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叹了一声:“这我可太了解了,像我们这样聪明的人,故意考差很容易被先生看出来。说不定就像现在这样,让家里人认为是被伙伴们耽误的,以后不让往来了。生病罢考是最好的办法。”

    说着说着,阎悯发现他眼里有些暗淡:“孩子长大了,无论是父母还是姐姐,多听听他自己的想法吧。”

    白天明咬咬嘴唇,鼓足勇气坦白了一切。正如毕方所说,白天明从小就聪明好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不过他比较早熟,性格有些孤僻,跟同学们关系不太好,只有小胖小卷两个朋友。

    这两人虽然在班上成绩倒数,却生性洒脱,不受拘束。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天明想学医,父母一直不让,可自从跟小胖小卷做朋友之后,他一改恭顺的态度,非得跟爹娘唱反调。正好此次丁先生的私塾招生,家长便替孩子报了名,一来可跟名师学习,二来也可远离损友。

    白天明不想如父母的愿,又不想跟家里人闹僵,所以才想了这个嫁祸树妖的法子。反正白水村时不时地也会出一些村民被树妖作祟的事,大伙应该不会怀疑。

    白父作势要打,巴掌又舍不得落下来,气得直跺脚。阎悯见剩下的是他家家事,孩子又在生病,便提醒白父自己该告辞,把他先请去了大堂。白父白母连声对阎悯和村长赔礼道歉,此时白依依又冲了出来,问道:“大人,这事就了了吗?您要放任那棵树妖不管?”

    说罢跪了下来,对阎悯连连磕头:“我知道大人好本事,这次的事情或许与树妖无关,但十三年前它害了我的爹娘,又无数次在村子里兴风作浪,请大人烧了它替他们报仇!”

    阎悯扶她起来,问道:“如果你父母真是被树妖害死的,当年为什么官府术师会不管?”

    白依依流着泪说:“因为我当时太小,那棵树又探不出什么邪气,他们不相信我……可是我亲眼所见,就是那棵树害了他们!”

    阎悯:“具体怎么回事,你能讲讲清楚吗?”

    白依依点点头。

    十三年前,她只有五六岁,具体的她记不太真切,只知道当时她和家人身感疫病,被送到西坡下的小屋隔离。

    阎悯点了下头,原来她就是十三年前白水村唯一染上瘟疫的那家人。

    白依依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父母像中邪似的,麻木地牵着她来到那棵空心树下。他们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表情空洞地把白依依套好,也跟着吊起自己的脖子。随后,白依依感觉有人往她背后一推,颈部一下子被勒得无法透气,她挣扎着扒动脖子上的绳索,眼里泛出眼光,朦胧中看到树上的枝叶像是什么动物的触手一样,慢慢地朝三人爬过来……

    阎悯瞬间觉察出了问题,真如她所说,她要比自己父母更先吊颈才对。

    白依依泪流满面:“身为父母怎么可能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死?是那棵树蛊惑他们自杀的!”

    毕方支着下巴:“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当时病得太重存活无望,你父母想让你少受点苦,才带着你去自尽?你当时被吊得快死了,出现幻觉也不奇怪。”

    白依依指着养父养母:“爹娘赶来救我的时候亲眼所见,我们身上挂着好些枝叶,你可以问问!”

    天明爹娘似乎回忆想当时的场景,神色都有些惶恐。阎悯眼见白依依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便让她出去待着,自己跟天明爹娘还有村长细聊空心树的来历。

    村长连连摆手,那段回忆太过不堪回首,实在是想想也觉得太可怕。

    白父见状,便替村长告诉阎悯,二十年前,白水村又一次爆发瘟疫,那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来得猛,全村半数以上的人都感染了。到后来,不得不把染病的人都集中到西坡上的一幢闲置的小楼隔离。那幢楼是之前村里的一户富人修的,紧挨着那棵空心树。

    阎悯:“有没有大夫替他们医治?”

