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赏梅宴,凡在帝京的公主都到了,约有十来位。

    后宫里的嫔妃也差不多都来了。

    锦杪刚一露面,就让几位娘娘围住,亲切地问候她最近身体可好,又有几位娘娘围过来,提到徐贵妃,叫她放宽心,吉祥话说了一堆。

    各人身上的香味交织在一起,熏得锦杪有些难受,脑袋沉沉的,说话也不大有力气,不自觉握住了桃月的手。

    桃月瞧见殿下额角的冷汗,正欲开口请各位娘娘让一让,内侍拉长的声音响彻御花园。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请安。

    锦杪蹲下再起身,眼前忽地闪过一片黑,身子软绵绵地踉跄了两步。

    桃月惊呼:“殿下!”

    众人循声回首,只见那娇若春花,媚如秋月的人不胜怯弱地依偎在婢女怀中,檀口微张,呼吸急促,她的难受让人感同身受。

    胡皇后忙吩咐人去请太医,又命人伺候琼阳公主去延晖阁歇着。

    到了延晖阁,周围清静下来,也没那些熏人的香味,锦杪慢慢回过神。

    太医正在给她把脉。

    不是郑太医。

    细瞧之下,有几分眼熟。

    年轻的太医把完脉,抬头触及打量的视线,连忙垂下眼帘行了个礼,“微臣李献春,给殿下请安。”

    李献春,好耳熟的一个名字……

    锦杪回想起来,“你是郑太医的徒弟?”

    李献春:“殿下好记性。师父他身体不适,上午回家歇息去了,这才由微臣来给您看诊。”

    李献春此人,锦杪见得不多,但从郑太医那儿听见过许多。

    年轻有为,是从医治病的一把好手。

    她如今服用的新药,就多亏了李献春,他提出加入一味药后,很好地解决了她之前吃药后盗汗的情况。

    “如何?”

    “回殿下的话,您刚才只是被闷着了,无妨。若有需要,微臣可以给您开一剂清心凝神的药。”

    “别!”

    一听要吃药,锦杪浑身都在抗拒,她虽然吃了这么多年药,但可一点都没接受药这个东西,能不吃就不吃。

    李献春抿了抿唇,敛起稍微有点上扬的唇角,“殿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就去皇后娘娘那边回话了。”

    “郑太医可还好?”

    “师父他老人家只是累着了,劳殿下担心。”

    没事就好,锦杪摆摆手,“那你回话去吧。”

    李献春退出去没一会儿,门外传来声音,“奴才孟阳给殿下请安。”

    来人是冯总管的干儿子,他来这趟,想必是带了圣上的一些吩咐。

    锦杪让人进来,孟阳到她跟前又打了个千儿,“皇上让殿下好生休息,不必去那赏梅宴。”

    “谢父皇体谅。”锦杪说着,咳嗽了两声,光洁白润的脸上立即泛起了薄红,当真是我见犹怜。

    孟阳哎哟一声,心疼道:“奴才瞧着您,心都快碎成渣了,您好好歇着,可千万得把身体养好喽!奴才还要去回话,就不打扰您了。奴才告退。”

    待孟阳跨过门槛,桃月上前掖了掖被角,笑说:“这人嘴跟抹了蜜似的。”

    锦杪也笑了,她靠在床头,听见孟阳的声音再度传来。

    “各位娘娘公主,殿下这会儿刚歇下,怕是不好见你们。”

    许是知道她醒了,大家都来了延晖阁。

    让孟阳这么一说,外边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多时,人就都散了。

    胡皇后那边打发了人过来瞧瞧,得知她歇下了,便没进屋子。

    锦杪这会儿确实也困了,让桃月放下幔帐没多久,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锦杪看见床边有个人,不是桃月的身形,想开口,却又发不出声,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使劲也没法完全睁开,身体更是动不了。

    那人抬起了手,穿过幔帐,落在她的脖子上,慢慢收拢。

    剧烈的窒息感,让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奈何她动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份痛苦。

    在她觉着就快赴黄泉的时候,对方松开了手,容她喘口气儿,然后又接着掐住她。让她绝望,又给她希望,就这样不断重复。

    锦杪想活下去,可她现在除了承受,做不了别的。

    无力宛如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包裹住,心里渐渐生出了一种烧灼感。

    重复到不知第多少次时,锦杪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她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鲜血夺口而出。

    意识模糊之际,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锦杪有气无力地趴在床边,待来人掀开幔帐,她疲惫地抬起眼帘,“人呢?”

    青色幔帐被血染透,从外面看已是触目惊心,里边更是不必说。

    裴臻不置可否地皱紧了眉心。

    “桃月姑娘给殿下准备吃的去了,奴才这就去给您请太医。”

    “我问的不、”锦杪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我脖子上可有什么痕迹?”

