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璐坐在沙发上,声如蚊蚋,如抓住救命稻草,抱着师姐的手臂难耐地闷哼着。

    音响声与歌声的分贝太过喧闹,师姐其实也没有听清陆璐口中在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只当她是因为醉酒难受,这才无力地哼哼唧唧。

    一曲终了,聒噪的电子音乐尾声也归于静寂,在下一首音乐播放之前,包房内有了一刻难得的清静。

    房门吱呀了一声,这声响回荡在包房内,格外清晰刺耳。

    众人都不由地将目光投向了房门的方向,看向了推门而入的人。

    包房内五彩斑斓的射灯照清了来人的面孔。

    一副无边框的眼镜压在他鼻梁之上,将他俊逸的五官遮去了大半。再加他面上也并无多余的神情,乍一眼望过去,整个人的气质总显出几分冷峻来。

    好在他穿着随意,白色t恤与灰色长裤的颜色柔和,款式居家而休闲,总算将他身上生人勿近的冷硬化解了七八分。

    众人并不识得来人,只能是面面相觑,以眼神询问着彼此,这是不是谁喊来热场子的朋友。

    坐在门边不远处的师姐最先反应过来,“噢”了一声,忙问了来人一句:“是执先生吗?”

    执影点了点头,目光已顺着师姐的声音,落在了她身旁的陆璐身上。

    师姐轻唤了陆璐两声,忙搀扶了陆璐起来,将酒醉后软如春水的陆璐“挂”到了执影肩头。

    音乐声又起,师姐加大了自己的音量,提醒执影道:“小陆刚刚在厕所吐过一回了,不过可能还是不太舒服,你记得给她弄点蜂蜜水或者解酒药。”

    执影耐心听着,向师姐说了句谢。

    执影也试着在陆璐耳边喊了她两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只是此刻陆璐的脑袋似有千斤,枕在执影肩头,难动分毫,也没有半点反应。

    无奈之下,执影只得就着她现在的姿势,扶了扶她的腰,将这只树袋熊抱入了自己怀中。

    包房内的众人头顶写着硕大的“吃瓜”二字,目送着执影怀抱着陆璐离开了房间。

    刚才将“道姑朋友”唱得撕心裂肺的编剧姐姐最先上前,凑到了师姐身边,问起刚刚的不速之客是个什么来历。

    师姐的眼神颇有深意,故作神秘道:“小陆的朋友。”

    编剧姐姐心领神会,自动在“朋友”二字前补了个“男”字。

    其他凑热闹的女同胞在听到这句话后,也不免长吁短叹,为执影的名草有主惋惜了起来。

    编剧的脑洞开得一向很大。

    刚才与执影有过短暂对话的师姐此刻却心不在焉地想,陆璐今晚借酒浇愁,该不会与这位执先生有关吧?

    醉酒的人的行为多半都很幼稚,陆璐也不例外。

    回酒店的这一路上,陆璐一会儿对着执影喊“妈妈,我要回家”,一会儿又叫着不知是谁的名字,说把话筒给她,她还能唱,让那人再给她点一首《如寄》。

    执影在手机上叫了外卖,买了蜂蜜,又买了解酒药。

    “能不能帮我点一首《如寄》呀?”她囫囵道。

    执影抬起头,无奈一笑,向她解释着:“我们回酒店了,现在点不了歌。”

    陆璐噘着嘴,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仿佛在说,她并没有唱够,并没有尽兴。

    “……你想唱什么直接唱就好了,我听着。”

    “那你想听什么呀?《如寄》好不好?”《如寄》虽是《眉间雪》的后续,可执影却觉得它的歌词悲凉,“不喜欢?”陆璐又问道。

    执影皱了皱眉,沉默着没有答话。

    纵是酒醉,陆璐还是能觉察出他周身的低气压,猜到他大概并不喜欢这首歌。

    不知为何,此刻单线程思考的陆璐见到这场面,脑海里忽然就蹦出了一句歌词。

    她轻笑出声,慢慢唱起了这句歌词:“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她东一句、西一句地唱着,歌词记得七零八落,将一首歌也唱得颠三倒四。

    “我以为不露痕迹,思念却满溢,或许这代表了我的心。”

    陆璐大着舌头,再加她天生一副大白嗓,没有半点音乐细胞,唱得毫无技巧可言,实在算不上动听。

    可执影却听得渐渐入了神。

    陆璐唱到此处时,竟意外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呛,连连咳嗽不止。

    执影见状,忙走到水吧吧台旁,正要给陆璐倒杯热水,却又见陆璐踉踉跄跄地从沙发上站起,往书桌旁走去。

    执影忙上前扶住陆璐,问道:“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陆璐醉眼迷离,看向执影,囫囵说道:“我今天日常好像还没做……”

    执影看向书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进行李箱的笔记本,心中不由感叹,醉酒的人的思维真是跳脱得很,想一出是一出。

    比起点不了歌,眼下要和烂醉的陆璐解释,他的cbook没法登录游戏、没法做日常这件事更是弯绕。执影想了想,只能哄骗陆璐道:“你先去沙发上休息吧,我帮你做。”

    “你会做吗?”她问得极认真。

    执影看向她双眼,眼瞳如墨,幽深似海,那目光像幼鹿一般纯澈。

    除了她仍然微红的双颊,执影从她脸上再看不出一丝醉意。

    见执影并未回答,陆璐又问了他一句:“你会做日常吗?尹小靖?”

