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婧手上缠着鞭子，笑道：“多总管，小孩子不懂事而已，干嘛那么大火气？”
说罢回头看了初一一眼，脸上有些惊讶：“是你？”
初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正好撞倒后方拖车的箱子，其中一个掉下车来，露出里面装的东西：人皮！全是一张张完整的、带着头发的人皮！
阎婧和同行的人把箱盖盖好，继续谈笑风生地把货往里运。
当晚，阎婧留宿黎府。初一跑去厨房，拿自己身上仅有的铜板换了一壶酒，她记得跟着阎婧的那两天总听她抱怨：“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个酒家都没有！”
阎婧喝着初一送来的便宜货，嘴里和心里都不是滋味，叹道：“你怎么被卖来这里啊？”
初一如实回道：“春妈妈卖过来的，卖了三两。”
阎婧无语地笑了。
此时，一个黑影从窗户冲进屋里，来人摘掉面罩，正是跟阎婧同行那人。那人警惕地看了初一一眼，阎婧示意无妨，他才说：“帐本和人皮都放在湖心的那个小楼里，守得很严，我潜了几次都进不去，得闹点动静出来。我们一起潜过去，我引开守卫，你趁机进楼。”
阎婧摇头：“不行，太冒险。黎府个个是高手，万一你落在他们手里怎么办？况且黎万里生性多疑，要是打草惊蛇，他把帐本转移我们就前功尽弃了。要闹也得闹一个不让他们生疑的动静。”
交谈中初一终于得知，这黎府的人果然不是东西，他们专门买年轻美女的皮来作尸画，还害了数条人命。阎婧卧底进黎府收集他们和同伙的罪证，无奈帐本等重要的东西全放在湖心小楼，无法悄无声息地靠近。
初一见他俩商议半天，突然出声道：“我有办法。”
两人齐齐回过头去看她。
初一：“我可以让果果游过去。”
“果果是谁？”
“果果是谁？”
是夜，初一抱着一只白猴，跟阎婧躲在湖边草丛里。初一跟果果耳语一番，它便朝湖心小楼游去，阎婧笑了笑，摸摸她的头。
“回去睡觉吧。记住，今天的事跟任何人都不能说。我过几天会再来，你再看到我的时候就
躲回屋子里去，无论什么动静都别出屋。”
果然，又过了几天，初一再次见到阎婧，她早早地做完管家吩咐的事，回房去睡了。可就在这时，初一隐隐听到花花和果果的尖叫。那声音极为凄厉且恐惧，初一回想起一只一只消失的白猴，似乎明白了什么，掀开蒙头的被子出了屋。
她循声来到一间拱形木门前，这里原本长期有人守着，不知为什么今天没人。
前院传来逐渐嘈杂的打斗声，初一有点想回屋，突然又听见花花果果撕心裂肺的惨叫！初一顺着大门那道缝挤了进去，里面是一间荒败的小院，院正中间有一口似井口的圆洞，洞里传出阵阵恶臭，花花果果的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初一以为它们是不小心掉进去，扒在口子里往下一看，这下面竟是一个深阔的地洞！花花果果不是掉进去，而是被人用绳栓在这里的！见了初一就像见了救星，拼命朝她嚎叫！
初一赶紧顺着阶梯跑下地洞，正要解开它们身上的绳索，只听洞里传来一声喘息，四周空气骤然变冷！初一身子不由一颤，牙齿竟不自觉地开始打架，回头朝地洞中心望去。
洞里太暗，初一刚才没发觉，地洞中央躺着一口通体发黑，布满青苔的棺材，棺材里冒着黑气，像是会呼吸似的一起一伏。
三只小东西不由得摒住气，突然间，花花和果果发狂似的乱窜，尖叫着想挣脱腿上的绳索！初一想按住它们，帮它们解开绳结，反而被花花抓伤，血顿时渗出皮肤！
