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筠:“电话里说吧,这两天感冒了,出门可能不太方便。”
陈致川笑了两声:“千筠,适当出去走走是有利于身体恢复的,你要是不出来,我会认为你是不给我面子。”
望着窗外,顾千筠仔细想了想,说:“好吧,那晚上七点,在金宁那条街上的‘茶不醉’见,可以吗?”
陈致川爽快道:“好,不见不散。”
顾千筠:“嗯。”
说完,顾千筠便回头。
说不出缘由,眼底有些涩,大概是因为,她看见时安站在茶几旁边,眼巴巴地看她,像没人要的可怜小孩。
周遭寂静。
两人四目相对,很久。
然后,时安先打破僵局,朝顾千筠走过去:“顾姨晚上要出门吗?”
“嗯。”顾千筠如实答,扯了扯时安的衣袖,继续说:“这样吧,安安,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时安目光闪了闪,摇头:“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愿意去呢?”顾千筠温柔而宠溺,满脸笑意:“商量一下。”
还是摇头,时安想都没想:“不要。”
“哦。”送开手,顾千筠假装叹气:“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只好自己去了,只是晚上天那么黑,我还生着病,也不知道……”
苦肉计果然有效。
时安微微瘪嘴道:“顾姨,你是要去见人吗,是去见叔叔还是阿姨,见阿姨的话,我就不去,如果见叔叔,我就去。”
“什么跟什么啊。”眼里染上笑,顾千筠用指节分明的手去摸时安的后脑勺:“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见叔叔你就要去呢?”
耳垂红成一片。
时安眼神飘忽,愣怔了下,才说:“没什么,就,就是不安全。”
是见女人更不安全一些吧。
顾千筠稍微眯了眯眸,清澈的双眸绽放着温柔:“安安说得有道理。”
不知再说什么。
时安只能尴尬地笑,暗暗抬眼瞧,心念电转间,她发现,顾姨怎么跟平时不一样了?
明明不在春天。
时安发呆正入迷,顾千筠略沙哑的声音便响起:“我困了,安安。”
“啊?”时安整个人懵懵的,不自觉注视着顾千筠眼睛深处:“顾姨,不能睡觉,现在睡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顾千筠纤眉一挑:“我偏要睡。”
“不行。”时安单手搂住顾千筠的腰,把她往书房带:“跟我来。”
想不到人不大,倒是很有力气。
顾千筠诧异地问:“干嘛呀,安安?”
时安没说话,等进了书房之后,她指着书架最上面那层,眼睛发亮:“顾姨,我看到那里有影碟,我们看电影吧。”
顾千筠微抬头,一动也不动,眼里泛起波澜,周身被悲伤笼罩,刚才的笑容瞬间裂碎了。
怎么了?
时安试探着开口:“顾姨?”
这才从苦涩中抽离,顾千筠将手搭在时安肩上,重新露出明亮的笑容:“改天再看,行吗?”
时安当然不敢说‘不行’,她说:“顾姨,我突然也不想看了,那,那你陪我学习吧!”
顾千筠打趣道:“安安,还过年呢,可以趁着这几天,放松放松的。”
“不。”说着,时安已经坐到书桌前:“对我来说,学习也是一种放松,顾姨不懂了吧。”
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顾千筠挨着时安坐,手肘撑在桌面,屈指抵住太阳穴,侧头盯着时安看:“我是不懂。”
时安低头看课本,没搭话。
顾千筠安安静静地待在她身边。
嘴角先扬起细微弧度,然后慢慢回归到没有表情,最后,显出惆怅和悲伤。
为了‘时安的体贴和懂事’,
为了‘不敢追忆的,令她后悔的事’,
为了‘时安不知道的事,那是沈湄溪喜欢的影碟,她不敢、也不会再看了’。
晚上,在‘茶不醉’门口,时安盯着周边是绿植,在发光的门牌,问道:“茶、不、醉,顾姨,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是因为喝茶不会醉吗?”
“应该吧。”顾千筠拉着时安推门进去,轻轻捏着她的手指:“我也不知道,要不然你试试,看看喝奶茶能不能把自己喝醉。”
时安猛地摇头:“不要喝醉!”
咦?顾千筠低头去看时安,笑得很神秘:“怎么,难道你喝醉过?”
呃…
那糗事,不提也罢。
这时,一阵有磁性,且低沉的男声响起:“千筠,在这里。”
时安顺着声音看过去。
男人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穿一件黑白条纹polo衫,看起来斯文有礼。
哪里都很好,只是越看越不对劲,他看顾千筠的眼神,是不是有些太热情了。
时安心细,
什么都看得懂。
而顾千筠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事,她走到陈致川对面,礼貌微笑:“致川,路上有点堵,让你等久了。”
“没关系。”陈致川十分绅士地起身,坐出‘请’的姿势,随后,他把视线放到时安身上,温和地说:“小孩子真可爱,千筠,她是?”
