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内一片灰暗,只隐隐从一侧通向寝屋门缝中透出几丝烛光。

    陆以行握着刀,悄无声息地进到屋内。

    身后传来几声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他敏锐地转过头,抬手夺过那把直冲他面门而来的木椅。

    分神瞥了眼安静无声的寝屋,他轻巧将椅子放在地上,迅速抬腿朝黑衣人踢去。

    拳脚相搏间,飒飒风声划破一室宁静。

    黑衣人全然不复昨晚那副初出茅庐、拳脚生涩的模样,虽因受伤而放缓了行动,却依旧掌风凌厉,招招致命。

    陆以行紧抿着唇,干脆利落地抵挡着对方的攻击,却又不得不控制着力道,生怕自己一个动作碰掉了什么东西,弄出响动来。

    习武之人可黑夜视物,是以屋内虽然光线暗淡,他还是察觉到对方的攻击速读在逐渐减慢。

    狭长的眸子微眯,他抓住黑衣人动作的空挡,长腿一扫,直接将对方绊倒在地。

    膝盖压上黑衣人的双腿,他一把扯下蒙在他下半张脸的黑布,骨节分明的大掌卡上对方的咽喉。

    迎着黑衣人凶狠得像是要吃人的眼神,陆以行缓缓俯下\身,凑到他耳边。

    一缕黑发随动作滑过高挺的鼻梁,他眉尾轻轻挑了下,声如寒冰,“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面上丝毫未见惧意,只阴恻恻答道:“范府让我来杀你。”

    范府?

    他今晚可是刚去了一趟范府,府中上下找不出一位同这人一般好身手的侍卫。

    范遥可不是那种傻到不把这种人留作贴身侍卫,反而派跑腿活的人。

    陆以行嗤笑一声,虎口用力收紧了些,“你还剩最后一次机会。”

    黑衣人吃力地笑笑,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时,一旁却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一道昏黄的光从寝屋那扇缓慢向外推开的门缝中泄出,陆以行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后。

    手下蓦地一空,黑衣人借着他走神的这几秒逃离了禁锢,闪电般朝门后的李泺秋袭去。

    来不及再多考虑,陆以行脚下奋力一跃,堪堪赶在黑衣人前一瞬,将满脸茫然的李泺秋按进了怀中。

    背上传来一道剧痛,他闷闷哼了声,咬着牙,将刀反手刺向黑衣人。

    他看不见身后的情况,只紧紧地按着李泺秋的头,用身体护着她。

    身后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音。

    陆以行疲惫地阖上眼,暗中松了一口气。

    那黑衣人被他重击两次,想必是没有体力再继续作战了。

    屋内重新变得安静,李泺秋缩在陆以行怀中,鼻尖抵着他柔软的白袍,好一会儿才不明所以地扬起头来,声音里带了些鼻音,“这是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锁骨,陆以行方一垂眼,便看到女子微微颤动着的羽睫。

    这厢冷静下来,他才注意到鼻腔中那股带着湿气的皂香。

    她似乎是刚刚沐浴完,不止唇色比往常嫣红,白皙的脸颊和鼻尖上也晕开了些粉色,还未干透的发丝拂过他按在她颊边的手,轻轻地带起一阵痒意。

    愣怔片刻,他突然反应过来两人靠得有多近。

    他慌忙收了手,却莫名感觉掌心被一片凉意浸湿。

    本以为是无意蹭到的水珠,可他一下子又看到她通红的眼角,和宛若刚沁了水般湿润的双眸。

    他的手掌霎时无措地停在半空,呐呐问道:“你……在哭吗?”

    闻言,李泺秋纤长的睫毛惊慌地翕动了几下。

    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两把,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这才仍带着些鼻音开口,“没有啊,我只是有点累了。”

    勉力笑了笑,她将话题转移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刚刚是怎么了?”

    她身上的香味扰得陆以行心神散乱,他悄悄向后退了一步,舌尖有些打结,“有、有个小贼。”

    李泺秋咬了咬唇,伸长了脖子朝厅中望了一眼。

    屋内一切安好,连同裁缝铺的那扇木门也紧闭着,唯一不妥的,只有那张倒在地上的木凳。

    看来……贼还没得逞就被赶跑了。

    方才陆以行挡住了她的全部视野,她只得靠耳朵听了些动静,其中确实有一串仓皇逃走的脚步声。

    她仍有些疑虑,还想再问,却一下子扫到陆以行不知何时变得同纸一般苍白的脸。

    心头猛地一跳,她回想起刚刚陆以行伏在他身上时发出的那声闷哼,忙绕到他身后瞧了眼。

    借着寝屋内照出来的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出现在她眼前——

    那伤口从背部一直延伸到腰际,鲜血不断往向冒着,浸湿了两侧的白袍。

    饶是已经见过无数的伤口,李泺秋也依旧为这般景象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小贼,下手可真狠啊!

