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无语地看向她,要怎么准备?
这半月其实一直算在比赛期,明日是最终核对罢了。
难道要她请个民乐团,她赢了唢喇喜庆得炸天,孟水吟赢了就要奏个哀怨凄婉?
白溪肯定地摇头:“没必要,真的。”
孟水吟没多说话,笑着看人声鼎沸的宴席,转身悠悠走了。
白溪稍稍挑起眉,目送她回了善食楼,想了想,问青枝:“你有没有觉得孟小姐略显疲态?”
青枝扁扁嘴,拉着她进屋:“二小姐可莫要说旁人了,您这几晚囫囵也没睡多少时辰。”
眼底青黑得吓人,大夫请了三四个,都教白溪好好睡觉,开了没什么用的温养方子。
白溪垂眸吃烤羊肉,赛前紧张人之常情嘛。
此时孟水君端着酒盏来敬酒,白净的小脸透着滋润的红,仿佛半月前狼狈的不是她。
一旁的学员和她熟稔了,半开玩笑夸她勤快能干又生得好,以后嫁个好人家定要遭人羡慕。
又有学员聚在一起八卦,说是晋王约摸已经定了孙小姐为晋王妃,近来在择良辰吉日呢。
白溪微微晃神,惊觉孟水吟方才不是疲惫,而是说不清的阴郁,浓沉得绕在周身化不开走不出。
晋王也太辜负真心了些,虽说孟水吟重生而来后没安好心,对晋王却是真情实意地付出,甚至连告发父母也是为了晋王铺路。
到底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白溪从来不是圣母,心里也不太好受,她太清楚被人抛弃的滋味了。
白溪咬了口烤肠,撑着下巴叹气。她正经把孟水吟当成对手,倒没想过放水。
翌日,是下雨的天气。
雨落得绵绵密密,白溪收了伞进屋,衣摆上沾满了泥点子。
青枝拿了布巾让她擦头发,又在柜里翻出套旧衣裳,唠唠叨叨:“二小姐喜欢踩水,在府里就好了,大清早的淋雨晚上怕又是要发热了。”
白溪笑嘻嘻地捏住她的嘴,下楼就被李伯塞了碗姜汤,一屋子的伙计小厮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青枝叉着腰监督:“二小姐必须喝,免得待会儿头疼。”
汤里掺了别的驱寒药草,没放一丁点糖,闻着都嫌刺鼻。白溪苦着脸发愁,刚好孟水吟带着账房进来,施施然坐在桌边。
“白老板还等什么?”
“没什么,开始吧。”白溪捏住鼻子闷头喝完,苦辣得舌尖发麻,连吃了好几个蜜饯把苦味压下去,教账房拿账本过来。
比的是这半月“鸡翅”替两家赚了多少银子。一家学堂一家酒楼,本来没什么可比性,光拿银子说事,定然是酒楼赚得多,更别提两家的顾客基础。
但孟水吟提出挑战的时候,白溪没犹豫就答应了。
善食楼的账房对着账本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身边坐着学堂的账房,不错眼地盯着核对。
没人说话,倒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半晌后,善食楼的账房捏着小山羊胡,慢悠悠道:“善食楼共卖九百二十两六百三十五文,抛开买食材的银子和主厨的月钱,赚了六百三十两。”
孟水吟淡漠地看过来,白溪放下奶茶杯,手底压了本账本,却没递给账房:“成叔,开始算吧。”
成叔算得慢,算盘珠子有节奏的啪啦。白溪等得犯困,李伯比她还着急,一直在屋里绕圈,晃得白溪眼睛更晕。
白二小姐赛前紧张,走进“考场”就是大写的心如止水,还有闲情逸致打量对手。
孟水吟发尾湿着,衣袖处也沾着水。白溪想起她刚才没打伞,虽说就两步路,但孟水吟幼时在滂沱大雨里跪了一个时辰,遭雨淋了极易受风寒。原著里也提过,晋王关怀爱护她,从未让她淋过一丝雨。
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孟水吟幽幽开口:“白老板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
白溪平静地收回视线,教青枝去端了碗驱寒的姜汤,放在孟水吟面前。
白溪把蜜饯推过去:“春雨清寒,孟老板喝碗驱寒的热汤。”
成叔终于算完了,看了眼白溪:“清溪学堂共赚了一千二百两,其中学费部分按照一道菜一两银子计算,赚了八十二两银子;出售鸡翅部分共赚了一千一百三十两,共计五十八人购买。除去伙计们的月钱,以及和商人交换鸡翅的布匹钱,共赚六百六十两。”
山羊胡账房不服道:“怎么还算出售鸡翅的银子?”
“都是鸡翅,做成菜的鸡翅难道就比生鸡翅高贵?”成叔年轻时中过秀才,慢悠悠地反驳。
山羊胡张嘴还想再辩,被孟水吟乜了眼,老实坐着了。
孟水吟面无表情喝下驱寒汤:“恭喜白老板了。”
白溪客套地拱手:“也恭喜孟老板的椒盐鸡翅大卖。”
一道菜净赚六百两,确实称得上一句“经营有方”。
孟水吟抬眸看她,声音冷得似冰:“白老板有没有想过,这学堂能开到何时?”