    村长发话了:“有呀!当时治疗他们的是当时村里最好的大夫,也是天明爹的父亲。白大夫殚精竭虑,耗尽心力而亡,临死只留下半张还未完成的方子。”

    敢情这白父的爹还是大夫?

    白大夫死了,外来的大夫也表示束手无策。最终,全村半数人死在空心树旁的小楼。按指示,尸体不能埋只能烧,于是便就着楼一起烧了。哪知那天火势着得太猛,蔓延开来,几乎烧掉了半个西坡,那棵空心树也跟烧毁,成了一棵炭树。

    后来,那块地终年焦黑、寸草不生,只剩一棵黑色的空心巨树。起初还没什么,可到了第二年春天,那棵焦树居然又抽枝发芽,新长出来的枝叶不是青翠的,而是暗绿色。每当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就总能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在烈火中挣扎嘶吼的声音。

    村里请人来作过法,总是只能好一阵子。渐渐地,邪事儿越来越多,有人在树下看见死难的疫民,有人听到亲友的召唤,还有人莫名跑到树上想要吊绳自尽。大伙想过毁掉它,可那棵树不管怎么烧第二年都会再抽新枝,树干太硬砍不断,动手的人还会招来厄运。久而久之,村民们都不敢往那里去了。

    像这种天灾人祸,人死后不甘心也很正常。阎悯问村长,这么多人集中在一幢小楼里隔离,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

    村长的嘴撇了又撇,好歹忍住没哭出来:“怎么会没冲突?当时只要是查出有病的都被逮进去关了。那些病得不重的一直在求……求我们……”

    村长眼红得渗血一般:“可没法子啊,为了保全村人的命,我们只能这样。有些人想跑,也被抓回去,他们就一直咒骂我们……我们也不忍心,谁的心不是肉长的,也是没法子……”

    阎悯道:“你也是为了村民,不怪你。”

    可如果是疫民的亡魂不肯离去,附在树上,刚刚就该被探出来了;如果树只是吸收了疫民的怨气没有留魂,那也应该感受得到邪气。可刚刚阎悯什么也探不到,只是直觉那树灵不安定,没有半点依据。

    阎悯问白父:“原来你父亲是大夫,你是不想天明重赴你爹的后尘才不想他学医?”

    天父摇摇头:“医者不是谁都能当的,学医的人握着的是别人的生死大事,若是医术不精便会累人性命,抱憾终身……”

    听这语气,难道他也是大夫?

    “莫非白依依的父母……”

    村长忙上前打断:“天明爹已经尽力了。”

    那场瘟疫过后,白水村刚缓过来,时隔七年,白依依一家再次染上瘟疫,幸而发现得早,被送到小屋隔离。说是隔离,可大伙都知道,其实就是等死了。只有白父没有放弃,他握着他爹留下来的半张方子日夜专研,坚持给依依父母诊冶。

    可是他坚持,白依依父母却未能坚持。依依的父亲原本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母亲也是小有名气的绣娘,两人心性都颇为骄傲。以前二人受村民们爱戴羡慕,生病后村民们像避瘟神一样,他们哪里受得了?再加上白父的药始终没什么起色,慢慢地二人产生了主动求死的念头。

    那段时间白父一边替他们冶病,一边还要宽解他们。直到有一天,夫妇俩去到小屋替他们诊冶,只看到一封绝笔。二人跑到树下一看,一家三口齐齐挂在树上,大人在两侧,小孩在中间。救下来时只有白依依还有一口气,她父母眼瞳已经没有光了。

    “你们一起去的?夫人也懂医术?”阎悯随口问了一句。

    二人没想到阎悯的关注点在这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白母顿了顿,说:“我虽然不懂医术,但也会帮着做些事。”

    这反应让阎悯来了兴趣,她盯着白母:“毕竟是疫病,稍有不慎就会传染的,夫人真是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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