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往生去了。

    如此看来,这其实是一棵灵识早成的古树,已经有了度化的能力。只是被火焚烧,又收留了这么多亡灵,灵力才如此低微,灵识也不强大。

    阎悯仔细打量剩下的人脸,大部分表情都很轻,而且正在越变越浅。只有六张人脸尤其突出,应该是执念强过其他灵体。阎悯注意到有两张脸挨得特别紧,看上去像一男一女,这两个灵没有戾气,倒像是满脸忏悔。剩下的多数都带着凶恶,有两个表情尤为狠戾。

    阎悯想要靠近其中一个,这个念头一萌生,自己脸上便不自觉地长出两枝细小的枝桠朝他脸上靠了过去。一碰到他的脸,一些画面便不由自主地闪现在她的眼前!

    这人像是喝醉了酒,发疯似的提着一根棍子打自己的老婆,一个年轻人从外面冲进来抱住他,他骂骂咧咧地推开,连这人一起打。眼看棍子朝年轻人头上去了,他老婆猛地扑上去,他见势狠命地踩在她的小腿上,紧接着传来一声刺耳的骨裂之声!

    原来他就是白永孝的爹,这人应该是常年酗酒,喝醉就打人,白林氏的腿就是他打断的。

    画面一转,只见白永孝口蒙白布,跟着另一个蒙白布的村民将他爹抬出屋。他像一头待宰的猪一样拼命挣扎,嘴里吼着:“不孝子!不孝子!老子没病!老子没病!你这个遭雷劈的!”

    莫非白永孝母子常年受他爹的虐打,他就趁着瘟疫的由头将他爹关进小楼?

    突然间,阎悯眼前一黑,永孝爹像是伸出树枝似的手,枝条扎进阎悯的眼睛和脑子里:“给老子滚出去!”

    阎悯觉得这里面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危险,正想交涉一番,不料一股大力将她猛地一拉,人魂瞬间回到身体里面!阎悯捂着嘴,再也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毕方焦急地拍着她的背:“师父,你没事吧?”

    阎悯怒火中烧,大叫道:“你拉我做什么?!”

    毕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见你很痛苦的表情就拉你出来?我看你眉头都皱起来了,很痛苦的样子啊。”

    “皱眉头算什么痛苦?你是哪儿来的大少爷,能考上司天监就有鬼了!”

    毕方一脸地受伤,吱吱唔唔道:“我……也只是怕你出事,我第一次办案,谨慎过头了一点……”

    官衙术师和捕快常年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多少带着匪气,更何况阎悯是由阎婧这个常规外的邪士带大的。她平时斗嘴都是夏温小六这样的硬货,连欧阳诚这种文人脸皮也不会这么脆,阎悯见毕方的反应,一时懵住,火竟硬生生地消下去了。

    哪成想毕方转眼就换了一张脸,嘻嘻笑道:“火也发了,这不错也错了,我们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我待会请你去村头那家最好的馆子吃饭。”

    阎悯大开眼界,敢情这货不是脸皮薄,而是厚到探不出深浅!自己只能算是梅先生的戏迷,这货怕不是梅先生的真传弟子吧?

    阎悯无语地叹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土,带着他来到白永孝家。

    白永孝得知此情,当即竖指起誓,自己决没有害过他爹。

    “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村长和其他人,当年所有人都是由白大夫诊过有没有染病。我虽然恨他,但也绝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阎悯:“既如此,你可否同我一起去空心树与他对峙?”

    片刻后,村长以及部分村民也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也围到树下,阎悯摘了些空心树叶发给大家。

    “按理芭蕉叶或者柳叶最好,不过这棵树的叶子也行。用它擦眼,你们也可以看见鬼。”

    能来的都是好奇心重或者胆大的,犹豫了一会儿众人都用叶子擦了眼睛。

    阎悯招出红绳没入树中,这回她将红绳的一头绑在白永孝的无名指上,并用银针刺他手指取血,将血抹在红绳之上。

    “现在你大叫你爹的名字唤他出来,虽然这个方法不一定绝对成功,但你爹执念深重,他一定也很想见你。你要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杂念,更不能害怕。”

    白永孝点点头:“不做亏心事,没什么可怕。”

    说罢,他便对着树身大声喊着他爹的名字!随着众人惊呼声起,红绳的另一头,一个飘浮的亡灵出现在了树前!这亡灵虽然力量弱小,但眉眼全是怨戾!

