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鹰唳惊醒了荣箐。

    她的手掌还抵在对方身上,观山亦没有动,看着女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慌忙地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确认你是不是活着……”她抿了抿唇,连带比划的解释,有些失态。

    “不是,我只是想到个笨方法证明……”荣箐咽了一口不安,脸颊火辣辣地,觉得太过尴尬。

    观山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里泛起涟漪。

    “现在确认了?”他问着荣箐,手指指向自己的心口处。

    “啊……”

    她下意识回应,却不知该说什么,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跳不出来。

    看着神态越发小心谨慎的女人,这副如履薄冰,生怕哪里犯了忌讳的样子,犯不着再说什么。

    男人一手背后,迈开步子,不动声色地退出两人暧昧的距离,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思绪不知归于何处。

    现在,他面前摆着一个活生生的麻烦,对盘重阵地有着致命的打击,像个定时炸弹一般,极容易出现纰漏,进而影响了大局。

    “是我冒犯了,对不起。”缓了一会儿,荣箐咬了咬唇,还是将话说了出来,说不说的都得面对,任谁看都觉得她的动作过于大胆,好似调戏一般。

    冷夜作伴,寂静无声,久久无人回应。

    半响,荣箐还是忍不住朝观山的位置看去,端坐在窗前的男人,挺拔如松,气质超凡,即使在闭目养神,也极致美感。

    她的目光流连其中,多了几分肆意的意味。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竟给她一种惊心动魄的错觉。

    似乎每一次见到他,都是不一样的感觉,第一眼惊鸿,再而之是诡异与骇然,宛如冷肃锋利的一把利刃,现在亦有陌生、神秘的交织。

    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男人,一个与这个世界不同的世界,而她将与之共存,度过一段时光。

    大抵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荣箐叹了口气,感慨颇多,无法疏解。

    好在,她心里多了些安慰,起码可以证明如他那般的角色,真的是个活人。

    但同时也夹杂着几分忐忑,不安蠢蠢欲动着。

    “关山。”想了想,她试探性开口,打破了久寂的沉默。

    “姓关名山,你的名字很特别……”荣箐仔细琢磨着这名字的来由,不禁环首四周,真应了景,现在他们可不就身在望龙山中。

    “观,指庙宇。”闻言,观山睁开眼,语气平淡道。

    “哦……”荣箐眨了眨眼,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的看着观山。

    “所以是姓观,道观的观?”她颇为新奇的补充着,倒是头一次见这个姓氏的人。

    复而,他的视线瞥向她,本不欲解释什么,却见荣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好生期待。

    “观山为代称,是为观山氏的领头人。”他淡淡移开视线,嗓音微沉。

    闻言,荣箐皱了皱眉,心里多了一丝计较,抬头对上男人的平静的目光,想了想说:“那意思是说,你是家主?”

    “也就是说,你来自观山氏?”不待他答,她继续说道:“但观山二字却不是你的名字?”

    话落,观山挑了下眉,他有些意外着这个女人的反应,又讶异着她能很快联想一切,继而问出这句话,但他却不想回答什么。

    案台上烛光闪烁,冷风从指缝间溜走,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荣箐看着面容淡然的男人,他没什么开口的意思,可她心里却生出太多的好奇,断不可任由沉默而去。

    “你们家族的人都像你这样厉害吗?”她小心翼翼地瞄着观山的表情。

    “我们,家族?”他重复着这几个字,下意识摩挲着手指。

    观山不记得何曾有过我们二字,何曾家族接纳过自己,他的人生在成为观山时,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记得宗老们见到自己时的惊喜,记得多年前母亲万般不舍和无奈。

    向与命运抗争,败北而归的下场。

    “你那么厉害,那培养你的家族想来也十分强悍。”

    “或者家族是隐世那种的,不是我们普通人所能知道的……”荣箐有些琢磨不清话里的意思,只是本能说下去。

    “你知道正常人肯定都好奇,就像是电视剧的那种经历,可能我灵异小说看多了吧,总感觉十分不真实,特别不真实……”

    “而且你的身手太好了,虽然我验证了你是个活人,但你的身手不该是存在这个世界的。”

    “这话可能有歧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指你的功夫好,你家的秘术了得。”

    她没有给观山沉默的时间,一直讲个没完,问题非常多,问的话题也非常杂,但相比滔滔不绝提出问题的荣箐,回答的那一方却始终沉默以对。

    观山记不清了,太多的话出自太多人的口,每一个人都曾对他说,但他都记不清了。

    唯一还记得的是,他是观山,自打成为观山的那一刻起,便生而不同,视而为神,是家族永恒的象征……

    见他始终不说话,荣箐有些泄气,秀眉紧拧,不断打量着观山:“额,是我问题太多了吗?”

