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男子眉眼清俊, 一身的温润淡雅,除了周身多了些微弱的风沙气,同弱冠年岁的祁祯相像极了。
便是如今的祁祯自己, 经了南苑数载,经了梦境锤炼, 也没了弱冠年岁时, 那满身的温润淡雅,倒是这位,周身仍是那股子温润淡雅。
玲珑初见祁祯, 心动的,便是这股子温润淡雅气, 和他那极为清俊的眉眼。
这人眉眼生的像极了祁祯,轮廓却不及祁祯锋芒毕露, 反倒透着股淡淡的柔和, 倒是这一身的气质,同弱冠年岁的祁祯, 像了个十成十。
玲珑瞧着他神色怔怔,泪珠儿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那人眼瞧她哭, 也慌了神色,一张温柔缱倦的脸, 满是绯红急色,着急忙慌的抬手想要为玲珑抹泪。
可他手刚一探出, 眼瞧着将要触到玲珑脸上泪珠儿时,却突然滞了下动作。
眼前的姑娘, 可不是幼时的小娘子了, 男女之防要紧, 他哪里能这样冒犯的去为她拭泪。
这人如此想着, 指尖微颤了瞬,遂将指腹收了回来,从袖中取了个绣着青竹的帕子,递给玲珑,口中道:“瞧你,怎么还是这样爱哭,还不快将眼泪擦一擦。”
话音熟捻温柔,玲珑的泪落得却更急了。
她接过帕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哭道:“夫君!你去哪里了,我醒来记不得了许多事情,还寻不见你人,险些要被歹人给卖了!”
玲珑自顾自哭着,全然未发觉,对面的男子,神色是如何几经变换的。
夫君?忘事?歹人?
原来她嫁了人,失了忆,还遇见了歹人。
这人自嘲低首,心道,真是世事变幻,时移事移啊。
多年不见,当年的小姑娘,如今早也及笄,自然是要嫁人的。
这些年他从未回过云州,想来她的家人,应当早为她择了良婿。
只是她家人为她选的这夫婿,可真是糟糕,竟让她失忆遇险,孤身流落到了这地方。
他抬眸打量了眼周围,想寻一寻玲珑口中的夫婿的身影。
玲珑一个小姑娘家,又未坐马车,徒步来到这地界,便是走的再远,应当也不至于出了颍州城,想来,她的夫婿,也会在附近。
这人虽有些责怪玲珑如今的夫婿,却也还是想着,要将她先好生送回夫婿身边的。
纵使方才玲珑冲着他唤了夫君,可他心中却是清楚的,自己可从未有幸真正娶过眼前人。幼时虽的确曾被她唤过夫君,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罢了,哪里做的了真。
他匆匆扫了眼周遭,未曾瞧着一个人影。
于是抿了抿唇,柔声低问道:“玲珑,你夫君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还记得?”
此言一出,玲珑神色不解的看着他,似是纳闷,这人怎么明知故问。
却还是晃了晃脑袋,在脑海里想着夫君的名字。
有个画面和名字在玲珑脑海里浮现。
那是她十岁时的云州小院,邻居里有家姑娘出嫁了,府门满挂着红绸喜字,姑娘的父母却哭成了泪人。
玲珑不解的问身边的小郎君,这些人为什么哭。
小郎君不过十四岁,却已是少年老成,长叹了声道:“因为姑娘家出嫁,便要离开生养她的父母家人,离开她亲近熟悉的一切旧友,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同一个原本算不上多么亲近的人相伴终老。”
玲珑听的难过,回道:“原来出嫁这样可怜,那玲珑不嫁人了。”
小郎君摇头笑着,点了点她额头,笑斥道:“傻姑娘,哪里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玲珑不明白,问那郎君:“非要嫁人不可吗?”
