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城的帅帐内,陆渊已等了些时候。
“查的如何?”
陆喻之进来时脸上都是霜冻,他胡乱抹了一把,眼中熠熠生光:
“父亲所料不错,莒城周边确有数队人马。昨夜我们伏击了他们的粮草车马,就势又突围了他们几队主力,收获不小。”
那商队果然是个幌子,马车里装的全是兵器粮草。
此前给陆行风献计的那个酒友便是他们派出的细作,昨夜已就地伏诛。
陆渊点点头,眉头一挑:“那小子呢?”
“不孬。”
陆喻之实话实说:“没惹乱子,生擒敌军首领时他也出了力。依我看,二弟经此一事长进不少,大概实在被那细作气的不轻,想一雪前耻。”
不仅如此,他这一路着实体力惊人,身中两刀,淋着雨冻了一夜,大战之后还能生龙活虎的跟那几个俘虏熬命对峙到现在。
陆喻之暗自服气,果然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精力充沛的让人羡慕。
“父亲,还有一事要报。”
陆喻之正色道:“除了兵马粮草,这些人还藏了玄巾、阔刀等物,这些玄巾均未绣红月,是假玄巾军。想必与当日放火烧营的是同一伙人。”
陆渊神色一凛:“可问出这伙人的来路?”
陆喻之摇摇头:“军师还在审,这些人嘴硬的很。”
陆渊还想细问,军师季孝恭已领着陆行风一行人进来了。
“将军,有新线索。”
季孝恭快人快语,从怀中掏出刚刚搜到的通关文牒,表情凝重:“这伙人并非我平陆国人,身手做派像正规军,恐怕不是来自江北国就是来自云枭国。”
帐内众人一时气氛凝重。
通关文牒并非伪造,说明朝中有人内应。难怪此次平叛一波三折,常有腹背受敌之感。
此次若他们中了招,莒城之困便解不了。
届时给他陆家治一个剿匪不力勾结外贼的罪名也未可知,如此,他陆家在南陆的军权怕要拱手让人。
“看来,朝中有人想借玄巾军之手,削我陆家的势。”
陆渊怒不可遏,拍的案上茶壶哐当作响,声音也重了一倍:
“这些世党阉臣,一昧想着争权,手都伸到我陆家锅里来了。那江北和云枭是那么好糊弄的!?这可是叛国通敌的大罪,陆家失势,南陆边关就保不住,边关不保国将不国,他们还当真不怕给平陆带来灭顶之灾!”
众将被这威喝震的没有言语。
陆喻之沉吟片刻,突然看向一旁已开始扭筋的陆行风:“二弟,你有线索?”
众人齐齐向他行注目礼。
原本抖着胯子歪在一侧的吃瓜群众陆行风,突然被点名,立刻收了玩世不恭的表情,顺便按住了习惯性乱抖的两条长腿,本能的想举起手来行个军礼。
别的不说,古人这个尊卑有序说话就行礼的毛病他得适应一万年。
别说,他还真有线索。
“各位,我只是听说啊。“陆行风讪笑一声:“隔壁谷水县,在连营失火那晚发生一起失踪案,好像是宋尚书的儿子不见了,叫宋离。”
“宋离那他老子宋明楷也来了陇西?”陆渊满脸诧异:“他一个好好的京官,来陇西谷水作甚?”
陆行风策略性的摸了摸鼻尖。
昨天打完仗他兴奋的睡不着,鉴于近期系统又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便溜回了穿越来的那条暗巷,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制胜的玄机。
他一纯现代人既不会骑马,又没有gps,硬拽着御小龙这个人形导航去的。
结果一去,那里已被府兵围了个水泄不通。稍一打听,便问了个七七八八。
宋离那晚迎亲被人劫后,搜了几日还下落不明。
事涉尚书令嫡子,又是前任宰相的姻亲,个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人。
急得那谷水县的魏县丞满头大汗,四处相问,几个府兵抓着他的袖子也盘查了许久。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很明了。
宋家出自江北,朝中人尽皆知。而通关文牒乃兵部下司发行,正是宋明楷所辖。
陆渊眼神犀利,沉吟片刻,突然令道:“活捉的这些人,也不必审了,全杀了,一个活口也不要留。还有,假玄巾军一事不可外传,违令者斩。”
季军师和陆喻之心领神会,行了礼,领命道:“将军英明。”
只有陆行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古人脑子有包啊,好不容易抓的人,啥也没问到,就杀了?