    “跟我过来。”

    顾不得先前的约法,她扯着陆以行坐到仍套着红色布衬的床榻上,又转身找来医药箱。

    从中挑挑拣拣出要用的器具,她瞥了眼他白袍上触目惊心的红,手中的动作稍稍一滞。

    停顿半晌,她颇为尴尬地咳了一声,“你的衣服……”

    陆以行愣了愣,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耳根不禁有几分发热。

    “你好了之后告诉我。”李泺秋说着,快速背过身去。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她下意识地听着,十指在身前绞在一起,脑中一时间竟然什么想法都没有。

    兴许是因为受了伤,陆以行的动作有些慢。

    好一会儿,李泺秋才听到他一声含糊的“可以了”。

    她闷闷应了声,顿了顿才迟疑地转过身去。

    昏黄的烛光打在陆以行裸露的上半身,衬得他肤色尤为白皙。

    他的身材不像穿着衣服时显得那样单薄,反而比她想象中要结实得多。

    肩颈线条紧实流畅,手臂和胸腹上没有一丝赘肉,整齐分布着大块轮廓分明的肌肉。

    李泺秋静静地看着,在他耳后微微泛起些红色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发呆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拿起一旁的棉布和膏药,她走上前去,安静地为他处理起伤口来。

    没有了衣服的遮挡,那道刀伤显得更加狰狞了。

    皮肉狰狞地朝两侧绽开,鲜血覆在上面,看得出下手那人使出了十足的力气。

    听到陆以行因疼痛而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她手上动作不由得放的更轻了些。

    这下凑得近了,她才注意到他的皮肤并不像最初看到的那般光滑皓白。

    他的背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颜色稍深一些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疤痕愈合后留下的印记。

    她小心地擦拭着伤口四周的血迹,心想下次有机会得问问林管事,是不是所有的大户管事都这般辛苦。

    上药后,她找来干净的纱布,从他的肩部斜绕过腰侧,将伤口紧紧地裹住。

    最后打上一个结,她轻声嘱咐道:“这几日不要沾水。”

    “……谢谢。

    ”陆以行掩着唇道了声谢,嗓音有些嘶哑。

    他匆忙地给自己套上衣服,站起身时还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压抑着抽了口气。

    李泺秋看着他,神色中隐隐有些担忧。

    她记得,草房中似乎只放了一张简单的木床……

    “今晚,”她顿了顿,将他重新按坐在床上,“你留在这里吧。”

    “可……”

    陆以行方一出声,就被她打断了。

    “你留在这里,“她强硬地重复着,”没关系的。“

    -

    吹灭最后一根烛火,李泺秋转身走向床榻。

    寝屋内的摆设还没来得及换下,虽然已经被黑暗湮没,但她知道,现下床榻上仍是一片大红。

    一切仿佛是昨夜的复刻,只是这回轮到她睡在地铺上了。

    安静地躺进铺盖中,她阖了眼,脑中却同昨夜一样,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她想起永安坊内长明的灯火,想起最后输掉的那盘棋。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鼻尖却仍然不受控制地变得酸涩。

    双眸中不知何时蓄上了薄薄一层泪水,她双手紧捂在嘴唇上,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李……”

    床榻上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她登时重新睁开了双眼。

    陆以行似乎想要同她搭话,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泺秋。“最终,他学着白日里听到的东安街街坊的样子叫道。

    “……你为什么开裁缝铺啊?”

    李泺秋抹去眼泪,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问这个。

    她想了想,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微微发颤,“不是我。”

    陆以行疑惑的“嗯”了声,似乎没大听明白。

    “是我爹娘开的,”顿了顿,她补充道,“很久以前就开了。”

    她莫名想起立在院中的那棵玉兰树。

    爹娘曾和她说过,他们在开铺的那天撒下了树种。

    “那你还打算继续开吗?”他轻声问。

    李泺秋瞥了眼床榻,却只瞄到榻边那块冷硬的木板。

    “不知道,”她随意答道,“忙不过来的时候,可能就不开了吧。”

    榻上那人应了声,好半晌后才缓缓接道:“不会忙不过来的,不是还有我帮忙吗。”

    李泺秋眨了眨眼,对这场对话的走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就在她以为陆以行已经睡去之时,却又听他道:“所以快睡吧,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干。”

    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安抚。

    她心中有些无奈,却还是依着他的话再次闭上了眼。

    积攒了整日的疲倦在不知不觉中爬上四肢,没一会儿,她便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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