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妍儿拦着,巧思没法下手,只得退回她家主子身后。

    姜禾,不会是和元妃本名姜宁同一姓氏吧,方才元妃听得这个名字毫不惊讶,可见是早便知晓了。

    我凛然道,“这丫头并未触犯宫规,你无端猜忌,是非要生事不可吗?”

    元妃一脸的不服气,“臣妾不敢,可这丫头的心思绝不单纯,臣妾早便有所耳闻,她一个宫婢又是读书学字,又是收拾打扮,显然是一心攀高位,妄想勾引皇上。娘娘若不严加惩治,纵容这歪风增长下去,使得宫中婢女各个都生出一步登天的心思,岂不乱套?”

    “哦?”我转而对着姜禾道,“可有此事?”

    我估摸着元妃也不全是胡说八道,一个人的修养往往来自于本身的学识与底蕴,这姜禾一看即知并非池中物,未必丝毫没有翻身做主之念。

    姜禾挺直了脊背,声音清亮,“回禀娘娘,奴婢闲时确有翻阅书籍的习惯,但这只是奴婢的一点爱好,奴婢从未想过借此攀龙附凤。况且宫中娘娘、小主多为学识渊博、知书达理之辈,岂有奴婢卖弄才学的余地。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只求安守本分、恪尽职守,不敢有半点私心杂念。”

    这一席话说得我好生惭愧,且不说我自幼不学无术,只知任性胡来,就是如今我身为皇后,也是整日无所事事,虚耗时辰,基本上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包括没看过几本正经书在内。

    元妃冷哼一声,声音尖锐道,“口说无凭,你肚子里的想法又不会写在脸上,本宫怎知你所言非虚?”

    姜禾抬眸望向她,“那元妃娘娘又凭何指证奴婢别有居心?”

    元妃大怒,“放肆!”竟亲手甩了个巴掌过去,其用力之巨,不可小觑,我眼见姜禾的脖子歪向一边,单薄的身子难以支撑,霎时间侧翻在地。

    跪在姜禾身侧的丫鬟晨初惊呼一声,“姜禾!”忙托住她的身子,泫然欲泣。

    元妃仍气怒难当,若非碍着我的面子,只怕她还想补上一脚,再命身边的巧思动手,把这不知好歹的姜禾打个半死不活。

    在旁的玉妃和容妃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元妃竟如此冲动。

    我因始料未及而没能及时阻止,不顾身份地蹲下去,扶了姜禾一把,“你没事吧?”又对凑上前来的妍儿道,“扶她起来。”

    姜禾在我的手触碰到她衣袖时忙忙地缩了一下,可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她没能躲开又不敢挣脱,只得由我和妍儿扶了她起来。

    原本她遭到元妃讥笑讽刺时,面对元妃质问及给她强加罪名时,都神态从容、面不改色,可我好意扶她起身,她却反而显得有些慌张,神色窘迫,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来,低着头道,“谢皇后娘娘帮扶,奴婢受之有愧。”

    妍儿欲言又止地回到我身旁,玉妃也向我走近一步,眼含关切地望着我,“娘娘怎么亲自动手了,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办就是了。”

    我意有所指道,“本宫一贯亲力亲为,不想元妃也是如此。”

    容妃适时道,“元妃姐姐,你如何这般冲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掌掴一名奴婢,也不怕失了身份。”

    元妃余怒未消,只因我有意相护姜禾而不敢发作,“本宫最是看不惯自视清高的嘴脸,但既然皇后娘娘执意偏帮这贱蹄子,臣妾也不敢违抗。时候不早,臣妾告退。”

    不等我发话,她便掉头走了。

    我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计较,当然若是我非要计较,吃亏的也只能是我自己,因为她的父亲也在朝堂得皇上重用。

    我对仍然跪着的晨初道,“你也起来吧。”

    由于跪得太久,晨初想必是两腿发酸发软,站起的过程甚为艰难,姜禾情不自禁地去扶,与其相护依托倚靠,像极了情真意切的好姐妹。

    闹事的主儿都走了,剩下的就也没必要逗留于此了。

    于是我对玉妃和容妃道,“既无要紧事,两位妹妹也各自回宫去吧。”

    玉妃打量当下局面,想想还是别多事的话,便听话地应道,“是,臣妾告退。”

    容妃面上似笑非笑的,语气也难以分辨好坏,“皇后娘娘仁德宽厚,臣妾敬服,也请娘娘多多顾及自己的身子,早些回宫歇息。臣妾告退。”

    玉妃目光意味不明地瞄了她一眼,款款转身离开。

    我敷衍地干笑了一下,目送她俩走远,玉妃中途脚步一顿,似乎是想回头再看一眼,但却没有回头,径直离去。

    我对姜禾道,“若想保全自身,便随本宫一道回永乐宫吧,午后本宫会让妍儿到内务府知会一声,把你调来伺候本宫。”

    姜禾尤为惊喜,分外感激,当即跪下道,“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定当尽心侍奉娘娘,不敢有半点马虎懈怠。”

    至于晨初,还是让她留在花房得了。

    回到永乐宫中,我用过午膳,妍儿也将姜禾安顿好了,另外指派了个丫鬟去向内务府报备,她则留在我身边伺候。

    我知道她心有芥蒂,便主动解释道,“放心吧,本宫只是让姜禾来永乐宫中当差干活,又不会让她近身伺候,就算她果真另有图谋,也妨碍不到本宫。”

    妍儿道,“可是娘娘,元妃娘娘刁难她,您帮她解围已是皇恩浩荡了,又何必遂了她的愿,把她带回永乐宫来。”扁着嘴瞅了我一眼,绞着手绢道,“万一元妃娘娘与她合谋做戏,真实目的便是在娘娘身边安插内应,娘娘如此作为岂非是正中其下怀?”