季孝恭看他诧异,压不住好为人师的性子,忍不住解释:
“将军是担心若顺着通敌的名义去查,恐让有心之人利用,牵扯甚广。通敌乃大罪,需上报朝廷交三司彻查。
就凭乌京那帮人的好手段,今日所抓之人无论出自何处,都定会被人安上江北国细作的身份。届时证据上做做手脚,宋家纵是有三头六臂也脱不了干系。此事,应到此为止。如今的朝堂,禁不住这一场大乱。”
陆喻之点头,补充道:
“且这宋家公子失踪的时机太过蹊跷,所有证据都指向一处的时候,反倒可疑。陆家与宋叶两家不睦已久,他两家若因此事失了势,朝中难免有人将陆家视为眼中钉。这锅陆家不能替人背。”
陆行风长长的“哦”了一声,眼神飘忽,懒得深究。
他现在没有别的愿望,只想看看能不能早日完成任务赶紧回去。
如果注定回不去文明社会,他只想打完这仗就赶紧滚蛋,然后回乌京做条臭咸鱼。
躺平,坐吃等死。
诸事议妥,众人依令散去。
陆渊突然拉住了季孝恭,朝陆行风的背影努努嘴:“喏,你有空教教那小子。骑马耍枪他有他大哥,但是军中诸事,还得有劳季兄。”
都称兄道弟了,季孝恭也不好推辞,笑道:“这个还需你说。只要二公子肯,我必不辱使命。”
大雨过后,莒城难得晴了一日。
营旗猎猎,冬日的暖阳晃的人眼睛疼。
陆行风跟在陆喻之身后,望着眼前荆榛满目,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又从身上摸出一柄利刃把玩起来。
浑身上下就这一个玩具,他还挺珍惜。
陆喻之侧头看他,笑问道:“这把刀不错,哪儿来的?可惜缺副刀鞘。”
陆行风答得没个正形:“你弟弟我英俊潇洒,自然是爱慕我之人送的喽。”
说罢头上便挨了一记暴栗:“少贫。跟我骑马练枪去!看你昨天那怂样,再好的刀也使的稀碎。”
骑马?
陆行风琢磨着这事儿可行,弄不好他有一天回去了,还能当个骑马教练。那不比武馆馆主香?
突然想到什么,他顿了一下,试探问道:“我能再带一个人?就是那个御小龙。”
那孩子身子骨弱,不练练感觉活不太久。
“你的人,你做主。”陆喻之笑的爽朗,叫上一旁的副将:“秦邵,今日这混小子归我,他的人就归你了。练不好,小心我降你的职。”
秦邵领了命,便奔去牵马了。
御小龙此时正在帮着烧火煮饭,猛被人拉走,正手无足措,一看是陆行风,吓得赶紧要跪。
“别别别!”
陆行风最怕古人跪来跪去,将他一把撑住,免了他的礼:“是哥哥对不住你,那日没看清,以为又是哪个垃圾要害老子,踢了你一脚,劲儿用大了,害得你跛了两天。”
“二少,您,折杀小人了。”
御小龙莫名哆嗦,说话也磕巴的厉害。陆府二公子亲自跑来给他道歉?真是大年五更出月亮,头一遭。
陆行风不以为意,揪着他的袖子就走。
“今后你和我一起骑马练枪,我哥教我,秦邵教你,你赶紧把身体搞搞好,就当哥哥我的赔礼了。”
“秦秦副尉?练练我?”御小龙惊的跳起来,一欢喜,更结巴了。
跑马场上,四人策马奔行。
前面两个气势轩昂的,是陆喻之和秦邵,后面两个鬼哭狼嚎东倒西歪的,则是陆行风和御小龙。
湛湛长空,乱云飞度。
少年鲜衣怒马,眼底无故起了涟漪。
陆行风忽然想到那晚暗巷中偶然救过的,还未成亲就失了夫君的新娘子。
眸中有算计、美丽、倔强。
想到书中叶知秋的结局,他莫名觉得躁郁。
他夺了她的刀,见证她的狼狈,还把她狠狠敲晕。
甚至刚成亲就失踪的夫君,也跟他一场大火有点关系。
算来,她心中自己恐怕早就是恶人,她此后冷心绝情的复仇账里,大约也记着他好几笔。
刚穿就得罪了腹黑白月光女配,还能不能玩了。
夜风吹灯,昏光明灭。
系统休整数日,又活力四现的出现在陆行风面前:“101号,我来了。”
陆行风仰倒在榻上,闭眸休憩,头也不抬:“那个细作死了,莒城火事这一关老子算过了?”
系统发出闷骚炫目的光芒,无声的鼓了个掌:“是是是,所以我来预告下一关了,谷水之困。”
陆行风点点头,示意它继续说。
剧透是剧透,但是原书中对这一战着墨不多,即便此前的穿书者勉强有人混到这一关,也是一笔带过。
系统不想显得自己太无能,掐头去尾的说了个大概:“总之,你得配合你爹和你兄长守住谷水,与玄巾军决一死战。此战若败了,你人头不保。若胜了,算你通关。”
陆行风坐起身,忽然想到个问题:“我活了或死了,对主线就没点影响?”
果然是穿书新人啊,这问题问的系统直扶额。
“炮灰,顾名思义,陪跑送死的配角。原文中的陆二,之所以成为穿书系统中级别最高的炮灰钉子户,就是因为他存在感极弱,连支线的支线也算不上。既难以预估自己的未来走势,也几乎改变不了主剧情。所以才冷门嘛!”
“就比如说谷水之战。你若活着,就继续你这条小支线的下一关。若死了,还有其他人顶上继续战,所以你死不死,理论上对主线影响不大。”
科普结束。
陆行风捏着下巴,挑眉笑了:“要是老子改变了主剧情呢?”
系统惊慌失措:“您可别,改变主剧情,那我可就失去剧透功能了。靠你一个人,必败无疑。”
话音未落,却见陆行风微眯了眼,惯性抬脚一踢:“老子要你管。”
系统吓得声光俱灭。这人,也忒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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