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哪!”
豆铭紧着血液乱打方向盘又胡踩一通。
车子可能是撞上什么了,也可能什么也没撞上。
车轮撕破地面的声音如雷贯耳,又似电流顺血液钻入心房,使心骤停使血肉骤燃。
他手中紧握着的方向盘仿佛由此变成了洪水猛兽,松也不是紧也不是。若松若紧又觉累碌至极。
忽有一双熟悉而温暖的手心带给他力量,驱散了手中的洪水猛兽,也流动了他已被冻结的血液。
耳畔温柔声音暖入心房:“你怎么了?”
一瞬间全身不烫了不紧了,心跳了啥也好了。
豆铭对乔木温柔一笑:“没事儿。就是忽然想着,这大半夜的玩意出来个什么玩意儿吓着你了可不好,不如我们就在车里将就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出发。怎么样?”
纵然一切都已好转,可这并不能说明方才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乔木从豆铭额头上的细汗看出了什么,只是她默默藏在心里。
“好。”
停好车,豆铭就从驾驶座上钻到了后边去。
他的骨架比一般男人都要小很多,况且这些日子日渐消瘦,更是要比一般女人都要瘦很多。
所以钻洞这种事儿他最擅长。
然而熟练也拗不过天意。嘭的一声脑袋就长了个包。
乔木憋不住笑:“睡个觉你还要跟车子打个招呼啊!”
豆铭捂着痛处说:“对呀,车子说包在它身上了,让我们安心睡。没事了,睡吧。”
两人抱着睡去。
乔木兴许是要睡了,可她睡眠一向很不好,睡前胡思乱想是她一直以来都改不了的毛病。
过了很久,乔木兴许是睡着了,可豆铭不太确定。
又过了很久很久,乔木绝对是睡着了。
豆铭却还没有睡着。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那个白人,耳边是白人凄惨的求救声“救救我!救我!”
闭上眼睛,耳朵里很多很多声音,男人的女人的,男孩的女孩的,欢笑的吵闹的,哭丧的喜悦的,打仗的求饶的,各种各样。
而脑子里则是各式各样的铁栏杆,密密麻麻地,都用锁链锁着,没有钥匙。
他想用拳头打碎这些铁栏杆,想用吼声将所有的东西震成粉末。
只是她还在。
不知是过了多久,脑袋酥酥麻麻地像是被电了,他觉得自己一下子上了天一下子又落了下来。那种上天入地的感觉他承受不住,对准车顶就是一撞。
第一下倒是疼,但是没晕。于是再撞一次,运气好,晕了。
深夜寂寥,可以掩盖很多很多事情。可是就算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只要心还在,自己就不会死,世界也不会死。
早晨醒来,豆铭双眸含笑对乔木说:“嘿,你昨晚上见鬼啦!”
“你才见鬼了!”睡眼惺忪的样子并不能阻止乔木回怼的决心,“你见大鬼了!”
豆铭却一副“我什么都知道,别再演了”的样子说:“别不好意思嘛!见鬼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个人都怕鬼嘛!”
“那你怕鬼吗?”
“我当然不怕啊!”
“哦,那你不是人。”
“……”豆铭一时失策欲扳回一成,“哎别打岔啊!你真见鬼了!”
乔木身子都直起来了:“你别打岔!你才真见鬼了!”
“你才打岔呢!说你真见鬼了你还不信!”豆铭昂着头说,“是谁呀,昨天晚上在我怀里瑟瑟发抖,说着呀‘我好怕好怕!明天再走吧就在这儿睡吧睡吧!’,哎哟……那肯定不是你对吧!你才不会这样呢对吧!”
豆铭学得绘声绘色笑料百出,可此时的乔木却心情沉重。
她那一双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豆铭内裤是什么颜色的了。
豆铭却只觉她多想。
她若无其事地问:“好啊,那你说是你见鬼了,说说是我们样的鬼呀!长什么样子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鬼能把你吓成那样!”
“瞧你,又框我,说你还不信!待会儿我说了你可别不承认!”豆铭得意地说,“你昨天在我怀里的时候什么都说了,说你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一会儿动一会儿不动,可它一直在你眼前。你说……”
“你说它就是一团白色的,没有头没有脸没有手没有脚,可它会说话而且声音很难听!你还说它好像被一个铁笼子给困住了,好像在求你救它……”
豆铭确是回忆的神情,可他每说一句话,乔木的眉头就深几分。
“我还问你说那笼子什么样子呢!你说是个只有几根铁栏杆的笼子,缝隙很大可是那东西就是出不来需要人救……你说,那东西很可怜,它好像很怕那几根铁栏杆……像是自愿被锁进去的,可是,又为什么在求救呢……”
像是无故闯入了一无人之境,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何处是尽头。冷风吹刺骨,沙地却烫脚。
在那里他不知自己为何人,没有过往没有一切,没有喜怒哀乐没有酸甜苦辣。
可是,他就是觉得难受。
要把心掏了,要把肉割了血全部都挤出来,还是难受。
忽然有一声音问他:“豆铭,你知道我是谁吗?”
