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溪回想着昨天的事,起先何延还帮自己掺了一嘴,后来被身旁的人提醒,那副想帮又不敢帮的模样,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种情况,每日都得发生几回,胆小的小姐就在廊外看看,胆大的自然就跑到屋里来喽。”说着还歪了歪头,看热闹似的望着外边儿。
“这些小姐,打着听书的幌子,实则都是来瞧先生的。
哎,你可别说,这里头我见着最不一样的就是你了,能把先生说得哑口无言的,这衡门书院里头,你可是独一份儿。”
苏楠溪看着外面的热闹,感慨着:“果然啊,这生的好看就是徒增烦恼。”
“你不也是吗?”何延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身后响起。
“我?”听着苏楠溪疑惑的声音响起,何延惊讶的望着她。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多好看吧?”何延一副不相信的眼神看着苏楠溪。
不是苏楠溪自谦,她自小到大身边的朋友就那几个,真能指望着王安煦夸她多好看?宋婉宁也不是个善于将夸赞人挂在嘴边的。
苏楠溪倒是时常听长辈们夸赞她好看,不过苏楠溪觉着那大多都是恭维的话,既是面子上的事儿,搁谁谁不做的体体面面的。
这倒是第一次听到别人正儿八经的说自己好看。
苏楠溪的好看,是皮面儿上的明媚,骨子里的清澈。生得一双大大的杏眼弯眉,整个人小巧灵动,却也明艳动人,由内而外的透着些许清澈的书香气。
可苏楠溪,主要好看的还不在外在,是在内里。就这么说吧,若林聿白是一股子书卷气,这苏楠溪啊,就是一股子书卷气中透着不可亵渎的娇气,可这娇气不令人生厌,反而让人想捧着,别让这俗气沾染了娇气。
真要让何延整出个词来夸她哪里好看,一时间还真给何延难住了,“怎么形容呢,就是先生有多好看,你就比先生更甚。”
苏楠溪不得不承认,何延的嘴上功夫了得,这三两句话的功夫,自己被他说得服服帖帖的,倒是生的了一张讨巧的嘴,不做个商人真的是惜才了。
那边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只是感觉那宋家小姐很是伤心,,瞧瞧人家那梨花带雨,满目含泪的模样,苏楠溪都忍不住想要上去安慰一番。
反观站在对面的林聿白,苏楠溪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起来没有丝毫想要上去怜香惜玉一番的样子。
苏楠溪不由得感慨出声:“真真是个薄情的人呐!”
声音不大,却正巧被一旁的何延给听了去,立即就为自家先生打抱不平道:“小栖你这句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这北平爱慕先生的小姐多了去了,先生难道要一一回以心意?先生此举,不正是证明了先生是个专一的男子吗?”
苏楠溪自知说不过他,只是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林聿白识得这个李菲儿,李家千金,自从前几日衡门学院开课以来她几乎天天光顾。林聿白向来都是不管这些的,可没想到今日竟然堂而皇之的进了学堂。
“怎么回事?”林聿白对着一旁的小厮问。
身旁的小厮看着自家少爷出来了,诚惶诚恐的回着:“这位小姐非得闯进来,我们没拦住。”
“林聿白,我也要到你的学堂学习。”李菲儿插了一嘴。
“李小姐,我的学堂不收女学生。”林聿白客气有礼地回着。
“那我怎么听说有一个女子进了你的学堂,既然招收女学生,那凭什么我堂堂李家大小姐不能进?”李菲儿瞥了一眼林聿白,眼瞅着就要哭。
林聿白皱了皱眉头,“那位女子算不得我的学生,还有,我衡门书院招人,向来只问学历,不问出身。若李小姐真心想要学习,我会让家父书信一封,告知李老爷,让他送您去女子学堂。”
说完,还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小厮,“送客。”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小厮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主人都发话了,自然是照做了,“小姐,请吧。”
李菲儿死盯着林聿白,见他垂眸不看自己,眼中的泪水愈聚愈多,最后只得自己转身走出了长廊。
人送走了,林聿白又对身旁的小厮嘱咐着:“我晚些时候会再从林家调一些人手过来,衡门书院中不可再让闲杂人等进入。”
直到身旁的小厮应了声,林聿白才转身回去。
眼瞅着人回来了,何延又将椅子给挪了回去,老老实实在自己座位上坐好。
苏楠溪也想收回自己看向窗外的目光来着,可是好巧不巧,收晚了。对面的人一转身,正跟他的眼神撞个正着。这下好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苏楠溪有些局促,这般偷看被抓了包,多少还是有些下不来台面的。
两人对视了片刻,只见对面的人低头一笑,朝着自己微点了点头,就收回目光,踱步走了回来。
这下轮到苏楠溪百思不得其解了,他这是在赞扬她偷听的好?
