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折心满意足地吃上了想念已久的食物,辣油的香气裹挟着食物本来的味道,最后在朴实无华的油盐酱醋中重新缔造关于美食的定义。
砂锅饭容易粘锅,如果刚开始没有搅拌好,后面基本上有一半要变成锅巴。云折拿了两把勺过来,宋临川接过手,开始给她拌好。
两个人话不多,云折吃饭的时候更偏向于安静。
快要吃完的时候,宋临川接了个电话,他没避开云折。
云折支着耳朵听了两秒。
宋临川:“老师,嗯,好,晚一点到。”
他就挂了。
云折:“这就挂了?”
宋临川笑着看她:“那还要说点什么吗?”
云折放下筷子:“老师,还是程老师吗?”
“对。”宋临川抽了张纸,给云折擦掉下巴上的饭粒。
他目光落在云折脸上:“吃好了吗?”
云折点头,宋临川朝她伸出手;“那走吧,待会儿有个会需要回一趟学校,你想去吗?”
云折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是牵手状态了。宋临川走在前面,店面窄小,他身形高大,挡住了好大一片光。云折垂眼看着两个人交叠的手,她心想,好像这种感觉也不坏。
两个人站在夜风里,云折问他:“我去会不会不太好,影响你吗?”
宋临川摇头:“不会,只是看你想不想去,不想去就不去,想去就跟我走。”
“让我想想。”云折沉思了一会儿,“想去。”
她很久没有重返校园,并且她也很想知道本硕博连读和普通的来说,究竟有什么区别。
宋临川捏捏她食指,柔软小巧的触感。“那就去。”
云折已经认出了这是回家的路,她环顾四周,更加确定,她不解:“回家?不是要去学校吗?”
宋临川面色不改:“回家拿点东西,然后开车带你去。”
云折于是得以自认为很隐蔽地时不时偏头看宋临川,昏黄灯光交织在朦朦夜色中,最终穿梭年限久远枝繁叶茂的古木,跳跃在宋临川脸上。
周末的晚上,路上行人总是要比平日里多一倍。年轻稚嫩的学生结伴出行,三三两两手挽手,走在路上。偶有一些正面遇上,目光先注意到宋临川,然后又落在云折身上。
学生们推推搡搡。
“那个哥哥好帅,他女朋友也好好看。”
云折听了一耳朵,伸手轻拽宋临川:“她们都说你好看。”
她讲话语气平淡,由于跟宋临川讲话要抬头,难免带了点波动,落在宋临川耳里,就是这人吃醋了。醋意横生,听起来还不错。宋临川捏了捏她脸,没有松手:“她们也夸你漂亮了,不过有一点说错了。”
“嗯?”
宋临川看着她眼睛:“你是我老婆,不是我女朋友。”
云折:!!!
云警官咳嗽着,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肯看向宋临川。良久,她才小声地说:“师兄,你……”
宋临川垂眼。
云折泄了气,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家离这处并不远,他们走了一会儿,就已经在楼下。宋临川把云折放在楼下:“三楼难爬,你在楼下等我就好,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你拿的吗?”
云折:“有,水杯。不在餐桌上就在玄关柜台上,谢谢师兄。”
宋临川上了楼,云折听到开门关门声,很快宋临川又重新走下楼。他手里拿了件外套,顺带将云折的水杯递过来。
两人拉开车门,这回是宋临川开车。他车是黑色的,云折则是白色。云折不认车标,坐上车就能明显感觉到这车跟她的完全不在一个价位。
云折边系安全带,边想起什么,她说:“师兄,我想起来件事情。程老师,其实我喊程叔叔。他和我妈是老朋友,我当时能跟你们组,其实很大部分是因为他的关系,我是个关系户。”
宋临川像是早有预料:“猜出来一点关于你和老师的关系,至于关系户,倒是不存在这种说法。”
云折双手叉腰,一脸自信:“那是,毕竟哥这种技术型人才,放在哪里都是熠熠生辉。”
宋临川不置可否:“确实,所以多谢云警官早些年的帮助。”
云警官腼腆一笑,做作摆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为人民服务。”
云折忽然吸了一口气,她有些紧张:“完了,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到现在都还没跟人说过,我要怎么跟程叔叔说,我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师兄,你今天开的会师姐她们都在吗?那我是不是,会暴露啊。”
云折重重吐出一口气。
宋临川看她如临大敌,就差捞过袖子开始擦冷汗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故意问:“想搞地下恋情啊……”
云折立马否认:“没有!”
“绝对没有!”
宋临川故意,酸溜溜且醋溜溜拖长音调的宋某:“那就是地下婚姻。”
云折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她那宛若云间人的师兄飞哪里去了,怎么下来了一个头顶两个角角的恶魔。云折反驳:“是你故意耍坏。”
宋临川笑出声来,他声音不高不低,撞击着云折耳膜,像是安抚,又像是哄小孩的手段:“是我坏,还紧张吗?”
