头擦拭手中的剑。付诗璟看了几眼便放了帘子,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着胡格有意无意往自己的方向看了几眼。
看来邀请子宁入帐的想法得打住了,付诗璟又悄步挪回窗口,掀了帘子递出一张纸条。方才路过桌案时他顺手拿了笔墨纸砚,胡格是习武之人,耳力较常人灵敏些,为了不出岔子,纸笔交谈是最佳选择。
子宁神色如常地接过纸条,丝毫不觉这有何不妥。他与诗璟搭档多年,对方的一个小动作刚起头,他就能立即猜到意图和下一步,俩人默契十足,这也是周泽永同意子宁前来北胡的重要原因。此刻,他无比庆幸当初为给菁菁回信学字,虽说如今会的并不多,但简单交谈还是没问题的。
子宁借着月光扫过纸条的内容,上面大致写了诗璟的计划和需要子宁这边协助的事宜。将纸条塞进嘴里,子宁打了个手势,猫着身子走了。虽然近两月未见,他有许多话同诗璟叙说,但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等到他们回了离阳,再说个几天几夜也无妨。
次日,草原上热闹非凡,赤膊打拳的汉子吼声震天,纷纷为晚上的比赛准备着。比赛共分上下两场,历时两天,第一日乃海选,两两对决,参加的多是平民,付诗璟没有参加,作为贵族后裔,他只需在第二日上午参加几场挑战赛,赢了便可直入决赛。虽说这赛制对平民极不友好,但为了能在可汗面前博一个好前程,草原的汉子也没计较那么多。
毫无悬念,付诗璟成功赢了三场挑战赛,即将在半决赛中对决兀日部落的首领,若这场赢了,他的对手便只剩下察可拓。
察可拓参赛,付诗璟有些意外。作为草原最强悍的猛将,又是可汗面前的红人,这第一勇士的名号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且听说前三年的第一勇士都是他。
不管察可拓参赛的目的是为何,付诗璟都不甚在意,只要他能站在草原上与察可拓当面对决,输赢对他来说便没那么重要了,他已经完成傅老太太的重托,晚上的火日节盛宴,便是他离开北胡的最后时刻。
为了今晚能顺利离开,他一早还拜托了四爷帮忙拖住五爷。上午与兀日部落首领的对决,付诗璟觉着有些吃力,尤其是摔跤环节,他的体格在离阳人中属于高大壮实的,但落在精壮结实的草原汉子眼中,却是连对摔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靠着以前与大哥对决、与军中将士对决学来的技巧,付诗璟早就被压成了一摊扁泥。
有汉子辩解付诗璟使用技巧而不是纯力量取胜,有些胜之不武,负责裁判的察可拓偏袒了他,“咱们这比赛规则中从未限制不可使用技巧,你若是能用技巧取胜,我也敬你是勇士。”
草原汉子实在,在他们看来,摔跤就该用力量来压制对手,所以对于付诗璟的行为,他们并不认可,但察可拓接连战胜离阳军队,在北胡威望甚高,所以当下无人再辩驳。
决赛是在晚宴开始前,付诗璟早早将自己的贴身物品收拾了,并寻机送到了子宁处,只待决赛后便借机离开。
察可拓是近来草原最勇猛的勇士,而且他早年在离阳北境学习过汉人文化,也算是文武双全之士,若不是离阳与北胡百年对峙,付诗璟觉着,也许他能同察可拓成为朋友。
天暗了下来,准备妥当的双方在围观群众的欢呼下陆续登场,比赛设在看台下方,方便可汗观赛。前两回的赛马和射击,俩人打成了平手,胜负只在摔跤这一项决出。付诗璟知自己没有胜率,为了保留体力以便晚上的逃离,他只能尽量避着对方的抱摔。但双方力量过于悬殊,付诗璟还是不可避免地摔倒了几次,眼瞅着离圈线越来越近。
依照比赛规则,谁先出线谁就输了。付诗璟心一横,揪准机会在对方面前露出一个破绽,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被察可拓重重压在地上,半个身子出了线。
察可拓的手下欢呼着一拥而上,抬起他抛向空中,还围着看台转了一圈,庆贺声响彻天际。付诗璟擦了擦嘴角的血珠,方才那一跤,他能感觉出来察可拓并未用尽全力,但依旧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胸口,闷得他连咳了好几口血。
五爷傅庭晔见状奔上来扶他,一脸关心问他身体可有异样。付诗璟紧着眉摆了摆手,这点伤对他来说是小事,正好借伤躲过晚宴。
傅庭晔将他扶回帐篷,刚要坐下来陪诗璟养伤,却被他推了出去,“五叔,今日我好不容易为咱们傅氏赢得了第二名的荣耀,虽说未得第一,但也算洗刷了傅氏儿郎羸弱不堪的耻辱,在可汗面前也长了眼。今晚的盛宴,可汗说不定会寻咱们傅氏说话,侄儿这身子喝不了酒,不便去扫可汗的兴,五叔去帮侄儿挡挡,可好?”
付诗璟说的情真意切,脸色瞧着也比白日里苍白素淡许多,傅庭晔不做他想,一口应了下来。他唤来胡格,嘱咐他好生照料诗璟,又嘱诗璟早些歇息,便掀帘子去了宴席。待五爷的脚步声走远,付诗璟吩咐胡格提来热水和桶,打算泡个热水澡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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