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阁,红绡仰头挺胸,指点着不少人来来往往搬东西。

    云燕璟升位太后加恩典,给这里又添了许多宫人,一应用度也比照高规格,冷清殿宇如今才显出皇室应有的华美。

    现在不同从前,人们再不敢小瞧夜阑阁,又都反过来讨好。郁嫔第一个有眼色,绫罗绸缎珍宝玉器派人送上一大堆。

    负责送礼的是茉儿,小心翼翼上前道:“红绡姐姐好。”

    红绡感觉这简直是找骂来的,故意斜着眼把茉儿打量好几遍,看得茉儿浑身不自在。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郁嫔娘娘手下茉儿大小姐吗?你那声姐姐咱可当不起,我一个没脸没倚仗的,哪敢在你面前作死。”

    茉儿知她肯定放不过上次的事,现在人家主子风光了,自己只能赔笑脸。

    就跟红绡认错套近乎:“好姐姐,妹妹年纪轻,从前有得罪之处你别介意多体谅,我做得不好你多告诉我就是了。”

    “别,离我远点儿。”红绡讨厌茉儿身上浓浓的香粉味儿。“我可不敢跟茉儿姑娘乱讲话,回头再冲撞了哪位主子。我就一条命,不够被拉出去挨鞭子的。”

    红绡阴阳两句,也懒得搭理茉儿,转头去盯着别人干活儿。

    茉儿被抢白够呛,但还得硬着头皮完成使命。她献上东西说:“我们郁嫔娘娘问璟长仪安。不知他喜欢什么,就随便选了几样,请他留着赏玩。”

    红绡最看不起这种上赶巴结,不久前自家小君势弱时还都恨不得踩一脚,这些人简直恶心。

    她打鼻孔出气:“随便?太后老佛爷给我们小君的东西还精挑细选,郁嫔娘娘家资万贯,随便捡几种就拿来了,我们倒也消受不起。”

    “你……”茉儿脸发白,红绡这话似明非明,实际意思就是没瞧上郁嫔的礼,将其拒之门外。

    红绡心中畅快,大声吩咐两个小宫女:“把库房好好清理清理,别什么没用的都往里搬,不干不净看着晦气!”

    礼物原封不动拿回,茉儿心内骂骂咧咧找郁嫔复命。

    她走后却又有来触霉头的,内务府总管献殷勤给夜阑阁送月例,自然也挨了红绡一通好损,把上次的遭遇全奉还回去。

    “公公看清楚了,我们这儿偏门偏院儿也不是啥正经宫殿,有钱将就着花,没钱便先挨着。您一天手里多少事,我们可不敢再添麻烦!”

    这是内务总管曾经挤兑红绡的话,现在只能干吃瘪,弯着胖胖身子冲红绡点头哈腰。

    “姑娘莫开玩笑,如今璟小君这儿可是顶顶要紧的。我前一阵忙给忽略了,实在对不住,这不腾出空儿就马上来瞧瞧你们缺什么少什么。本月例银刚拨下,按长仪的品级半点不敢少。另外我瞧夜阑阁的器具也该换换了,南方新到一批红木最衬璟小君,我就一并带了来。”

    红绡冷笑,心想世态炎凉不过如此,璟小君有身孕被太后眷顾,宫里的天就变了。

    她照旧去忙自己的,背对着胖总管说:“我只争一口气,该我们的一分一厘不能少,额外的我也不要。小君谨慎从不肯错了宫规,但你们不能狗眼看人低觉得他好欺辱。瞧瞧这夜阑阁里破破烂烂,家具赶紧搬进来,还要本姑娘亲自动手吗?”

    “是是是,马上搬马上搬。”内务总管今天可叫红绡收拾服了。

    乱了半日基本安排完毕,徐勇过来亲自验收,他当然也听说红绡大展神威,把从前瞧不起夜阑阁的都一一回敬个遍。

    舅舅总得敲打下外甥女,免得她闹过头。“你也消停点儿,不为自己为你们小君,别给他招祸。”

    红绡蛮有理:“我知道分寸,再说该嚣张的时候就要嚣张,咱这会儿不作威作福还等什么,留着那些势利眼不骂白便宜了他们,要不然养着过年当猪杀吗?”

    听了红绡的话,在屋中看书的云燕璟也笑起来。

    徐勇进去给他见礼:“小君万安,老奴恭喜您。苍天开眼,从今后您的日子就好起来了!”

    云燕璟忙让徐勇坐,还包了很多银子给他,徐勇推脱不得也就接了。

    红绡撇撇嘴说:“日子好也要小心,宫里见利忘义的太多,蛇蝎心肠比比皆是。打今儿起小君吃穿用度都得慎之又慎。我也不怕得罪主子,先说中宫那位就不容人,郁嫔更是笑面虎,悦音侍君在秦楼楚馆学的全是害人鬼主意,小君不可不防呀!”

    云燕璟阵阵发凉,摸着小腹,感觉他和孩子的未来如履薄冰。

    “陛下,哟陛下!您怎么自己就来了,也不带仪仗?”徐勇发现贺兰栩在门口,忙不迭询问。

    贺兰栩刚下朝,自己也搞不清为何就直奔这里。他甩甩宽大袍袖在屋中踱步:“朕,朕无事,过来看看。”

    “来得好,璟小君正念着您呢!”徐勇会给两人拉近乎,他冲云燕璟笑笑,然后就招呼红绡离开。

    “臣参见陛下。”云燕璟慢慢屈身要依礼拜见。

    “算了,在内殿,不用那么多规矩。”贺兰栩随便说一句,云燕璟的身子停在半路。

    “谢陛下/体恤。”

    他低眉顺眼站好,贺兰栩感觉这人这副柔和样子瞧着也蛮舒服的。

    朝服行动起来有些别扭,两旁没宫人,贺兰栩就自己去解扣子。

    “陛下,让臣帮您吧。”云燕璟款款上前。

    “那行。”反正皇帝陛下弄半天扣子没扭开几个,他索性张开胳膊任别人伺候。

    云燕璟手指纤长灵活,入宫前也受教引嬷嬷指导伺候皇帝衣食住行,所以他很快为贺兰栩褪去朝服,抻平褶皱搭在那边木架上。

    贺兰栩里面一件淡鹅黄便装,整理好自己又开始注视云燕璟。

    云燕璟被他的目光弄得很无措,猜度不出君王心思。猛然低头发现自己今日衣着,不由暗叫糟糕。贺兰栩突然到访,云燕璟没来得及换水蓝服饰,还穿着惯常的月白长衫。

    “臣失仪,衣裳犯了忌讳,请陛下降罪。”云燕璟心慌不已,现在唯有先自己请罚了,只希望他不要罚得太狠,不要伤及腹内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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