棺材里的传来一声饥渴的叹息，一个野兽一样的白毛怪从棺材里跳了出来！白毛怪弓着身，大梦初醒般用鼻子嗅来嗅去，朝初一转过身来。
它长了似人的五官，幽绿的眼睛像蛇似的转了转，定在三只小东西身上，喉咙里咕咕作响，似乎在笑，然后张大口伸出舌头，舔了舔嘴里尖锐的獠牙，飞快地朝初一扑来！
初一抖着手拉开绳索的最后一环，花花果果挣脱桎梏，拼命朝洞口跑！白毛尸原本扑向初一，立即本能地被奔跑的食物吸引，一把扑住花花，扯住它的四肢，把挣扎扭动的花花连皮带毛地塞进嘴里！
随后洞里响起让阎悯梦魇五年之久的骨肉咀嚼之声，第一声咀嚼还伴着花花的惨叫。初一急促地喘着气，眼泪又不争气地夺出眼眶。
白毛尸啃完花花，那对幽绿的眼睛又看向初一，嘴里的口水和鲜血一起淌下来。初一什么也做不了，只得颤抖着用手撑着，往后挪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白毛尸恢复精气，朝天大吼一声，蓦地扑向初一！
初一绝望地闭上眼睛，最后的黑暗来临前，她看到一道蓝灰的影子闪过。然后听到兵刃出鞘和白毛尸愤怒的吼声。
再睁眼时，阎婧背对着她挡在身前，手执一把淡金色短剑，手臂上的鲜血沿着剑身一滴一滴地划落下来……
后来初一知道，阎婧是戴罪的邪士，被流放到官衙受罚。今天同官衙术师一齐里应外合歼灭了黎家。那只白毛尸是黎家炼的阴尸，专门用来提取尸气，炼法特殊，所中尸毒无药可解。
“当初是我卖了你，如今我救你一命，还搭进去一条命，怎么也还够了。”阎婧说：“你跪下叫我一声娘吧，我把毕生所学传给你。将来我死了，你替我收尸送终。”
初一跪下，磕头叫了声“娘”。
阎婧叹了一口，十分地不甘心：“我不是叫你回屋好好躲着吗？你跑去地洞干什么？要不是那只猴子认识我，你早没命了！”
初一：“花花和果果被栓洞里了，我进去救它们。”
阎婧轻笑一声：“以后你就跟我姓了，我给你取个‘悯’字，就叫阎悯。”
两个月后，阎悯蹲在一座城外的土路边，跟一旁的几个小叫花子套近乎，也把碗摆了出来。突然碗里叮铃作响，每个人碗里都多出几个铜板。
阎悯抬起头，看见一身官衙的术师长袍，腰间一把带鞘的屠刀，再往上看去，那人长了一张凶狠的阴阳脸，眼神却异常柔和。
正是周有道。
周有道转身欲走，阎悯一把拉住他，问：“我娘快死了，你能不能救救她？”
周有道顺着阎悯指引来到一座破篷前，里面躺了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女人长了张极美的面孔，但被烙了块醒目的尸鬼印。周有道伸手拉了拉她带血的袖子，手臂三道见骨的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发灰了。
周有道背起她往城里走去，阎悯跟着他，不多久，城门口两个大字印入眼帘。
“那是什么？”阎悯问道。
周有道回答：“安江。”
转眼十二年过去，阎婧、周有道、铁正，一个个都走了。
“那老头儿动了！”
阎悯回过神来，只见村长果然心事重重地出了门。
阎悯站起来，见毕方也跟着起来，道：“你跟着会暴露我，回屋睡觉去吧。”
阎悯转身走出小馆，待毕方追出去，已经不见了踪影。
村长没有去别家，而是径直往白依依家里而去，门口还站着几个人，几人在院外不知合计了什么，进了白家。
阎悯正想飞到屋顶，偷块瓦片来探听一番，却见旁边草地上一坨浑身长草的东西正一跺一跺地朝白家门口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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