    她十分有自知之明道,半点掩饰都没有,看着极为直白。

    偏偏一双明眸里却藏着精明的算计,叫着观山一眼看穿,却没有任何招数针对。

    他对这个心思颇多的女人没有一丝想法,也懒得拆穿她心里的弯弯绕绕,无关其他,皆不在乎。

    “为何要问?”

    男人轻抚上额头,漫不经心的问道,自动忽略了荣箐之前的问题。

    话一出口,荣箐有些惊讶,内心带着几分疑惑,不晓得这人在盘算着什么,沉默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她眯了眯眼,仔细观察着观山的表情,什么都没有,这人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眼底静止平静,什么都猜不透。

    “你救了我也吓了我,这会儿我醒过来神了,自然好好问问,这才是正常人的做法……”她一副大感奇怪的样子,期间来来回回,不断打量观山。

    “追根究底,我就是没有安全感,担心和害怕这一出是一出的棘手局面。”坦白的说,总比一直藏着掖着要强,反正她心里也是这么想法。

    “为何要怕?”他嗓音很沉,语气很平,却让荣箐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无语双重袭来。

    “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思考,你自然就明白我为何要怕!”

    为什么怕,还能是为什么,怕死,怕死在这里无人得知,怕死了之后怨恨太盛,她还有心愿未了之事,她不能死,活着已经太不容易,死了更是一了百了。

    “遇上这种事情,谁会不怕,何况我一无辜者无缘无故被卷入这里,经受着超脱自然的一切,离奇之谈!”

    “是啊,无辜。”

    思考间,他淡淡转了目光,天将明的时刻就要来临,这一夜索性安然度过,却仍没有消停下来。

    “无辜又如何。”

    只要她在盘重一日,危机就在眼前一天,在有限的时间内进入地冢拿到东西是他的使命。

    但若有她存在,自己留在望龙山多拖延一日,便少一分胜算的可能。

    “世人皆是无辜,但无辜又能改变什么……”

    这话寓意不明,难辨好坏,一时令荣箐愣住了。

    恰恰这时候,观山转过头来,面容淡漠,眼神空洞麻木地盯着她,一种诡异的幽深感,似危险的讯号,意味不明。

    荣箐眉心猛地一跳,张了张口,有些艰难开口:“我……”

    “我,我能活着走出这里吧?”

    她在反问,却明明白白有些犹豫,带着忐忑,十分不确定。

    话说到了这里,再藏着掖着都没有必要了,问的彻底,问的直白,问的他无处可避。

    “你,你会放我走吧……”一直绕不过去的难题,始终不保准的答案,荣箐内心里还是惊恐不安。

    “洪武时期曾盛传一句密诗,十二重山观重冢,无影灯下福难料。”

    “什么,什么意思?”荣箐心里一个咯噔,身体也不安地抖动了两下。

    她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保持镇定:“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死亡不是终点。”他慢悠悠说道。

    “嗯?”

    “什么意思?”她迫切的想着,心里恍惚却找不到一丝头绪,更想不到其中的深意是指什么。

    “永恒。”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荣箐,眼底犹似一潭死水,没有半丝温度。

    “观山氏永恒存世,不灭不覆,代代兴盛,代代相承……”

    “死亡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在这里死亡亦是重生。”

    一语落地,房内静得出奇,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你在说什么?”她哆嗦着问道,表情里充满了惊恐和震惊。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剧烈的跳动起来,恐惧伴随着寂静,开始蔓延在房间里,慢慢吞噬着她。

    那些心事也好像卷入了其中,一并汹涌着来,一重重扑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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