就是这声音拉他回了现实,窗外汽车鸣笛声清醒了他的耳膜,阳光刺眼令他舒爽。
仿佛忽然间就万物复苏。
豆铭说:“你叫乔木,是我豆铭的妻子。”
“我们是几岁认识的?”
“十七岁,高三那年你转学过来。”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九年。”
如魔咒一般,只要念出来,一切就都好了。
“你先开车吧。我再睡会儿,等到了你再叫醒我。”
“好。”
说是睡了,可刚到她就醒了,座椅上湿了一大片。
“车开上去吗?”
乔木想了想,似是难以做决断。
“开吧。”
豆铭去做了。
“算了别开了。”
豆铭听话。
“算了还是开上去吧。”
“算了还是别开了。”
“算了……算了……”
豆铭是一旁等着乔木反复挣扎。
这还是他第一回看见乔木如此难以做决定。
猜可能是山上那位老人的缘故。
这其中的一些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也就不自作聪明掺和了。
最终还是决定不开上去,两人走路上去。
豆铭走几步便要瞥眼望望乔木,可她也不看自己,总看着前边的路。
“你累不?”豆铭终于问出声。
乔木不知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累。”
豆铭下意识地说:“我累。”
一出口,两人都惊呆了。
乔木笑问:“所以呢?你要我背你吗?”
豆铭鬼使神差地就说出口了:“对呀,我要你背我。”
“……”
“不是!我说错了,我说我背你。”
乔木说:“你累我不累,你还抱我,我这是有点太欺负人了哦!”
“不欺负不欺负!我乐意!我自愿!”豆铭为了能抱她,是四肢齐上场。双手摆成了拨浪鼓,双腿跳成了要拆家的二哈。
不过爱人面前得保持高贵感,于是豆铭收了神色装b说:“我强迫你的!”
“你能强迫我吗?”乔木反问。
“不能不能不能……呃,我不会不会不会!”
身子忽然腾空而起,豆铭吓得四肢乱蹬寻找安全的支柱。
头顶传来声音:“你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你丢到粪坑里去。”
豆铭当即一动不动。
乔木也不再说话,就这样走着。
豆铭总觉得这姿势有些难以启齿,刚一做出动作就摔了个狗啃泥。
抬头与乔木双目对视,目光不太友好。
豆铭翻身立起,挺起胸膛与乔木对干:“你干什么!”
乔木说:“我忽然想起来,你是男人,肯定不喜欢被我一个女人公主抱。为了捡起来你所谓的自尊心,所以我放下了你。有毛病吗?”
豆铭虚晃着视线:“没毛病。你做得不错。我表扬你!”
他竖起了大拇指,而这时乔木已经走得没影了。
豆铭很清楚,乔木八成是又生气了。只是他不太理解,这一次的缘由是什么。
快步欲跟上乔木,却不见她踪影。
稍一转身,便见乔木爬到枇杷树上去了。见豆铭,又欢快地朝他招手:“哎!快过来!这里有枇杷吃哎!居然黄了哎!”
这就让豆铭不清不明了。只是听话过去接了个枇杷,心事重重地放进嘴里。
然后面无表情地吐出来。
“……”
“哈哈哈哈!好吃不?”乔木在树上笑成了大白鹅。
豆铭不甘示弱:“好吃啊!非常好吃!”
乔木顺着树干梭下来,把一巴掌的枇杷塞入豆铭怀里说:“那你就把他们都吃完哦!”
“哎!那里有花哎!不知道是什么花!”
豆铭虚晃一招将枇杷丢开,然后跟上去。
乔木蹲在一堆白黄色的花前,有点像喇叭花。
她问:“喂!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豆铭说:“哎哟,这事儿你怎么能问我呢?我家乔乔可是天上地上从古至今最聪明的一个人哪!你怎么能问我呢?你都不知道,那我哪儿知道呢。”
乔木一语不发掏出手机当即拍照搜索。
“百度说这是喇叭花。”
豆铭说:“吭鬼呢!这能是喇叭花?你那什么智障手机个花都搜不出来!肯定比不上你聪明呀!”
“那你说这是什么花。”
“我不说。……我说这是牵牛花。”
“那要不你牵头牛来看看它是不是牵牛花?”
两人一语不发。
想讨欢心的又不想低头,一心想玩耍的偏偏脑子里没那么多东西。
除了拍照还能玩儿什么?
“张嘴!”乔木突然说。
豆铭很听话。
下一秒不知是牵牛花还是个什么花的入了豆铭的嘴,他很快吐出来了。
“那是什么?这味儿像艾草!”乔木双眼放光。
豆铭却说:“万一是毒草呢!”
乔木瞪着豆铭说:“我有一个办法知道这是不是毒草。”
“什么办法?”
话说神农尝百草,要知道这草是药是毒,尝了不就知道了?
豆铭终于想起了这个道理,只是他知道得太晚了。
当草在他嘴里的时候他万分后悔。
“说实话,你今天哪根筋儿没搭对?你告诉我我现在就跟你重新搭,你告诉我!”
这话火药味儿十足,再有乔木语气加成,成功地掀开了豆铭体内被埋葬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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