    他贴她贴得太近,闻见她呼吸中的酒气,总觉得自己也近朱者赤,被染醉了三分。

    “我不会,可能需要师父教教我。”执影也不知为何,就这样回答了她。

    陆璐的脑袋歪了歪,身子也随之一歪,摇摇欲坠,执影便顺势扶了她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大概是想极力在椅子上坐正,像正襟危坐的老教授一般,可在执影看来,她的姿势还是如风中的细柳一般,在摇曳中歪斜着。

    “……你上线,先神行去洛阳·战乱,在南天围场左边一点的神行点,找npc接任务。然后就飞到城门去,等裤衩,然后跟车。恶人车的话,到终点站记得摸翔。浩气的车也可以跟,我是明教,你可以隐身偷偷跟在人群里。”她微微眯了双眼,似乎在回忆,“跟够1000分交完任务,就神行去马嵬驿扶风郡据点接跑商任务。从扶风郡到飞沙关,跑一个来回,交三次任务,就行了。”

    执影静静听她讲着这些冗长的阵营日常流程,其间一语未发。

    她说的是90年代的老阵营日常,是她曾经教他的小丐太做过的洛阳·战乱牛车。

    如今已是三年过去,阵营日常从洛阳·战乱换到黑戈壁,又换到了如今的洛阳城,不可不谓是人事变幻,沧海桑田。

    但好像,在教他做日常的那个人,还是三年前的那一位,没有任何改变。

    “你装分多大了?需不需要我带你打竞技场?”没头没脑地,她又问他道。

    “我……8000分?”他回忆着当年的装备分数,报了一个颇为考究的数字。

    陆璐眼神一亮,可很快又暗了下去。

    她碎碎念道:“你都这么大了?我都才8700分呢……”她的潜台词是,他都这么大了,是不是并不需要她带了?

    见她噘了噘嘴,执影只好像哄小孩似的,改口说自己其实还不到8000分,只是四舍五入,勉强8000而已。

    陆璐唇角弯弯,笑说道:“那我叫星辰来吧,我们打明丐秀!”

    执影又开始耐心地听她讲,丐帮在竞技场里应该做什么,他的技能和键位又该如何设置。

    “……你记得把笑醉狂放在r上,大技能,一伸手就能按到。”

    她大概还在絮絮叨叨地同执影叮嘱着各种各样的小细节,只是她眼皮渐重,也不知是醉得还是困得。

    执影趁着这个功夫,开门去拿了外卖,给她冲了一杯蜂蜜水。

    他哄着陆璐就着蜂蜜水吃了解酒药,又问她还有没有哪里难受,还想不想吐。

    她的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朝他摇了摇头,示意她并没有哪里难受。

    “你为什么不听我讲,怎么打竞技场?”陆璐瓮声瓮气道。

    “我在听啊。可后来是你不带我打竞技场了。”他随口抱怨道。

    “我……我没有不带你打竞技场。”陆璐的声音渐低了下去,像个犯错的小孩,“我只是,不想再和你一起玩了。”

    执影闻言一滞,下意识便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她支吾着不愿回答,别过了脸去,执影却偏偏执拗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语气也带了几分强硬:“你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玩了?”

    陆璐歪着脑袋,目光也晃晃悠悠地,好一会儿后,才落在眼前那人身上,终于聚了焦。

    “……因为,因为我好像开始,有一点,喜欢你了。”

    “那为什么……后来不喜欢了?”执影听着自己的声音颤巍巍的,是激动,也是紧张。

    陆璐的眉心一紧,仿佛陷入了什么痛苦的深渊。

    只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也轻轻地:“我后来也没有不喜欢你。只是……”

    他双唇一动,替她补完了这句话:“只是,喜欢我是没有结果的,对吗?”

    她大概是在脑海里反复品味琢磨着这句话,再加酒精的侵蚀,她给他反应的速度总有些慢。

    执影像在等待一场审判,她的一锤定音,可定他与她这段关系的最后生死。

    他也不知他等了多久,才终于等到她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失了平衡,顶着醉酒后愈显沉重的脑袋,一头扑向了执影的怀中。

    执影于怔然中回过神,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扶着她的肩头,替她稍做了缓冲。

    半醉半醒之间,陆璐艰难地维持着她脑海内最后一缕清明的神志,正要向执影说对不起,正要从他胸口前抬起头来。

    可这一次,执影却伸出了双手,将她紧紧环在了怀中。

    怀里的女孩不安地动了动,在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人是执影后,她攥着他衣摆的手也渐渐松开。

    透过夏衣单薄的布料,执影清楚地感觉到,他胸口处的一点湿濡。

    那是女孩的眼泪。

    不知多久后,陆璐的呼吸声渐匀,执影手表上的指针也停在了数字12上,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童话故事里说,过了午夜十二点之后,所有的魔法都会消失,仆人会变回老鼠,马车会变回南瓜。

    执影的手也渐渐收紧,唯恐陆璐会像童话故事里那样,于午夜十二点后消失不见。

    距离他的飞机起飞,还有不到十个小时。

    他想,这个游戏里有太多太多的故事,相濡以沫,转眼又相忘于江湖,只能写作“遗憾”二字,他和陆璐与这些人、事相比,原也没什么不同。

    也许若干年后,当事人回想起当年的那段经历,大概也会顿上一顿,说一句“可惜”。

    但也只是可惜而已。

    十个小时后,他和陆璐大概也会加入其中,成为这种遗憾与可惜,成为陆璐口中的“没有结果”。

    就像《盛夏的果实》的歌名。

    小学生写作文都滥用过“秋天硕果累累”的好词佳句。“结果”是秋天的事,盛夏时节,来得太早,不是对的时候,本也不该“结果”。

    但是,辛德瑞拉的水晶鞋并没有消失,执影也不想让他和陆璐的故事在这里终结。

    他在女孩的额角轻轻印下一吻,呵若珍宝。

    “会有结果的。”

    执影想,他们会等到秋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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