白溪眯了眯眼睛,只见孟水吟捻起桌上落的一小片糕点,手指轻轻一搓,细密的粉末落到了地上。
门外的雨淅淅沥沥得更大了。
“我曾起过瞬间的念头,想和白二小姐合作。”孟水吟出神地看着雨帘,街上走过几个模糊的人影,喜气洋洋地抬着包了红布的木箱,是孙府的人。
孟水吟缓缓眨了眨眼睛,眸底闪过一瞬狂风骤雨般的艳羡,又被疯狂的嫉妒遮盖,剩了偏执。
白溪心底一颤:“孟老板?”
“可惜了,我和白二小姐始终不是一路人。”孟水吟把空了的碗推到桌子中间,半垂下眼睫,“白二小姐提醒过我,不是什么人都能被讨好的。礼尚往来,今日我也送二小姐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孟水吟手指捏紧了桌沿,仿佛逼着自己做决定,或是强压着什么,眼尾上挑时又似乎在求救。
白溪小心翼翼地试探:“孟小姐想合作,也可从长计议,银子谁不想赚呢?”
孟水吟眼睛闪烁了下,有些迷茫无助。后面传来些声响,而后一声细微的“姐姐”。
孟水吟顿时冷了脸色,翩然起身,轻飘飘嘲讽道:“我刚提醒过二小姐,看来你执意听不进劝,好自为之。”
雨骤然大了,像是龙王集体恸哭,两步路也能淋湿半身衣裳。
白溪连忙教青枝替孟水吟撑伞,却不料她侧身一步踏在了雨里,顷刻全身都湿了。
孟水吟无声地狂笑,雨水顺着侧脸滑下,好似她痛哭一场。
哭过后,天就晴了。
白溪惊得像见了鬼,两步冲出去把她拉进了善食楼,对着店里的小丫鬟们吼:“你们小姐淋了雨,还不去给她找身干净衣裳。”
转头又对着孟水吟咬牙切齿:“孟老板想害我,也不至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吧。”
孟水吟呆呆地没说话,被小丫鬟拉去楼上时,惨然地对白溪笑了笑,无声无息地动了动嘴唇。
白溪正被她气得上头,见小丫鬟忙活起来,又两步冲回了学堂,进屋就被青枝劈头唠叨了一通。
再换了身衣裳,又裹了件厚实披风,白溪端着驱寒汤坐在窗边听雨。
青枝“唰”地关了窗户:“二小姐不能受风吹了!”
白溪敷衍地“嗯嗯”两声,却没起身,惊奇地看着直播间弹幕。
【刚刚孟水吟绝对说了什么,有懂唇语的姐妹在吗?我录了屏。】
【我懂一点,但她嘴唇动的幅度太小,大概是“谢谢”?】
【我怎么觉得是“再见”呢?】
【她不是要黑化了吧,先前没今天这么疯啊。】
【女主黑化的锅算谁的?】
【肯定是晋王那个大猪蹄子啊,说了喜欢又不娶,啧。】
【为爱黑化,疯批美人。】
【太疯了,咱不兴和她玩,主播守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昂。】
而后的弹幕都在殷殷嘱咐,白溪想了想,准备去劝劝孟水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就见善食楼的丫鬟伙计簇拥着孟水吟,素色荷叶伞田田连绵。
孟水吟此番头也没回,挺着脊背往街尾走了。
白府的马车也停在了学堂前,青枝催着她回府,白溪终究没再和孟水吟搭上话。
顺路把孟水君捎回客栈,临下马车前,孟水君羞答答地开口:“姐姐她不是有心的,还望孟二小姐莫要心生芥蒂。”
白溪歪靠在软垫上:“我和孟老板是对手,今日或是往后剑拔弩张都正常,孟姑娘无需多心。”
孟水君咬着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片刻后只是道谢下了车。
白溪慵懒地含着颗松子糖,状似无意地夸赞:“孟姑娘心底良善,若是见不惯,往后比赛日我会提醒你不用来学堂。”
孟水君神色微不可查地一僵:“多谢二小姐。”
马车嘎吱走过长街绕出街角,刘善赶停下马车道:“孟姑娘压着重重心事,二小姐少接触她,旁的我们来办。”
“我知道了。”白溪跳下马车,“今日府里煮锅子吃,刘大哥一道来吧。”
刘善愣了下:“啊?将军他说——”
白溪满不在意地走进白府:“晏将军不是还没回来嘛,大家不说他不知道。”
副将说要事无巨细地禀告,可是白府的午饭不蹭白不蹭,刘善从善如流地跟进府里,美滋滋地蹭了顿热腾腾的火锅,即使下午顶着斗笠在风雨中盯梢,胃里也是暖的。
而远在百里外的两位副将,灰头土脸从矿山里爬出来,还提溜着一串半死不活的未来死刑犯,累得直喘气,肚子还饿了一天一夜。
晏忱丢过来两包干粮:“去沧浪教。”
沧浪教就在隔壁山头,赵鹤刚撕开干粮最外层的油纸,晏忱已经骑马飞奔走了。
死刑犯交给姗姗来迟的正平城官府,两位倒霉副将只好跨上马,边飞奔边吃干粮,边心里暗暗声讨晏将军不近人情。
沧浪教已经被攻占了,里外都是凌风阁的弟子。凌风阁担着魔教的名头,却不做魔教的腌臜事。
此番因着沧浪教的教主谎称是凌风阁阁主的亲妹妹,平白污了凌风阁的名声,颜阁主不远千里来正平城和晏忱合作。
三人一路上畅通无阻,直直进了沧浪教的议事厅。
刚跨进门槛,就听见议事厅一声惨叫,云烟举着手刀,安王殿下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姑娘一跳三步远,当即撇清关系:“他自己吓晕的,我还没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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