想到刚来学堂第一日就撞着如此尴尬的场面,苏楠溪琢磨着,明日还来不来上课了?还是不来的好,苏楠溪暗自下了决心。
整整半日,都在听林聿白讲课中度过了,时不时还能接收到王安煦从前面传来的小纸条,大概意思就是问自己中午打算去哪儿吃,打算去哪儿玩儿之类的云云。
苏楠溪也懒得回他,一来二去的,可能自觉没趣,也就收不到他从前方传来的纸条了。
王安煦倒不是不想与她传纸条,这才刚传了两张纸,就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头顶的那抹凝视。
自己被老爷子安排坐在最前头,怎会不知上面的目光是谁看过来的?到底是没那个胆子再传了,悻悻的收了手,后半节课倒是安静的异常。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只听着上面的人来了句:“小栖,跟我来一下。”
苏楠溪一激灵,不会是为了方才偷听的事秋后算账吧?
苏楠溪看着王安煦渴求的目光,想着他应是想等自己一块儿吃饭。走过他身旁时说了句:“你先走吧,别等我了。”
王安煦瞬间泄了气,恹恹的应着好。
就这样苏楠溪跟在林聿白身后,头也不敢抬,只盯着他青衫的一角出神。
走出门外,踏过院子,走到一间小屋,前面的人顿了脚步,苏楠溪一时没察觉到,生生的撞了上去,额角碰到了宽阔的后背。
这人长得秀气,可是这后背却也实打实的结实,再加上两人本就走得快,竟将她撞得疼出了泪花,苏楠溪觉得额角肯定得生出一个大包。
林聿白似是也没料到她会跟的那么紧,感觉到身后被人撞了一下就赶忙回过头来了。
“你没事吧?”林聿白忙伸手去扶她。苏楠溪哪还顾着回话,疼的她倒抽凉气。
林聿白伸手推开了门,扶着她进去坐在了椅子上。
“你先等一下,别碰伤口。”
苏楠溪听话的点了点头,看着他将一旁的柜门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个小药箱。
然后又拿着药箱走到了自己这边,放在了桌子上,“怎么跟的那么紧?”
苏楠溪没有回答,总不说,怕你兴师问罪,脚下没留神自己给撞了上去吧?
见她不回话,林聿白也没再问,专注着把药箱打开。苏楠溪这下可看清了里头的东西,应有尽有,什么纱布、棉签、酒精,还有跌打药。一应都是治疗外伤的,倒是比医者都齐全。
“先生这里头怎么什么都有啊?”看着看着也就问出了声。
林聿白拿了瓶跌打的药,将袖口的纽扣解开,挽了挽袖子。拧开瓶口,将药水倒在了手上。
林聿白的手白的通透,跌打的药水是深褐色的,像是染了一手污秽,苏楠溪委实觉得不妥,这么好看的手应当每日供着才对。
想着就想伸手去拿跌打药自己上,却被林聿白用手背挡了回去。“你能看得清在哪儿吗?”
这句倒是实话,苏楠溪只得乖乖地收回手,那模样像极了乖巧的猫儿。
苏楠溪刚收回手,只感觉到脑门一热,再看时,一只温热的手掌已经覆在了上面,林聿白动作轻柔,反而没有感觉到多疼。
“家中是习武的,药自然是比旁的人要多些。”苏楠溪的视线被紧致的小臂遮挡,有些看不清对面人的神情。
他不说,苏楠溪还真忘了林家世代习武这回事儿,这可极大地引起了苏楠溪的好奇心。
这城西的说书先生整日嘴里可都念叨好几次了,说:“苏家老爷子的墨宝一字千金,更有甚可比肩者,当属这林家二少。这林家世代军阀,偏就生出了这个二少,一心想做个文人墨客,反倒是颇有天赋,一墨千金。”
“先生,你什么时候得空,给我临一副您的墨宝呗?”苏楠溪想着,总不能去挖自家的肥水,既然当了林聿白的学生,多少有点师生情分,给份墨宝应该不难。
这一问倒是给林聿白问得莫名,见他不解,苏楠溪解释着:“听外头说,先生的墨宝一字千金,我想拿去试试,看是不是真如外界所言。”
林聿白听完哑然一笑:“你家境贫寒?”
“那倒不是,最多担得起两袖清风四字。”苏楠溪想了想,觉得此词颇为适合,毕竟世代书香门第,也担得起此等高雅的词汇。
林聿白却以为是她面子薄,不好意思直接说破家境。看她思考的模样,怕是自己真说着她的痛处了,一时间心有不忍,生了些许慌乱。
停了手上按揉的动作,起身拿起桌上的巾帕擦了擦手,又走到木桌前,拉开了第一层抽屉,里面有一份卷轴。
“一字千金应当算不上,这是我手录的唐代李华的《吊古战场文》,用的是瘦金体,想来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说完就将卷轴递给了苏楠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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