    村民们相互靠拢,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亡灵恶狠狠地盯着白永孝:“逆子!逆子!我杀了你!”

    阎悯都不用灵符,只一道白纱给他打了过去:“不要猖狂!我给机会化解你的怨气。”

    白永孝真是条汉子,挡在他娘身前,动也不动:“当年你就总认为我是为了除你谎报病情,今天村长也在这儿,他可以帮我作证,你的确是染了瘟疫才被抓去隔离的。”

    村长不住地点头:“是啊……是啊……你们所有人都是白大夫诊过的,命该如此,别再怨恨你的儿子了……”

    亡灵咆哮道:“我不信!你们骗我!你们通通都在骗我!”

    白林氏站出来,眼中含泪道:“你虽然畜牲,但我们娘儿俩都是堂堂正正在做人!你不好好反省为什么自己会得病,全是因为作孽太多,遭了报应!”

    亡灵顿时怨气横生,朝白林氏母子扑了过来!“我杀了你们!”

    阎悯抬手一张黄符,喝道:“收!”

    亡灵剧烈地咆哮着,空心树的树身跟着激烈地颤抖起来,阴风四起,黑色的树叶纷纷落下,漫天飞扬,仿佛下了场黑雪。众人惊呼连连,吓得跑都跑不动,软着腿望向树空心树。

    突然,天地安静下来,阎悯再回手时,亡灵已然收入符中。

    毕方在一旁闪着星星眼:“帅!”

    村民们没心情欣赏阎悯的英姿,簇拥着瑟瑟发抖,问道:“大人,这恶灵已被收伏了?”

    “算不上恶灵。”阎悯收好符,“这个收好了,还有十来个,藏在树里面。”

    所有人都是一副“我就说这棵树邪门”的表情,白依依咬着牙,恨恨地看着空心树。

    村长上前问道:“请问大人想如何处置?”

    阎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钻进树里探查的事,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明日我再探一遍,弄清楚所有亡灵不去往生的原因,把他们引出树外。能化解的尽量化解,不能化解就收了。刚才的情景大家也看见了,亡灵留世多半生前执念未了,你们能想起来什么特别的事,可以先到我这里来陈情。”

    部分村民的脸一时非常地变幻莫测,交头接耳一番,村长又上前:“大人为什么要如此迂回,非得把鬼引出来?既然知道树身里面有亡灵,直接收了不就好了?”

    阎悯无语至极:“先前说过了,此树有灵,不能轻易损害。这里面的灵跟附身的不同,它们是躲进了树灵的灵壳里,只有靠它们自愿出来,我要是强行收伏,树灵也会跟着遭殃。如果不是这棵树,疫民的亡魂早就变成恶灵作祟了!说起来它是村里的保护神,你们应该感念供奉它才是!”

    “保护神?”白依依冷哼一声:“大人,如今你亲眼所见这树里有亡魂是吧?刚刚永孝叔的爹发狂大家也都看见了。大人还不认为我父母是被它所害吗?这里面的都是邪灵!我们应该烧了这些邪灵,让它们魂飞魄散!”

    这姑娘杀性挺重啊,动不动就魂飞魄散,殊不知魂飞魄散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收鬼分为两种:度和灭。度化是净化鬼身上的阴气和怨气,对鬼的损害很小,让他们可以保留今生的修为回归冥府。而灭虽然是用武力强行消除怨邪,也会毁掉鬼本身的灵力,但并不是使其消散,哪怕是回归元灵,也只会力量全无而已。

    事实上魂魄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消散,就算魂飞魄散,灵力也会回归天地,真正消失的是灵识。万物皆是有了灵识才有意识,才有生命,能聚灵会气。肉身殒灭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灵识消失才是生命尽头。就像水化为气,重归天地风云之间,但原本那滴水却再也没有了。

    术师除邪并不能随心所欲,轻易毁灵罪孽深重。就算是饿修罗,交到司天监手里,也不能毁掉。

    阎悯理解白依依的心情,这棵树在她眼中是杀父杀母的仇人,烧不掉砍不了,经年已久越来越恨,几乎已成执念。可除了灭灵的问题,空心树杀人之说本来就很有可疑。据白依依所说,当时她父母是先把她套上推出去吊好了,他们才跟着去的,也就是说白依依比他父母更早勒住脖子。可等她养父母赶来的时候白依依还有气,她父母却是“眼瞳无光”。

    人死之后并不是马上眼瞳失色的,要等上一段时间。对于上吊自杀来说,白依依不可能比她父母多坚持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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