小郎君回道:“非要嫁人不可罢。”
玲珑先是拧紧了眉头,很是不情愿,一会后,却突然笑了起来,拉着那郎君的衣袖,娇娇俏俏道:“那我嫁给你好不好,李睦,你做我的夫君,这样,我就不用去其它地方住了。”
那脑海中的画面在这戛然而止,玲珑抬眸看向眼前人,神色不解,回道:“叫李睦啊,你傻了呀,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李睦……
玲珑这句话入耳,眼前人神色骤然复杂,望着玲珑的眸光,也尽是道不明的情绪。
李睦?她说她的夫君叫李睦。
他喉头涩着,轻咳了声,压抑着情绪,接着道:“玲珑,你再好好想一想,你这叫李睦的夫君,家住何方,可是长得我这般模样。”
玲珑瞧他如此说着,更是不解。
她眸光落在眼前人眉眼处,记忆力那个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就是眼前这副眉眼。
玲珑敲了敲脑袋,眼睛一错不错的瞧着他,回道:“我忘了些事情,想不起家住何方了,应当是云州罢。”
云州?
这人脸色微沉,心道不对,他离开时,沈玲珑父亲派来的人,明摆着说了,要接她离开云州的。
玲珑怎么可能这么些年还在云州,甚至就嫁到了云州。
他心中有些急躁,话音却还是温柔和缓,口中道:“云州?玲珑,你再想一想,你夫君,生的是何模样?”
玲珑眼睛依旧望着眼前人,一再描摹着他的眉眼,回道:“就是你这模样啊,这副眉眼,我记得清楚,你怎么回事,莫不是瞧我失忆了,想换个夫人不成,若是如此,我这便自行离去就是,也免得碍你的眼。”
话落不开心的沉了唇畔,将手中包子塞到了他手中,扭头便走。
她这一走,后头李睦却慌了神,手中捧着那包子,急忙追了上来。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惹玲珑生气,我给玲珑赔礼道歉,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还是你自己个难受不是。这冬日天寒,你自己在外头跑哪里能行。”
眼下玲珑失了忆,不记得她那夫君究竟是谁,李睦唯恐自己再多问几句,更惹的她发脾气了。
这小姑娘的脾气,他是打小知道的,说气就气哪有半分顾忌,真生起气来,可是摔门就走的性子,如何能惹。
何况这冬日天寒,玲珑的脸色瞧着也不大对,像是生了病,更是不能由着她在外头晃了。
再者说了,她方才提及遇到了歹人,李睦眼下更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外头。
他如此想着,抬手隔着玲珑衣袖拉着了她,口中不住赔罪哄着。
玲珑被他拉的停了步子,脸色却还气着。
口中气哼哼道:“你都不肯承认是我夫君了,还管我作甚。”
李睦被她说的脸上红的厉害,压低声音一迭气儿哄着:“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错了,天气冷,咱们先寻个客栈避避寒可好?”
玲珑虽还气着,却也没执意闹着要走,李睦瞧她脸色,识相的拉着她衣袖,带着她往客栈里去。
刚一进客栈,那店小二瞧见李睦,便纳闷道:“咦,客官不是一早退了房吗?怎么又回来了?”
李睦今日一早,原本是准备离开颍州前往洛阳的,若不是遇见了玲珑,他现下应当已经买好了路上吃的包子,出了颍州城了。
店小二说着话,也瞧见了李睦身旁牵着的玲珑,更是不解,问道:“哟,这怎么还带回来了个小娘子啊?这位是公子的……”
李睦脸颊红着,不待店小二话问完,便拦了他的话,开口道:“劳烦,定两间上房。”
两间?店小二闻眼打量了李睦和玲珑,心想,这竟不是红颜知己的情人?
倒是玲珑,听的这句“两间”,侧眸瞪向了李睦。
她还记着方才包子铺前这人的一番话问话,听的这句“两间”,当即生了气,一句话不说便要挣开他握着自己衣袖的手,往客栈外走去。
李睦见状,顿时慌得手忙脚乱,忙紧接着同店小二道:“一间、一间,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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