    我瞥了她一眼,“且不说元妃若真要设计本宫,怎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就是那姜禾真有问题,你平日里多提防着点儿就是了。本宫看她顺眼,提她来永乐宫,也是免得元妃事后报复,暗中给她罪受。若她有意讨本宫欢心,本宫岂会察觉不出,毫无防范?虽则宫中人心险恶,但也不必疑心生暗鬼,画地为牢啊。”

    妍儿嘟囔道,“娘娘总有道理,奴婢何曾说得过娘娘。”

    我淡然笑道,“本宫也不过是有一说一,实事求是罢了。”

    妍儿怅然一叹,“今日娘娘为姜禾解围,明日或许又会为他人脱困,若是娘娘各个都要带回永乐宫里,这永乐宫岂非要人满为患?”

    我想了想道,“你提出的这点也有道理,但本宫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若是不合本宫眼缘,本宫自然不会带来。”

    妍儿略显惊讶道,“如此说来,那姜禾竟颇得娘娘喜欢?”

    我理所当然道,“不然本宫为何要多此一举?”

    妍儿道,“娘娘看中她哪儿了?莫非娘娘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我笑道,“虽不完全如此,但也可以这么说,你不会如今才晓得吧?”

    妍儿张了张口,半晌说不上话来。

    我仍笑着道,“你会这么说,说明你也觉得她气质脱俗,相貌可人是不是?”

    妍儿顿了顿道,“那万一要是皇上见了她,也和娘娘一样看上了她,这后宫岂不是要再添一位主子?”

    我道,“那便是她命好,合该有此福报。”

    妍儿不能理解地看着我,“娘娘,您竟然是这么想的。”

    我随手转动案几上的茶杯,气定神闲道,“有何不妥么?”

    妍儿道,“如娘娘所言,娘娘便是最有福、命最好之人,那娘娘身在福中,可知福么?”

    我静默片刻,饮了口茶,再道,“世事因人而异,怎能一概而论?你有这功夫与本宫闲扯,倒不如去跟姜禾学学,如何培育兰花。”

    妍儿应了声是,倏忽间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娘娘喜爱兰花,自然也欣赏如兰花一般品性高雅之人,是吗?”

    我但笑不语。

    妍儿自觉悟得真理,正沾沾自喜,小薛子忽然窜过来向我禀告,“启禀娘娘,皇上已下旨废去苏挽心的贵人位分,并赐了一瓶毒酒,让苏氏痛快上路。奴才听说,苏氏死前连一句遗言也没留下,只含泪饮尽了那瓶毒酒。”

    话头转到正题上,我登时敛容肃然道,“那春眠如何发落?”

    小薛子道,“回娘娘话,皇上不愿折磨苏氏是因为顾念旧情,可那春眠不过是个丫鬟,哪配皇上心怀不忍,况且皇上要整肃后宫,杀一儆百,叫宫中上下知道胆敢谋害皇后娘娘及皇嗣会是何等下场,自是不会让她死得太容易了。”

    我揉了揉额,“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告知本宫春眠落了个什么下场。”

    小薛子诚惶诚恐地望向我,“回禀娘娘,皇上命人将春眠拖去永巷,乱棍打死。”

    我漠然不语,妍儿在旁小声道,“她这是罪有应得,皇上没有追究她的家人,已是格外开恩,从轻发落了。”

    我蹙了蹙眉,又问道,“本宫派你查探之事,可有眉目?”

    小薛子躬身垂首道,“回禀娘娘,奴才暂时只查得春眠曾在私底下自诉是娘娘毁了她,更害了她的家人。但其中缘由,奴才尚未查明。”

    我缓了口气道,“不急,反正她人已经死了,你慢慢查就是,务必要给本宫查个明白。”

    小薛子单膝跪拜,“嗻,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

    我摆了摆手道,“去吧。”小薛子告退。

    我呆坐在软榻上,有些心神不宁,接连有人因我而死,叫我如何能好过?从钱广到苏挽心,从钱洪氏到春眠,原来我的存在,有形无形之间害了那么多我根本都不认识的人。

    尽管我自小捉弄过不少人,也连累过不少人,但我从没有存心害过人。奈何我虽无心,却仍有人因我受害。我并非纯善之人,不会连罪无可恕之人都想要原谅;我也并非心慈手软之人,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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