    裴臻投去视线,摇头。

    肤如凝脂,完美无瑕,若有什么痕迹,那一定是极为刺眼的。

    没有痕迹?那就是她做噩梦了。

    “去请李太医,只说我梦魇了。”

    让人知道她吐血,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锦杪撑着床边想要坐起来,可身体软绵绵的,只好把目光投向裴臻,“要眼里有活,知不知道?”

    裴臻伸手过去,将人扶稳靠在床头。

    环顾四周,他没找到能使的帕子,只好捏住里衣雪白的袖子,轻轻贴在娇嫩的脸上把血擦掉,不忘说:“奴才的衣服是干净的。”

    白得跟雪似的,能不干净吗?

    “我没嫌弃你。”

    锦杪闭上眼睛,由着裴臻在她脸上擦拭,被子下的一双玉手却在不知不觉间攥紧了。

    -

    李献春来得很快,当他瞧见幔帐上的血,呼吸一窒,“殿下这是……”

    “你先把脉吧。”

    锦杪甚是倦怠,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

    李献春为她把脉过后,说:“殿下脉象无异。”

    随后,锦杪将梦中事道出。

    李献春沉思良久后开口,“微臣有个猜测,不过要等微臣将您的情况禀告皇上后,回去查阅医书才能做定论。”

    玉指落在额角轻揉,锦杪阖眸幽幽开口,“去吧,有答案送到公主府。”

    早知道今儿这么遭罪,她就该称病待在府里。

    可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估摸着赏梅宴快结束了,锦杪才出去,和众人打了个照面后,一起散了。

    刚出宫门,就见孟阳着急忙慌而来,嘴里叫着,“殿下留步!皇上召您去宣室殿!”

    锦杪料到圣上会找她,但没想到李献春被下了狱。

    李献春不过是为她看诊,过后又将她吐血的事禀告给圣上。

    听得胡皇后说李献春谋害她,只觉得荒谬。

    李献春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于她?

    锦杪立在殿中一字一顿,“儿臣相信李太医的为人,望父皇明察。”

    圣上瞧着底下虚弱的人,捏住了掌心的五线菩提念珠,“知人知面不知心,琼阳你年纪轻,识人不清很正常。”

    “就算是儿臣识人不清,那害人总得有个理由,不知儿臣哪里得罪了李太医,让他想要对儿臣下手。”锦杪虽然虚弱,出口的话却是有力的。

    圣上微微眯眼,他不喜欢被质问的感觉,尤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琼阳,看来是朕太纵着你,连礼数都忘了。”

    天子之怒,谁也承受不起。

    锦杪更是亲眼瞧见过圣上对自己的孩子有多狠,她还想多活几年,忙跪下顿首。

    “是儿臣失礼,请父皇恕罪。”

    “琼阳这孩子跟她母妃一样心善,这才一时失言,还请皇上别跟她计较。”一旁的胡皇后温声劝道,目光一转,看向底下跪着的锦杪,“方才李献春来向皇上禀告你吐血之事,说你吐血有蹊跷,一问,竟是他和郑太医为你制的那药出了问题。如今你服用的药和之前比起来,只多了一味药,而这味药是李献春建议加进去的。”

    “倘若李献春真的要谋害儿臣,又为何会承认?”锦杪抬头,她不信。

    “兴许是他觉得瞒不住了吧。”胡皇后叹了口气。

    此事有诸多疑点,锦杪觉得只有见李献春一面才能将事情了解清楚,圣上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不仅如此,圣上还罚她闭门思过半个月。

    半个月后,李献春肯定没了,不说半个月,能不能熬过今天都是个问题。

    “求父皇让儿臣见李太医一面。”

    锦杪跪在殿中,磕头的声音回荡在宣室殿内。

    不过须臾,白净的额头上就磕出了血印子。

    圣上有三十多个女儿,唯一一个给了封号,赐了公主府的就是琼阳公主。

    而现在,圣上只是冷眼看着他最疼爱的女儿跪在下面磕头。

    可见圣上这回是动了大怒了。

    鲜血顺着月眉往下流,本来桃羞杏让的倩丽容颜显得尤为骇人。

    “圣上……”

    胡皇后这一句像是唤回了圣上的神,此时圣上眼睛里满是心疼,“朕不动李献春,你半个月后再见他也不迟。”

    有这句话,锦杪就放心了。

    “儿臣叩谢父皇。”

    紧绷的状态突然得到放松,浑身的疲惫争先恐后涌了上来,锦杪话音未落,眼前一黑,晕倒在了殿中。

    醒来已是第二天。

    锦杪撑着身体要坐起来,桃月过来搀着她,哽咽道:“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一双哭红的眼睛又开始掉眼泪。

    锦杪心疼道:“不哭不哭,我现在不好好的吗?我饿了,传膳好不好?”

    桃月抬手擦掉眼泪,吩咐人上膳。

    这时,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桃月走出去问:“出何事了?”

    那奴才来不及把气儿喘匀,“郑、郑太医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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