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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弈加入健美操社源于冲动, 事后因为无聊,退过一次社, 不过也算认识一波人。健美操社给市体育队篮球赛中场加油时, 他能打关系,混个好位置,提前入场观赛。
社里有二十多个男孩子。来时, 他们抱着锻炼身体的目的,撞不过那帮踢足球打篮球的,来健美操社摇摆两下总不会落后吧。
后来在篮球场后台看啦啦队排练,顾弈终于明白为什么社长看到他会这么热情。健美操社的女孩子潮气蓬勃,男孩子则蔫蔫巴巴风一吹就要倒。
顾弈这种体格好样貌的男孩子,一般都会率先选择更为阳刚的社团。后来他退社,也做了好一阵健美操社招揽男同学加入的招牌。
虽然一次没参与过集体活动,但学分拿到手, 这次参加社团也就记录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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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本科原先六年制后来五年制, 现改为四年制,大家参加社团和学生会活动, 一是想入党, 二是想为毕业分配加分。顾弈不用,他毕业就是研究生, 想去哪儿去哪儿。一点不为此着急。
九四年九月, 顾弈的华西生活开启了一个半新不新的新旅程。
他搬往了舒服的研究生校舍楼。住三楼顶楼, 本来是三人间, 缺位一人,成了宽敞的两人间。
老三直呼外宾待遇,过上好日子了。打开录音机,陶醉地撞进崔健的世界, 没两天,行李还没从箱子里取出来,他们两个就被拎去作为研究生代表,参加文艺跳舞《颂山河》的表演。
市里十月有欢庆国庆的活动,华西口腔医学院要出两个节目。顾弈长那么好,拒绝参加一切文艺活动,怎么也说不过去。
为了那两分捡来的学分,顾弈付出迟来的代价。
老三叫苦不迭,凭啥啊,他是高贵的研究生,为什么还要参加这种活动。
导员和他们一般大,很无奈:“口腔医学院研究生需要学生代表参与。”
老三说,凭啥是他?那些外校考来的,对参加活动不是更有热情吗?
导员扫了他们一眼,调侃道,谁让你们一间宿舍。就当难兄难弟吧。
顾弈知道自己跑不掉,生怕他跑了,赶紧抱住他,好说歹说,只能骗说给他在汇演排练时找女朋友。
老三可没老大好糊弄。老大愣,是个好娃,老三是本地瓜娃。你说了帮他找,他就盯上了你。
一副你不给他找女人,他跟你搞断袖的架势。
研究生一年级课程松,二年级才下至门诊上班学习,导致每天有大把的时间闲余,比本科生还闲。他们以为,自己会是重点时刻动动屁股的老油条,没想成了扛舞蹈服装的苦力。
顾弈记得自己本科时很闲,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插科打诨,有学会会议便跑跑听听,见习实习有篆刻的功底,搞牙齿也很容易,不像别的同学还要克服心理压力。没事的时候,晚上跟舍友吹啤兜风,周三去电影俱乐部看电影,周末找座山爬爬,巴适得很。
现在本科生也太忙了。各种社团团团转,食堂每天都有老乡会,聚完同省的聚同市,聚完同镇聚同乡,赶场似的。
他问过程青豆,你在南城大学搞老乡会吗?
青豆积极分子肯定哪里都去点过卯。她去过宁城的同乡会,流利说方言的费劲程度比她当年绞舌头说普通话还难,进去反而像个外地人,去了一趟便没再去过。
顾弈也没参加过,一直跟宿舍这帮人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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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演舞蹈人员第一天集合,应到40人,实到26人。老师很生气,让他们一个个去联系到位。
顾弈趁大家四散,瞄准两个女生,一个灵动,一个娇俏,搡搡老三,说那两个不错。老三已经24了,有自己的主张了,指向那个领舞,说她好看。
娇艳明媚如最招人最端庄的牡丹花。很标准的美。
顾弈腹诽,不过嘴上捧他,“好品味,但……”
“没有但是!你给老子说到做到!”第一天,老三来得心不甘情不愿,非要他兑现承诺。
老三是个典型的好学生。不然也不至于大二被老家姑娘一封信甩了之后,一直没走出情伤。
顾弈虽然没有追过女生,但周围那伙人为他演示过无数次套路。无非约人出来,散散心,踏踏青,聊聊天,一起上自习一起复习期末,能好就好,不好伤心一阵,很快转移至下一个。
顾弈不笨,没有亲自出马。
他找到队伍里认识的人,准备约牡丹花看电影。
学校电影俱乐部是男生约女生见面最好的去处,不要钱,还可以呆老晚。他都给老三计划好了。
而参加汇演的这帮文艺分子里,顾弈认识的女生,只有有过过节的章敏。
他第一个把她给排除了。
过去没给人好脸,现在怎么好拉下脸去跟人说话。也算不融入集体的自作自受吧。
女生多喜欢成团。顾弈眉眼观察,找准跟牡丹花多说几句话的好朋友,计划往牡丹花那儿搭桥。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居心叵测,他很有策略地先抛出两句礼貌问好,并且在排练过程中给人的搪瓷杯倒上水。
很细节的动作,温暖了少女心,顺利搭上话。
姑娘是他第一眼认为很灵动的那位。两句闲谈,顾弈递过去话,“可不可帮忙问下,领舞周三晚上有空吗?”
