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明丹姝如今是从三品嫔位,要两个乐女到身边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是…”教坊司的新任掌使听说她要的是周琴与赵雁儿二人,顿作为难之态,回话:“并非奴婢不允,这二人是宫外来的良家子,与奴籍的乐女不同,怕是”

    “贵仪娘娘身边侍候的大宫女都是登录在册的从七品女官,还辱没了她们不成?”宁妃轻哼一声,并不以为意。

    脚还未站稳,明丹姝不欲为难树敌,只折中道:“你唤她二人出来就是。”

    “拨云姐姐!”赵雁儿如同一只喜鹊似的,扑扇着翅膀从屋里飞出来,手里还抱着阮咸。

    也未见礼,抱着她手臂上上下下打量着:“这衣裳真好看!”

    “放肆,”崔掌使见此一幕,轻喝道:“还不与二位娘娘见礼!”

    周琴倒是一如往常,清清淡淡扬起嘴角:“民女给宁妃娘娘、瑜贵仪娘娘请安。”

    “你二人可愿在宫里当差?”明丹姝叫起免礼,问道。

    “愿意!”赵雁儿性子跳脱,雀跃得很,连声应下。

    “民女愿意。”周琴似乎早便料到,宠辱不惊。

    “如此…”明丹姝看向崔掌使,言笑问道:“我可能将她二人带走了?”

    “这…宫中人事调动,奴婢还是过问皇…”

    “行了!”宁妃难得蹙眉,罕见地流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不过是两个乐女,难道皇后娘娘还会不允?出了事你只推脱到本宫身上就是!”

    “奴婢不敢!”闻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连敲带打,崔掌使急忙叩头连连应是。

    奇了…宁妃娘娘眼高于顶,只在皇上太后身上用心,这没根没基的瑜贵仪怎么得了她的青眼?

    出了教坊司,钟粹宫与福阳宫在两头,宁妃便与她告辞:“那事…妹妹等我的信儿罢!”

    临走前,又深看了一眼明丹姝身后垂着头的周琴。

    “姐姐慢走。”

    “拨云姐姐!是什么事呀?”旁人都散了,赵雁儿又上前挽住她的手臂。

    见她恍若未闻也不气馁,继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日皇上亲自替你挡住刺杀诶!真是威武极了…”

    “雁儿,我记得你一直想回百戏班去。”明丹姝打断她的话,清泉似的眸子带了些许探究,打量着这样天真烂漫的脸,徐徐道:“你若想出宫,我如今可以将你放出去。”

    “我…”赵雁儿猛然住了嘴,垂眸不敢再看她,面若飞霞嚅嗫道:“我…愿意在宫中陪你的。”

    “既在宫里,你要按规矩唤我。”明丹姝将她挽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放开,正色告诫道:“我不过是个贵仪,你若因此被人为难,我亦难救。”

    “知道了。”赵雁儿后退半步,与周琴并行,规规矩矩跟在明丹姝身后回宫。

    “主子,宁妃娘娘给主子的回礼是莲子,难为在寒冬腊月里保存得这样好,清香味隔着盒子奴婢都闻到了呢!”灵草从钟粹宫回来,手里抱着个十分精巧的匣子,眼色飞快打量了跟她身后的二人。

    又献宝似的笑道:“霜露还特地嘱咐奴婢,这是河阳府来的莲子。”

    “丹草,周琴与赵雁儿暂且在福阳宫当差,与你和山姜同在我身边服侍,带下去安置吧。”

    贵仪位列九嫔之中,配四位大宫女,一位掌事嬷嬷,她二人正好补了空缺。

    “奴婢知道了。”丹草做事利落,转身带着人出去。“二位随我来吧。”

    明丹姝打开匣子,捻起一颗剥开,莲心青翠嫩绿,显然是上季新收。

    河阳向南多泽,水产丰饶,尤其以荷花著名。

    只是…河阳府正闹饥荒,包括去年秋,一岁不曾纳贡。何来新鲜的莲子?既不是河阳府的莲子,宁妃此举又意欲为何?

    “莲子…”明丹姝呢喃着将剥开的莲心送到鼻尖下轻嗅,新鲜莲子尚未晒去的苦味十分显明。揣摩着方才丹草的回话…“河阳莲子…莲子…怜子!”

    电光火石间,忽然领会了宁妃的暗示是指向她的外祖,河阳刘氏!

    自明家出事后,河阳刘氏作为姻亲,离京多年安居一隅才躲过风波。

    她陷于百戏班受徐家看顾,阿臻在军中跟在刘老将军身边,姐弟二人不知身边人立场,如惊弓之鸟般不敢轻举妄动。

    目前局势虽尚不明了,但新皇登基,丰王身死,危机暂除。

    若是外祖家有意复出,为何太后此前只字不提?宁妃到底是在替何人传话?

