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过晌午,慕游等人用过午饭,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慕游恐是晴远阁的人上门来找茬,故而,吩咐慕云带着旡泽和相知先去藏好。

    直到,敲门的气势,变得越来越微弱,慕游方才劝退门童,将宅门打开。

    尚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那人便身子一歪,跌入他的怀里。直到一丛御林军跑上前,乌泱泱跪倒一片,关切地喊道:“殿下!”

    慕游才看清他怀里抱着的是太子元吉,便忙将太子背在背上,来到了会客厅。

    待慕云将茶烹好,随同丫鬟一道过来斟茶,缩在椅子里的元吉脸色方才恢复了些。

    旡泽和相知躲在影壁后,静静地听着厅内的动静。

    “太子殿下,莅临寒舍,不知有何吩咐!”慕游当着御林军的面,深知不能乱了君臣的规矩,便跪在元吉身前,毕恭毕敬地问道。

    元吉环视厅内一圈,狐疑地问道:“槐卿,你们慕府就只有这些人么?”

    慕游转过头,对着身后使了个手势,相知和旡泽匆匆入内,学着慕游的样子,拜倒在太子跟前。

    独独慕云一边给元吉倒茶,一边嗔怪道:“好小子,怪不得带了好些个兵来!原来是来搜府的啊!你倒是说说,我们犯了哪条律法?”

    元吉接过慕云递过来的茶盅,浅抿一口,无力地笑道:“倾城,你多虑了,我不过是来找个人罢了!”

    听到这里,许相知心里咯噔一下,赫然抬眸道:“找人?难道纳柔她”

    不等相知说完,慕游扯扯他的衣袖,提醒他住口。元吉一脸愧意地点点头,道:“怪我,是我弄丢了她。”

    许相知甩掉慕游的胳膊,直直地站起身来,一把攥住元吉的衣领道:“你说什么?弄丢了,她去哪儿了?”

    见状,御林军长剑出鞘,架在许相知的颈边。慕游忙看向太子道:“殿下莫慌,臣与殿下一起,再出门找找!”

    元吉狐疑地看着慕游,又直勾勾地盯着许相知道:“当真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当初,非要带她走的是你,现在把人弄丢,反向我们兴师问罪的也是你!”旡泽撇撇嘴,嘲讽道。

    听到这句,元吉一抬手,迟疑了半晌,径直冲出了门外。御林军将刀从相知肩膀撤下,紧随其后,许相知等人也跟了上去。

    众人走街窜巷,呼喊着许纳柔的名字,从日正走到日晚。

    路过城南花鸟市场的包子铺,元吉赫然发现一个与纳柔极其相似的身影。当他扑过去,将那人拦腰抱住时,只听一声尖利刺耳的“流氓!”响起。

    那姑娘挣扎半晌,扭过脸来,发现是太子元吉,突然变了副嘴脸,故意朝元吉的怀里蹭了蹭。

    元吉将其一把推开,垂头丧气地转身,步履沉重。

    忽听得一阵铜锣响,只听有衙役喊道:“今早在流珠河发现一无名女尸,若家中有人走失者,还望前去辨别认领!乡里乡亲们都互相知会一声啊!”

    听到这里,众人疯了似地朝渡口跑去,待元吉领着船队,在流珠河落脚时。见有三三两两的群众围着一叶小舟,他的目光扫过船心,舟里赫然趴着一具僵直的女尸。

    众人面色凝重地走上前,许相知和元吉跨国船舷,将那女尸翻转过来,元吉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纳柔妹妹,是我对不起你!”

    许相知看着眼前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的身份的女尸,抱着胳膊后退两步。目光扫过女尸的锁骨处,见泛着尸黄的肌肤上空空如也,便暗自料定,这具尸体定不是纳柔的。

    女夷国的女子,在饮花精诞下子嗣之前,锁骨处皆有一枚守宫痣,起初形似花蕊,有了身孕后,便自肌骨上消失。

    他看着元吉蹲在船舱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慕游他们也都一脸沉重。便冲着慕游可劲儿地挤眉弄眼,慕游会意,上前将元吉搀了出去。

    许相知正要开口讲出真相,一抬眸,却见围观的群众之中,影影绰绰看到了许纳柔的钗环,绣鞋。他扑入人群,扯着那人的衣袖出来,喜出望外地道:“纳柔!终于找到你了!”

    众人围了过来,可以确认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是许纳柔本柔。

    她脏着一张花猫脸,鬓角乱蓬蓬的,身上的粉裳,白衣有些许的腥臭。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找我的!”许纳柔小嘴一咧,哇的哭出声来。

    只是众人见她一边哭,一边嘴里嚼着些什么,便歪头看向她身后。

    她讪讪地从身后拿出一只烤地瓜,轻咬一口道:“多亏了阿母教我的稼穑术,我才没有饿肚子!”