顾千筠把身体自然偏向时安那边,轻声说道:“她叫时安,是我师父的孙女。”
时光德从医五十载,陈致川对他十分敬仰,当时得知他发生噩耗,又是惋惜又是难过。
此刻,看见时安,不禁感慨道:“时老仁心仁术,只是当初没缘分做他的学生啊。”
顾千筠怕时安多想,只应承着说了一句‘嗯’,话锋一转继续说:“致川,电话里跟你说的事,我接着说完吧。”
陈致川目光追随着顾千筠,慢条斯理地说:“千筠,知道你重视这件事,这样,明天早上八点,让你朋友妈妈来医院一趟,我需要看看她的情况。”
“好。”顾千筠依旧保持得体的笑,点头表示感谢:“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多说,麻烦你了,致川。”
“跟我客气什么。”白炽灯光下,陈致川双腿交叠,唇角上翘,拿起菜单看:“想吃什么?”
顾千筠碰了碰时安的手臂,声音轻又清:“安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时安心事重重,兴致似乎不太高:“奶茶。”
还惦记着这事。
顾千筠漾出一声笑,对陈致川说:“西多士,菠萝油,然后,港式奶茶吧。”
陈致川:“ok,我再点些别的。”
喊了声‘waiter’,但没人应,陈致川便说:“我去前台点餐,你们先坐会儿。”
顾千筠:“好。”
等陈致川离开后,顾千筠摸了下时安的脸,牵起浅笑:“不开心吗,安安?”
时安把头偏到一边:“嗯。”
“别生闷气了。”顾千筠附在时安耳边,小声说:“吃完饭我们就走,很快的。”
时安这才勉为其难地把头转过来:“好吧。”
好不容易时安脸上多了些笑,偏偏这时候,陈致川回来了,那点笑瞬间又没了。
顾千筠用手指轻点桌面,看着时安时,眉眼都是笑,她也不知道时安为什么会不喜欢陈致川,但是,她还挺喜欢看时安这副模样的。
活像个受气包。
既然这样,那…
忽地,顾千筠生出坏心思,开口说:“致川,我记得,你是不是有个朋友是开宠物店的?”
陈致川:“是啊,怎么,你想养宠物吗?
“嗯。”顾千筠意味深长地点头:“确实有这个想法,想再养一只。”
再?
时安:“……”
陈致川饶有兴趣说:“你已经养了吗,但是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猫猫狗狗的吗,因为它们会掉毛。”
“嗯,养了。”刻意摸着时安的头,顾千筠接着说:“家里养了一只受气包小猫,我想再给她找个伴。”
陈致川:“没问题,回头我就给你联系。”
什么受气包?什么小猫?
思考片刻,时安总算明白过来,她低头尴尬地痴笑,听着顾千筠的声音,她又笑。
抿了一口奶茶,时安放松地倚在沙发上,略失神看着顾千筠挺直的背,过了几秒钟,伸手将她滑落到眼前的发丝拂到耳后。
顾千筠回头问:“干嘛?”
时安摸了下鼻尖:“喝醉了。”
陈致川一脸懵,可顾千筠明白,她眨了眨眼,附和说:“我也是。”
又坐了大概二十分钟,顾千筠和时安便离开了,下车往家走的路上,风很冷。
时安连忙挽上顾千筠的手臂,有意无意往她肩上靠:“好冷啊,顾姨。”
顾千筠用另一只手给时安把羽绒服帽子戴上,声音里盛满令人愉悦的舒适感:“现在酒醒了?”
时安不服气地回:“顾姨不是也醉了吗?”
“谁说的?”顾千筠拢紧衣服,语气轻快:“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不记得了。”
时安气得要原地跺脚:“顾姨欺负人。”
顾千筠看时安脸被冻得通红,伸出双手,从后面绕过去,把她的脸捂上:“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没、没有。”
时安感觉脸上暖呼呼的,心里也暖呼呼的,那,那暂时就不追究被没被欺负的事了吧。
又走了几步,时安忽然想到还有重要的事没说,她仰起头,表情认真:“顾姨,以后如果你还要去见这个叔叔,都要带上我。”
顾千筠不解:“嗯?”
时安藏住真话,说了假话:“今天的奶茶很好喝,我还想喝。”
顾千筠目光略带审视,在黑夜里也格外明亮,她声音轻柔:“真的是这样吗,安安?”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