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掉。”姚青绶没心思去打探底细,但也不想他们的阴谋轻易得逞。
林隐霜张大了嘴,半晌才说道:“那可是十二万两。推了之后,去哪找这么多钱?”
姚青绶想了想:“娘娘寿辰当日的彩楼、戏台和寿船是怎么安排的?能从这些地方挤出些银两来吗?”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姚青绶还在闺中做小姐,对于此事的安排一无所知。
“剩下的八万多两就是由想在这些地方孝敬娘娘的商贾身上来的。”
“那户部答应给的钱,是否能催一催……”
“不可能的。”林隐霜皱紧了眉,“为什么不要胡掌柜的钱呢?现在朝户部要钱就是给别人递把柄,世人都会说皇后娘娘为了过生日,骄奢淫逸,不顾民生。”
“我知道了。”姚青绶按了按太阳穴,“总之,你先把这笔钱退了,把能安排的安排好。十二万两……我会想办法。”
钱,去哪找钱啊……
户部大堂坐满了人,都是各处衙门派来等拨款的。这些人从天刚亮就在门口等,坐到现在,衙差来来回回不知道加了几次茶水了,都快把户部的水喝干了也没一个人走。
姚青绶的小轿在户部的侧门停下,她吩咐侍从们在此等候,自己熟门熟路地就进了户部内堂。
北方的冬天总是瘆人的冷,所以户部的墙被修得极厚,窗户也糊上了油纸,厚棉门帘像个被子似的将门遮了个严严实实。
姚青绶挑门帘进去,就瞧见一盏油灯幽幽地散着些光,在被遮得暗沉沉的屋子中照出一块不大的亮来。
一个青年伏案翻着卷宗,正是上一世姚青绶的得力助手江行舟,现下他是户部的郎中。江行舟见有人来了,放下毛笔抬起头来,一点暖黄的灯火映在他的眼瞳中,因为疲倦而灰暗的脸色,终于多了些神采。
“请问这位夫人,您是谁?户部内堂,闲杂人等禁止入内。”江行舟起身赶人。
姚青绶倒是不知道,自己那个长袖善舞的心腹,年轻时候说话做事如此硬邦邦的。
“我是东宫元妃姚氏,此次来,为的是皇后娘娘生辰的拨款事项。”姚青绶在椅子上坐下,“您方便吗?”
江行舟挑了挑眉:“那先请您挪步。”
姚青绶疑惑地起身,跟着江行舟穿堂过屋,进了一个大厅,里头坐满了人。那些人见着江行舟来了,原本还在喝着茶水,都立刻起身围了上来。
“江大人,账算完了没有?”
“这不是银子是人命啊!”
“我们的钱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家大人势必要上书参你们户部一本!”
一时间人声鼎沸,人群乌泱泱地挤了上来。
江行舟推开众人,踩着凳子上了桌,用力跺脚示意众人安静:“本官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钱,现在有,但是不多。该给谁,不给谁,你们先排队!”
江行舟跳下桌来,两步走到姚青绶面前,把一把椅子搬到屋子中央,道:“娘娘请坐,要拿钱,得先等。”
“陛下命户部批款的命令一个月前就已经下了,现在户部推三阻四,是要和皇命作对吗?”姚青绶想过诸多户部推脱的借口,但完全没想到,太子妃亲自来催应得的款项,江行舟也敢如此无赖。
江行舟指着那些在此处排队等款的人道:“工部的王大人是来催河工银子的,兵部的李大人是来催军械费用的……下官想问问娘娘,您想从哪块挪出钱来,去庆祝皇后诞辰?”
姚青绶丝毫不让:“那是否这天下除了修河工、造军械,其余事便事事不用做了?宗祀礼乐一样是王朝立身之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陛下和堂上诸公自有定论,什么时候轮到户部置喙?”
“天下百姓每年缴纳上千万的税收,如今户部竟然敢说没有钱?以至于修河铸兵礼乐,一项都拿不到拨款。我倒要问问,这钱是进了谁的口袋?”
上辈子姚青绶接手江山时,狠狠地抄了几家门阀公卿,所以哪怕是在打战,也没有过银钱的困扰。没想到,如今太平盛世,倒是遇见着了。
江行舟冷笑:“娘娘是怀疑进了下官的口袋吗?”
“我不曾说过。”姚青绶自然是不怀疑江行舟的,“只是户部主管钱粮,钱去哪里了,必须给个说法。”
“我自有说法,也知道钱去哪里了。”江行舟盯着姚青绶的眼睛,“就不知道娘娘你敢不敢去拿了?”
姚青绶也回望着他:“如何不敢?”
江行舟倒没想到面前这位柔柔弱弱的太子妃,竟然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他还要赶回去算账,没那么多闲工夫陪太子妃胡闹,干脆一振衣袖,道:“那就请随下官来吧。”
再次回到方才的屋子,江行舟抄起一本账簿扔给姚青绶:“钱去哪了这里自有记录,娘娘想拿钱,自己去找吧。”
说完,江行舟就不再理会姚青绶,反正这里面写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没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于是他自顾自坐下继续算账。
姚青绶翻开账簿来,发现这其实算一本欠条集子,从皇室的龙子公主,到勋贵公卿,凡是有资格向国家借钱的,都绝不手软。至于还款的事嘛……反正姚青绶已经看见一张二皇子八年前的欠条,至今都没销账。
江行舟手上的笔写得飞快,忽地听见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是账本落在桌面上的声音。他松了口气,这位主子总算看完了,知难而退了,不再打扰他了。可是,心里也有些失望,如此皇室,岂能长久?
“下官恭送娘娘。”江行舟敷衍地行了一礼。
姚青绶笑盈盈地瞧着他:“我没说现在就要走。”
江行舟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又听姚青绶说:“大人现在有空吗?我带你去讨债。”
姚青绶时刻记着自己目前的最大目标,就是在太子妃的位子上安安稳稳躺够九年,然后等降级册封后继续躺。所以,虽说要讨债,但也不能把这些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权势熏天的人物得罪了。
姚青绶的目光停留在了二皇子的那些账上,反正自己和他交恶已久。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姚青绶带着江行舟去了二皇子府当了回恶客,也享受了一把空坐着喝茶不见主人的待遇。
“二殿下忙完了吗?”姚青绶放下茶杯,不急不忙问道。
管家连忙陪笑:“我家殿下实在事忙,不如娘娘您先回去。有什么事您说一声,老奴一定转告殿下,待殿下空闲了就去找娘娘。”
江行舟已然坐得不耐烦了,姚青绶几次开口问话,这老管事都是这副说辞,看来今天是决计见不到二皇子,更别提追讨欠款了。
“我坐了这么久,他都不出来见我。”姚青绶慢条斯理地说着,忽地话锋一转,“是看不上我这个太子妃?还是不敬太子?”
老管事吃了一惊,跪下连连叩首:“太子妃说哪里话?是我家殿下怠慢了,可是殿下事忙,实在是……您见谅啊。”
“罢了。”姚青绶摆摆手起身,“二殿下既然忙,就不必见了。我想,陛下就没有二殿下这么忙了吧?有什么事,我与你说不着,我自会进宫去说。”
姚青绶瞧了江行舟一眼:“江大人,咱们走吧。”
“站住!”一声厉喝传来,正是“事忙”的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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