姑娘一愣:“啊?”
顾弈眼皮一耷,假装没看到她眼里的失落。牡丹花先是答应了,排练间还递来几个饱含深意的眼神,顾弈心道不好。
等到解散,她来跟顾弈确认时间,发现不是他约的她,牡丹花娇艳的花瓣儿迅速裹紧花蕊,冷脸拒绝。
这已经是排练两周后的事情了。老三进入表演状态,一点也不伤心,大概知道约上了也没戏,嘻嘻哈哈,逗顾弈,赶紧把青梅丢掉,收了牡丹花儿吧。
顾弈切了一声:“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牡丹花的。”
老三勾上他的肩,随意问道,“那你的酒窝小青梅算什么花?江南小娇花?”
顾弈撇嘴:“想多了。她就是田里的向日葵。”
“向日葵形容姑娘是什么意思?”
“见谁都笑,没意思死了。”
“见人就笑,还有酒窝,那真是好看。”配合上顾弈书里夹的几张照片联想,老三想想都觉得美。
顾弈本还想背后损两句,想到那两颗酒窝确实好看,立马没了话。
顾弈和老三作为舞蹈编外人员,表演很简单,就是扛着两面旗子一左一右,在曲子的两处转折处交换挥舞,帮助里面的舞蹈演员变换站位打掩护。舞蹈老师都叫他们左右护法。
这支舞蹈开始在校内练习,后面去到锦江大礼堂正式排练。
白天礼堂开会,傍晚他们坐学校安排的车子前往,一直练到九十点钟回校。
礼堂后台办公室有台电话,刚开始没人敢用,后来舞蹈队姑娘利用美貌,俘获上班人员,套下他一句“你们打,没事儿的”,成功为大家打开公费通讯的大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回轮到顾弈打电话,章敏就会说还没排到你,你再等等吧,或者直说,有人插了队。
没办法,她最闲。作为校园记者,她只要扛着相机拍东拍西,采访参演人员,记录汇演幕后,不需要跳舞,也不用扛旗。所以排队打电话的工作就落在了她身上。
这女的看他的眼神,就是看杀父仇人。她有心捣乱报复,顾弈也没有办法。
两回之后,他把排队的名字改成老三,等老师喊休息,顾弈终于光明正大地拿起了听筒。
女生宿舍搬迁确定区域后,小卖部安了两台公用电话。晚上很多人排队打电话,顾弈去到电话,相当于插队,那边叫青豆也叫得漫不经心,听那声儿都像没传出去。
阿姨传完话,有气无力道:“好了,挂了,等会二舍程青豆同学来了,让她回过来。”
电话费这么贵,从楼上叫一个人下来,一般没人愿意等几分钟。
顾弈忙说不用,他可以等,电话别挂……
要联系上程青豆真不容易。上上周联系上她,还是趁她周末回家,能接电话的时候。
电话里,她说自己在学慢四,学了两周,有进步了。不再慌慌张张跟步子,身体开始享受音乐的韵律。
声筒里,她的声音听着是真高兴。顾弈都能想象,她的酒窝漾得有多灵。
他清清嗓,佯怒道,怎么不跟他学啊,他好歹是舞蹈家的儿子。
青豆配合遗憾,哎,你那儿远水解不了近火,眼见这大学日子就要过去了。
然后,程青豆就没了。
电话也没,信件也没,双脚跳慢四,手去干吗了?他知道南城大学周五有舞会,特意避开她跳舞的日子,没想到叫半天也没下来。
那边老师喊集合,今晚再排练最后一遍。舞台上传来聚往一处的集合脚步。
顾弈咬牙切齿,听着声筒里空旷嘈杂的人声脚步,无奈地对写新闻稿的章敏说:“麻烦……帮我听一下,有人接了叫我。”
章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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