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会将操面之术师视为大祸是可以理解的, 天地原本的规则中,妖魔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越是强烈的负面情绪越能诞生强大的妖魔, 但它们不像咒灵随着等级升高会拥有接近人类的智慧,妖魔永远是守着一个执念行事的。
而操面之术师手下的妖魔不同, 他能控制妖魔的思想, 让它们成为手中的刀斧。咒灵如果被人操控不会对神明有所影响,而妖魔会导致神明和神器染“恙”, 对于神来说,操面之术师是绝对不能留下的祸患。过去他藏匿的很隐秘, 这回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难免大动干戈一番。
宇迦的手机在离开出云大社的那间屋子后就恢复了信号,他查看着神器和神使们汇报来的消息,在泷的的一大段信息上多停留了几许。
“竟然是‘笼中鸟’……”
笼中鸟在现实中已经是孩子们常玩的游戏,通过各种方式选出一个“鬼”, 被选为“鬼”的孩子蹲在由其他孩子手牵手围成的圆圈中间, 闭上眼听他们一边转圈一边唱歌, 待到歌谣唱罢,转圈也会停下, 这时“鬼”要猜位于他背后面对着他的孩子的名字。如果猜中则“鬼”进行更替,被猜中名字的孩子成为新的“鬼”, 而旧“鬼”则代替他,成为包围圈的一员。如果没有猜中, 则重复闭眼猜谜唱歌转圈的环节。
对现代的孩子们来说这是一个永动游戏, 可以玩到他们玩腻了为止。他们并不知道必须唱的这首歌谣是什么意味。
“笼目”,在过去其实是“笼女”, 指的是怀有孩子的女性。
“笼中鸟”, 指的是腹中的孩子。
“笼中的鸟儿, 何时出来呢?”,指的是孩子的产期是何时。
“在黎明的晚上,鹤与龟滑倒了。”,听上去是在黎明时鹤与乌龟滑倒,像有些滑稽的童话故事。但实际上这里指的是在光明(生产)前那段最黑暗(孕妇的痛苦)的时刻,原本鹤与乌龟都来到准备庆贺婴儿诞生了,结果却没能顺利诞下胎儿。
“正后方是谁呢?”,是婴灵。
以笼中鸟歌谣与游戏为蓝本创造出来的术,兼具了围困、削弱以及隐秘的特点。被困在圈中的生物无法逃离,在圈中无法使用境界,以及那些被“天”收养的孩子除了“出征”时从未有人见过他们,更不要说他们的名字。
看似收养幼童的举动是因为怜悯早夭的孩子,实际上却是在需要的时候利用不知善恶的幼童去做逼迫他人自相残杀的恶事,该说不愧是“天守”吗?
手段真是一如既往的肮脏。
但没有“天”的默许,又怎么会有“笼中鸟”呢?
岛根县已临近,羽椿忍不住问道:“宇迦大人,如果惠比寿神真的是……您会怎么做?”
“不可假设这种事。”
宇迦垂下眼帘,既是告诫羽椿,也是告诫自己不要再猜疑。他固然是信任惠比寿的,但是又因为惠比寿从来没和他提过关于面妖的事而产生了些许疑虑,在这份疑虑出现之时他对惠比寿的信任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和七福神不一样,宇迦和惠比寿熟络起来不过几百年,这几百年虽然经常聚在一起共事,但互相之间也并非是什么都说的推心置腹的关系。
所以宇迦没有告诉惠比寿关于自己“换代”的真相。
惠比寿也没有告诉宇迦他以面为媒介饲养妖魔的消息。
现在,他赶往黄泉干预这件事也只能用“想探寻真相”作为理由来给自己,给“天”一个合理的解释。
应该要听他亲口解释才对,至少要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否违背了福神的准则,是否扰乱了天地的正常秩序再去定罪。
宇迦伸出手来,流动的风从他的指尖略过,偶尔能见到些许黑色的尘埃夹杂在其中。
“是时化的痕迹,”宇迦扶着缘本的手在羽椿背上站起,感知之力放出很快就找到了时化的源头,“羽椿,比良坂的东南方向!那里有风穴!”
“是!”
人界的风中已经出现了不祥的气息,因为神明之间出现了不和的氛围而波及了人界,时化现象恐怕已经在全国各地出现了。
猜忌、嫉恨、幸灾乐祸。
参与讨伐队的神明应该多少带着这类情绪。
风穴的出现势必会将讨伐队引来,羽椿为了绕开他们稍微绕了点路,此时也不得不冒和讨伐队撞一起的风险了。如果讨伐队先发现惠比寿,以他那副身体和家中神器的战斗力,怕是一见面就会被处理掉。
在羽椿准备向风穴的方向加速,片刻就赶到了风穴处,“宇迦大人!风穴里有人!”
宇迦当然也发现了,处于风穴中的人影,一连两个都是他的老熟人了。
“是惠比寿和夜斗!”
来不及细想他们俩怎么会凑到一起,神明不能靠近风穴,否则会被风穴中的妖魔攻击染“恙”,情急之下宇迦只能用神力化作绳索去拉他们两人。
金色的绳索一分为二,其中一条和夜斗挥出的水幕同时套住了惠比寿。而另一条本来是想像套惠比寿那样直接套住夜斗的腰,结果因为他的身体突然急速下滑而套中了夜斗脖子。
夜斗一时之间被同时勒住了头脚两端,两端同时拉紧,让他痛苦地在半空中挣扎了起来。
宇迦吓了一跳连忙松开绳索,夜斗也自然被脚上头发拽回了黄泉。
羽椿飞上前去,用尾巴接住了惠比寿,让宇迦能够收起神力。
他带着大家落地后变成了人型,在场的众位只有羽椿不会被“恙”传染,他扶着惠比寿让他平躺下来,又脱去身上的羽织给他盖住,安置好浑身是伤还带着大面积“恙”的惠比寿后他才有空询问道:“怎么回事,黄泉里有东西抓住了夜斗神?”