云折是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她被这一打岔,紧张消散,现在再回想起来,好像也察觉不到什么。
宋临川的确是故意的,这就叫做转移话题术,有效缓解了云折的紧张。
云折心中一颤,她轻声:“谢谢师兄。”
宋临川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腕骨标致,像是件工艺品,越是在昏暗环境里,越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他轻笑,随意道:“不用谢。”
“不用紧张,你不想说就不说,包括老师、其他师兄师姐,都可以不说。”他有预兆般偏头看云折,云折正好抬眼,宋临川睫毛轻颤,刷动着云折的心瓣,“待会儿是座谈会,偏向学术性的,你如果不想听,就去外面玩。因为这次座谈会有邀请国外相关领域教授前来,所以我得过去一趟。”
“以前的师兄师姐有些还跟我研究的是一个方向,有些不是。所以这次去能遇到的人很少,不用担心什么。你可以在学校里玩,我把博士生公寓的钥匙给你,你要困了就先去睡觉,只是要发个消息给我,我晚点来找你带你回家。”
他事无巨细地安排着:“这样可以吗?”
云折心中一轻,她知道宋临川很忙,学生时代的忙很杂乱和工作的忙就是两种概念。云折不想给他添麻烦,随即道:“好,那我到时候跟你去,然后跟程叔叔打个招呼,我就悄悄溜走,我会给你发消息的。你要是找不到我,可以打我电话,我随时都可以接。”
“好。”
黑色车辆滑行在校园大道里,街灯明亮,在参天古木之下,是随处可见的牵手情侣,自行车穿梭在大道两侧,背着包刚下课的学生正在兴致勃勃聊着学术。灯火通明的教学楼,还有随处可见的小店。
她离开校园还没有一年,和记忆里叠合起来,好像又开始变得崭新。店面发生了一些改变,奶茶店开了一圈,像是一个小型夜市。只有教学楼前还是依旧,白炽灯营造的书卷气息,层层叠叠包裹着校园。
他们的目的地,都不是这些。得再往里,走到法学院的大楼,在两座靠桥相连的楼道上,有层会议厅。会议厅泛着明亮温暖的灯光,像是要照耀出谁的璀璨人生。
走廊上不时有人出现,很快又走进会议厅里。
宋临川带着她上去,云折在下车时后知后觉他们穿得太过正式,她现在的装扮,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宋临川将外套搭在她肩上:“夜间冷,穿上外套。”
这是宋临川的外套,罩在云折身上,有一点过于宽大,却能够抵挡夜风习习。
他们从另外一侧上楼,作为主办方,学校这回邀请了很多学术泰斗,临近几个大学相关领域教授也都过来,彼此正在和程教授握手。等到人稍稍少些,云折蹑手蹑脚站在程教授身后,她小声喊着:“程叔叔。”
程教授被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到云折,厚厚的镜片下是惊魂未定的神色,他捂着胸口:“你这孩子,差点把我这颗小心脏都扑通扑通蹦出来,送给你玩了。”
云折不好意思摸摸脑袋:“我没想到我才一年没吓您,您就不经吓了。”
程教授扶额,眯着眼睛佯装虚弱:“小云折,叔叔我再被你吓吓啊,诶,我就要赖上你了,天天让你给我做饭吃,我还眯着眼睛说心脏疼。”
云折努着鼻子:“别撒娇,一把年纪了。”
程教授笑出一脸褶子,他模样和蔼:“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闻声而来,故意来看程叔叔今天帅不帅?”
云折捧场:“帅!哪里不帅!”
她回答得当:“我在学校安插了眼线,我随时随地掌握你的举动,心想今天,肯定要过来给您捧场,毕竟这么帅一老学究,肯定得有小粉丝啊!”
程教授笑意涟涟:“就会哄我开心,肯定是跟着宋临川来的。”
云折瞪眼:“您怎么知道?”
程教授就差拿汇报稿打她了,没好气道:“我今天就打给了他一个人,刚好听到你在他旁边说话,问他要不要把你带过来。”
云折抱拳:“姜还是老的辣,下次刑侦还得找您。”
厚厚一叠汇报稿敲在了云折头上。
“宋临川呢?”
云折伸手指向旁边:“一直在这。”
程教授换上一副严肃表情,看着宋临川:“进去吧。”
他又切换回和蔼样子:“云折呢?要不要进去听一下。”
云折连连摆手:“不要,你们这个是英文的,我听不太懂,我要走了。程叔叔拜拜,您今晚好好交流,您就是法学之星!我走了啊!”
“师兄,我走了。拜拜!”
云折已经跑下楼。
程教授见她身影消失在转角,眯眼朝着身边的宋临川笑了一下,他眼中颇为探究:“要是我没看错,那外套,是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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