    元吉一脸错愕地望着许纳柔那张小花脸,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腮边未来得及擦得泪珠,沾湿了她的发。

    “元吉,你松开,你弄疼我了!”许纳柔将他轻轻推开,弯了一双月牙眼,道:“你要不要吃我的地瓜!我亲手种的,亲手摘的,亲手烤的!可好吃了!”

    元吉伸手从纳柔嘴角摘下一块残留的地瓜皮,放在嘴里,咂嘴道:“好甜!”

    众人见状,一下笑作一团。

    “让一让,哎,让一让!”一个侍卫吆喝着从远处人群挤入,不多时,跪在元吉脚下道:“殿下,陛下急召您回宫呢!”

    元吉应了一声,便毅然决然牵起许纳柔的手,走上了远处的太子玉辇。

    这时,相知才反应过来,推搡着出了人群,追在玉辇后头,呼喊道:“哎?谁谁允许你又把她带走的!”

    见久久的得不到回应,许相知只好停下脚步,挥着手道:“好好待她!不许欺负她!”

    这时,前方远远传来一声:“听到了!”

    许纳柔转头冲相知浅浅一笑,梨涡里仿佛要滴出蜜来。

    慕游揽过相知的肩头,安慰道:“这人也找着了,咱们回家吧!”许相知点点头。

    四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府上,前脚还未踏入门槛,慕游忽觉背后有一股剑气涌动,忙将三人推入宅内,就在厚重的木门闭上的一刹那,只听“蹦”的一声,一支木箭射在了慕府的楹联上。

    慕游松开了拽着门板的手,将那枚箭轻轻取下,许相知等三人复又从门内探出头来,看到箭头扎着的一封书信,便急匆匆钻出身来。

    信封上写着:“我儿,相知亲启。”

    许相知一下就将信夺了过来,嘴角一抿,将信撕开,匆匆阅道:

    “相知,吾儿,听到你从司幽潜逃的消息,娘深感欣慰。前些天,司幽国来使,前来索要质子,向国主逼问你的下落。

    娘写这封信,就是要告诉你,不管将来发生何事,吾儿切记,莫要归来,莫要归来,莫要归来!

    安好,勿念!”

    许相知扫过信封上的印痕,上拓有“雌黄斋”的字样,这就是那日在极乐香行,张三所说的天下第一灵通的私媒机构。

    “娘叮嘱不要我回去,那一定就是出事了!”许相知捏着信纸的手无力地垂落。

    慕游拍拍他的背道:“不会有事的,待父亲的病再好转些,我随你一道去探望你母亲!”

    许相知脸色凝重,与众人一同入院,没走几步,就有丫鬟小厮来报:“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众人飞快地跑入慕九冬的卧房,一眼便瞧见,地上的一大滩血,慕九冬仰面躺在塌上,胸脯一起一伏,倒抽着气,眼睛直直地看着床上的雕花方顶。

    慕游跪在床前,给慕九冬诊脉,刚触及父亲的脉搏,他便一拳头砸在床板上,道:“又是与常人无异!”

    “兄长,好哥哥,你神通广大,你就不能与那冥府之主说说,将赌寿方骗咱爹的阳寿还回来么!”慕云摇晃着慕游的肩头,央求道。

    慕游面露难色,揉着眉心道:“若如此,我与赌寿坊那位以权谋私之人,又有何异!”

    慕云后退两步,泪眼朦胧地道:“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咱爹死么?”

    慕游盘腿坐在塌上,将慕九冬的背转过来,一边给慕九冬度元气,一边道:“那只好将我的命,还给爹了!”

    许相知忙上前,劝阻道:“呆子,你好不容易养好的元神,若一朝再散去,恐是覆水难收啊!”

    “相知,你别管了,这是我欠下的债,我必须还!”片刻后,慕游已然双目涣散,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气若游丝。

    慕云扑通一下,给慕游跪下道:“哥,要度命,我求你,度我的!云儿生下来就没了娘,若再没有了爹和兄长,那云儿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时,旡泽一个箭步冲到塌前,劈掌一切,将慕游和慕九冬的元神分开,道:“别吵了!我们龙宫里,还有一株万年珊瑚草。慕姐姐,我这就去拿来,救慕叔叔!你们两个的命,都给我留着!”

    慕云忙起身拭泪,感激地握住旡泽的手道:“阿泽,姐姐跟你一道去!”

    旡泽点点头,二人一起飞出慕府深深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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