    自己在后宫,又如何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河阳联系…

    抬眼,不经意留意到外面修缮廊檐上修缮大理石嵌画的宫人们。猛然起身,快步到窗前,“石灰…”

    若有所思…拿出早前顺昭容送来给三皇子的药油于手里摩挲着,心思百转,像是一尾蛰伏欲出的毒蛇。

    “山姜,”明丹姝将莲子收起,对外唤道。

    “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山姜心细,相较丹草更沉稳。

    “随吾走一趟长乐宫。”

    承明宫,梁济观望诸位议政大臣离开,泡了盏只长在冬日里的雪顶含翠,端进去送到皇上案前。

    “皇上,事办妥了。”窥得桌上放着河阳府河流水线网图,便知是去河阳办差的张昭大人有信儿传了回来。

    见皇上握着毛笔,笔锋上染了朱红却迟迟不动作,适时道:“瑜贵仪娘娘去了长乐宫。”

    下笔,朱批落成。

    祁钰将奏折合上,放到梁济手里,如释重负般沉声下旨:“谕中书,封先观文殿大学士刘阎之子刘吉为工部监事,与张昭在河阳府境共协水利工事。待事毕,回京面朕复命。”

    “奴才遵旨。”梁济心中猜疑落定,皇上果真是要将两枝刘氏与明家捆在一起。

    这道旨意一下,明日朝上,怕是有人等不及要做出头鸟了。

    “皇上,刑部侍郎李汤有事启奏。”御书房的太监小德子入内,禀报道。

    “召他进来。”祁钰想是三皇子中毒的事有了眉目,余光见旁人就要退下,开口:“梁济留下,在旁听着。”

    昨日,他连夜秘令陈瞒与刑部暗查此案。李汤此人原是大理寺的寺正,断过多起疑难悬案,在民间亦有美名。他登基后,便将此人越级扶为刑部侍郎,人尽其才。

    “喏。”梁济站在皇上身后的角落里,竖起耳朵凝神记着接下来的话。

    “臣李汤,见过皇上。”来人身高八尺,黑面浓眉,不怒自威。说话时生若洪钟,抑扬顿挫。

    “李卿平身。”

    “皇上命臣暗查三皇子中毒一案,仵作验尸结论已出,请皇上过目。”李汤从袖中取出一卷并未加奏裱颜色的宣纸,双手呈上。

    泰然道:“事涉内闱,臣不敢不上达天听,未能妄断。”

    梁济于一旁听着,心里啧啧称赞:这位李汤大人,断案了得另说,于人情世故上亦十分练达,当年似乎是走了明太傅门路到大理寺当差。

    德行能力,包括站队,都踩在了皇上的喜好上…如今虽只是个侍郎屈居人下,可长此以往,前途无量啊!

    “心疾?”

    “正是。”李汤见皇上发问,言之凿凿回禀:“臣分别调用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两位仵作协作验尸,三皇子死于心疾无疑。”

    顿了顿,面不改色继续道:“据仵作所言,此心疾并非偶发,而是先天不足,早有征兆。”

    “先天不足…”祁钰再读仵作验尸结论,目光停在‘非毒也’三个字良久…霎那间心中已有结论,仍是问道:“死因非毒,何意?”

    皇上的话,打破了梁济的沉思,先天不足太医院却并无备案再瞧皇上面若冰霜,心里咯噔一声。

    后宫争斗之风日久难禁,皇上亦鲜少过问…

    只是,若有人打着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旗号,暗地里将手伸到了前朝的太医院,就是犯了皇上的大忌。

    “三皇子并未服毒,心疾短时间内亦不致死,但却在发作时服用了过量的曼陀罗花粉和红花,双管齐下才致夭折,七窍流血便是表征。”

    李汤佯作未见皇上身后给他递眼色的梁济,非要踩在皇上的雷点上,捅破这层遮羞布:“依臣所见,是有人故意隐瞒三皇子先天心疾,伺机以相冲之药暗害。”

    “案情封卷,刑部不必再查了。”追根究底还是指向内苑,便不能再用刑部插手。

    丰王与东宫争储物议方歇,皇室的内务不能再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长此以往,大齐国威何存。

    “臣领旨。”既不再查,刑部的手也不能伸到内苑去,便全当此事未发生过,李汤告退。

    在皇上身边侍候,事事都想着明哲保身,那就是没用!

    梁济纵是不想趟这滩浑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皇上,您看,此事可要交回内侍省和皇后娘娘查明。”

    祁钰沉思看着桌面上的地图,河流网络密布…朝廷的作用,便是将这些汹涌的旁支暗流汇成一处,海纳百川,泽被万民。

    “你寻个机会,将此事透露与瑜贵仪。”

    “奴才明白了。”

    “等等…”祁钰拿起早间刑部呈上的,明府当年的账目。随意撕开半册扔到炉火中焚烧殆尽,另一半交给梁济:“给陈瞒,让他哪来放回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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