缘本:“我似乎看到了一点痕迹,是黑色的线。”
线?
宇迦皱着眉,略一思考便得出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令现场的气氛变得沉默了。
“惠比寿去的是里黄泉,他和夜斗极有可能是碰到了伊邪那美命的荒魂。”
不论是神还是人,都有着“四魂”,其中荒魂反转即是暴虐残忍的,伊邪那美命就是因为总是被荒魂的部分吵得不得安宁才将其发配至里黄泉的宅邸里,否则她不会像宇迦遇到的那样平和。
宇迦没有去过里黄泉,据说那里是黄泉最初的样子,之前鬼灯想要开发里黄泉都遭到了荒魂的极力反对。对于鬼灯来说,伊邪那美命的荒魂恐怕是最棘手的了,只要这位黄泉女王身处于黄泉,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不能对她造成丝毫伤害。而对方除了有人留下来陪伴她开各种宴会外,从来不理任何谈话,即使是伊邪那美命本神来都不管用。
这是鬼灯少有的铩羽而归记录。
不管下到里黄泉的是人是鬼还是神,对于荒魂来说只要被她看到了,即使是天照她也会奋力挽留。
说不定还会很高兴宅邸里有这么明亮的灯了。
夜斗被拉回黄泉绝不是什么可以放置不理的消息,要尽快解救才是,但是惠比寿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容怠慢……
宇迦一时之间陷入了微妙的先救谁中。
里黄泉中的情况很危险,夜斗被荒魂带走最后的结果不是被喂下食物再也无法离开里黄泉,就是因为里黄泉中妖魔沾染上厚重的“恙”,最后虚弱地无力反抗被喂下食物。
不管哪一样最后的下场都是在黄泉中与荒魂为伴,至于荒魂喜欢什么样的陪伴就要问她自己了。如果宇迦这时搭胧车去地狱请伊邪那美来救援也是下下策,先不说伊邪那美是否会同意为了救一个小小的祸津神而不得不见荒魂,从现实到地狱是需要时间的,就算把觅本叫来在地狱违章行驶,恐怕他还没落地,夜斗那边就已经被迫吃完饭了。
这就是为什么说夜斗那边情况很紧急的原因。但同时惠比寿这边也很有问题,那么大一个风穴,就像灯塔一般,讨伐队一定会马上赶来。宇迦既不能放任惠比寿在此不管,又不能将他藏匿起来,否则“天”一旦追查到他藏匿惠比寿,后果就不是现在的理由能支撑了。
缘本察觉到宇迦的焦躁,见他的目光频频向风穴投去,立即出声提醒道:“宇迦大人,您既没有带织本也没有带觅本,不要想着进入黄泉。”
“对,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不要去冒险。”
宇迦看着缘本和羽椿的表情,一时无话可说。
他家中两个防御类的神器都因为顾及到“天”的注视没有携带,此时在场的缘本和羽椿脸上又是一副“您别想无防护进黄泉”的表情,这不就注定他只能站在原地干等了吗?
“羽椿,把惠比寿拍醒。”
对不住了惠比寿,现在还不是你晕厥休息的时间,再不醒醒等讨伐队到了你可能就得永远睡着了。
“……是。”羽椿在心里默默给惠比寿道了下欠,随即蹲下身,“失礼了,惠比寿大人,这也是为您着想。”
“啪!啪!”羽椿一连数下拍打,都因为顾虑到对方是神明所以收了点力,没醒也是正常的,就在他狠下心打算来一击重的时。惠比寿终于睁开了眼,他疑惑地看着羽椿扬起的手,表情无辜到令人产生了些许罪恶感。
“咳……”羽椿掩饰着自己的动作,轻轻地拨开他额前的刘海避开眉骨上的伤口,“您的眉骨上有伤口。”
“谢……宇迦!”
宇迦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终于醒了,‘天’怀疑你是操面之术师,对你下达了讨伐指令。你为什么要收养妖魔?”
惠比寿眸光一暗,“‘天’否定了我吗……不,这个暂且不提!宇迦,夜斗神,就是和毘沙门产生过纠纷的新人还在黄泉里!拜托你救他!”
“可是我……”宇迦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白底金边的正装,看上去华贵而不便行动。
惠比寿这才从急切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他也看了看宇迦现在的情况,他只带了缘本和羽椿而没有神衣保护,怎么看都不适合下黄泉去冒险,而且他还是个和自己一样的文系神明。
不说宇迦自己同不同意,反应过来的惠比寿也不会同意,
就在他们俩面面相觑时,毘沙门天和她的神器赶到了,囷巴刚飞过来时她就看到了惠比寿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等距离拉近后她立即担心地喊道:“惠比寿!宇迦!”
宇迦和惠比寿看到她身着重甲全副武装的模样均是眼前一亮。
宇迦:“毘沙门天,你终于到了!”
惠比寿:“毘沙门!快去黄泉!”
毘沙门天从囷巴背上下来的动作一顿,满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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