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醒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屋子里的人立刻忙碌了起来。
姚青绶缓缓睁眼,身上无一处不痛。
一直守在旁边的御医也赶忙上来问诊,嘴里说着让她安心的吉祥话。
不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坐在她床边嘘寒问暖,末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脾气该改改的,你和孤使小性子孤能忍,你怎么能去和母后置气呢?”
“母后诞辰的事情霜儿会打理好的,你不用再插手了。”
说完后,太子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太硬了,姚青绶也是一片好心,怎么能一味责怪她呢?于是太子复又软下语气来,道:“孤知道你的好心、你的辛苦。哎,也是母后脾气太急了些。你好好休息,养身体最重要。这样吧,诞辰的事情还是你和霜儿一起商量去办。母后那边,孤也会去替你说情的。”
“殿下还是一向心软……”姚青绶心下一动。太子庸碌好色,可是心慈,做个守成之君未必不可。上辈子之所以没能做个皇帝,还是因为他一颗心都放在如何讨好林隐霜上,完全不顾政务。
如果上一世林隐霜可以让太子全然不顾朝堂,这一世,自己是否也可以让太子专心政务呢?
姚青绶无力地靠着床头,恼恨自己的无能。哪怕已经知晓了这个国家腐朽至极,她还是不能眼见着闻于逢掀起战火。
她上辈子见过太多的妻离子散和生离死别,这辈子,她宁愿去赌太子能修正这一切,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闻于逢再次将天下拖入离乱之中。
皇后宫门前这一跪,让姚青绶半个月都没能好起来,莫名的,她竟然有些怀念穿进闻于逢身体里的日子了。
这半个月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也就是胡远再次搭上了林隐霜,借着皇后诞辰的势,祈香楼在京城红极一时。南城那条新修的去处,和上一世一样,迅速成为了五陵年少一掷千金的不二选择。
一起用早膳时,姚青绶倒是隐约听见太子提几句燕北的事,说一伙山匪在燕北聚集,现在怀疑可能是闻家军的旧部。
“朝廷派军去围剿了吗?”姚青绶有些紧张,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期待哪种答案。
太子笑道:“不过是普通盗匪罢了,哪轮得着朝廷大军去围剿?说不定过个十天八天的,他们自己就内讧散了。”
“不是说……是闻家残部吗?”姚青绶问道。
太子摇摇头:“不可能,当年闻家的事是孤亲自看着办的,不可能还有活口。”
“原来是这样。”姚青绶低头用膳,不再多话。
时至中午,姚青绶吩咐侍女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请客人,自己略休息了一会儿就打扮出门了。
两世以来,姚青绶第一次去到南城大名鼎鼎的温柔乡。
短短几个月,这里竟然就变了模样。亭台楼榭无一处不雅致可观,水磨的青石地面如同玉石一般光可鉴人。路旁的铜炉里不要钱似的燃着西域来的奇香,浓郁芬芳。
马车停在了祈香楼门口,车夫下马执凳。侍女搀扶着姚青绶下了车,款款朝祈香楼走去。
当东宫的马车进入街口那一刻,专门派到街口迎客的伙计就立刻回来通报,胡远早早地就站在门口迎接了。
瞧见车上下来的是姚青绶,胡远微微惊讶,回过神来立刻行礼问安:“小人胡远见过太子妃,娘娘贵足踏贱地,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我只是来尝尝如今正当红的祈香楼的手艺。”姚青绶径直进了楼,“一会儿我的客人到了,烦请您亲自迎接,莫要怠慢了。”
姚青绶猜度着客人的口味,点了几道菜。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了敲门声。
“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屋子的是一位贵妇人。云鬓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神采奕奕,举止间透露出当家主母的大气与端方,正是吴夫人。
“妾身给太子妃请安。”吴夫人款款下拜。
姚青绶让侍女扶她起身,将她带到座位上。吴校尉死后,整个吴府的责任就压在她身上,但相对的,她也成为了吴府的主人。看起来,她似乎过得比以前好得多。
“能受您邀请,妾身不胜荣幸。不知道太子妃邀妾身来,是有什么吩咐吗?”吴夫人眼观鼻鼻观心,挑不出一处错漏来。
姚青绶也不绕圈子:“我见您进门时似乎有些神色不对劲,您认识胡掌柜?”
姚青绶听吴夫人讲过许多燕北往事,自然清楚她见过胡远,今日邀她来,为的也是这个。
“您可能看错了。妾身只是太过荣幸,所以失态了。”吴夫人依旧低着头。
“我既然邀请您来,自然是知道些什么的。您大可不必遮掩。”
吴夫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所以娘娘想借妾身的口说些什么吗?”
姚青绶十分喜欢和这种知情识趣的人说话:“对,您只要把自己看到的,如实告诉贵妃娘娘就好。我记得,你们似乎是表亲?”
吴夫人复又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答了声:“妾明白怎么做。”
姚青绶放下几个瓶子,道:“这是于医士离开京城前托我交给夫人的。”
吴夫人自嘲地笑了笑,道:“多谢娘娘,也多谢于医官,妾身不需要了,妾身现在就很好。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妾身想先告退了。”
姚青绶点头应允,自己随意地吃了些东西,要走时忽然想起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林隐霜来,于是吩咐道:“打包一份莲花酥带走,林宫人喜欢这点心。”
上次在怀仙阁遇到林隐霜,她似乎就是去买这个东西的,这应该是她喜欢的糕点吧?就算慰劳她最近的幸苦了。
姚青绶从房间离开时,胡远也来一路护送,将一个市侩小掌柜的做派展现的淋漓尽致。
姚青绶回头,低声道:“你认出吴夫人了吗?她认出你了。”
胡远的笑容凝在了脸上,他略低了低头,再次抬头时脸上又是那毫无破绽的殷勤的笑:“小人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我让她去揭发你们了。”姚青绶简洁道。
这下胡远的表情再也不能维持了:“既然如此,您何必告诉小人呢?”
“因为,我不想要你们死,也不想看着闻于逢去造反。”姚青绶依旧不兜圈子,“反贼余孽,这大约是多少银两多少斡旋都不能洗脱的罪名了吧?想活命,就立刻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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