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川跟在程教授身后进去。

    云折已经开始在校园里乱晃,她其实才吃了东西,不饿,但是看到学生们聚在一些店面前,她没见过的招牌,又忍不住好奇跟着一起去排队。好在她也只是买了一些,看到不感兴趣的果断离开。

    云折吃到了一份特辣的豆腐,她想着都出来放纵了,不然就买杯果茶。她正想着,一旁递了杯果茶过来,云折抬眼,就看到穿着白色短袖戴着眼镜的男同学。

    也许他也是第一次朝陌生人示好,所以脸上还泛着红。男生强装了一下镇定,将果茶递给云折:“请你喝。”

    他说。

    云折没接:“谢谢,但是不用了。”

    她听到不远处有一些唏嘘声,还有加油打气的声音。云折循声而望,果然看到四五个男生站在不远处,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向这边。

    一看就是在为面前的男生加油打气,云折心中一转,她很快就明白了,要么就是游戏惩罚,要么就是对方想要加自己的联系方式。

    男生红着脸,手没收回去:“没关系的,只是一杯果茶,请你喝。”

    云折不想继续僵持,她看着男生青涩的面庞,还能跟一群男生聚在一起,想来应该是本科生寝室聚会。她接了过来,询问了一句:“是游戏惩罚吗?”

    男生摇摇头,飞快地说:“不是,是我想加你的联系方式。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

    云折莞尔。

    男生这回终于敢直视她,云折吃了辣的,唇比起原本的粉色,添上了更重的红,隐隐有着水光晃动,像是她眼睛里漾出来的光。

    她很漂亮,他们一行人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她。站得笔直,身姿修长纤细,长发柔顺,光是背影就已经引人遐想。

    室友们推搡着他,互相鼓励加油,说要不要去看看,万一是个背影杀手怎么办。他来了,她也果然转身过来,不是背影杀手,是浑然天成的美貌。

    他觉得呼吸一窒,心跳却飞快加速。

    云折看向旁边站着围观不嫌事大的四个男生:“那四个也是你的朋友吗?”

    叶浩点头:“是的。”

    云折转身走了两步,她想起什么,忽而顿步回头,长发在空中晃动,她笑颜美好而纯真:“有劳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云折买了五杯果茶,随后递给叶浩。她笑着:“谢谢你的果茶,这些就有劳你和小伙伴一同帮我解决这个麻烦了。我不是学生,我已经结婚了。”

    叶浩愣了一会儿,结巴道:“结……结婚?”

    云折笑着点头:“是的。不过很感谢今天的果茶,没想到已婚妇女也能收到年轻人对我的肯定,所以很是感谢。”

    叶浩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一时间被结婚冲撞的脑袋晕乎乎的,闻言,他又才找回一些理智。他重申:“你真的很漂亮。”

    他加重了语气:“你也很年轻,我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很抱歉给你带来了麻烦。”他说完,将果茶又要递给云折,“这些我就不收了,真的很抱歉打扰你。”

    云折摆摆手:“请你们喝啦,我也是这里毕业的,算是学姐请客,祝你们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她话说得满,也尽显真诚,叶浩没拒绝。他想来,这样漂亮的人,结婚了,对方也应该很好才是。叶浩朝她一笑,随即恢复爽朗,果真像个学弟一样:“谢谢学姐,今天晚上打扰你了。”

    云折朝他挥挥手:“没事,也谢谢你请我喝果茶。”

    叶浩重新回到那边等候区,男生们一看叶浩回来,便争先恐后地问他情况。

    叶浩估计也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傻,第一次要联系方式,就闹了这样的乌龙。

    叶浩将手里的果茶递过去,他拿了一杯:“没成功,她是学姐,已经结婚了,这是她请客喝的果茶。”

    “结婚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叶浩红着脸:“小声一点!”

    “哇居然是姐姐,看着年龄好小,还结婚了。”大家嘀嘀咕咕。

    云折不久前才收到宋临川消息,问她在哪,云折发了定位,现在只需要在这里等待就行。宋临川看到云折的时候,她正在跟一群男生打着招呼。

    那群男生说什么,哦,集体说:“谢谢学姐。”

    然后学姐云折果然温柔地伸手挥了一下,说着不用谢。

    宋临川从她身后靠近,他本来是想反手捏一下云折脸的,但是还没想好,他就已经走到云折身后。鬼使神差地,宋临川伸出手,盖住了云折的眼睛。

    云折没有惊呼,她只是抓着宋临川的衣袖,然后清清楚楚带着点威慑力地说:“宋临川,我今天化妆的,你知道你一手下来,我的脸会不会花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你的手肯定会被我打。”

    他顺势往下一滑,捏了捏云折。

    “还好,云警官为了让我免于一难,在最后一刻,果断拉开了我手和云警官脸的距离。”

    云折嚷着:“你耍流氓,你占我便宜。”

    宋临川大惊:“我怎么耍流氓了?”

    云折振振有词:“你三番五次捏我脸。”

    宋临川长手一揽,揽过云折肩膀,把她带过来,跟自己面对面。

    宋临川看着她:“不可以捏吗?”

    他微微弯腰,俯身贴近的那个动作,还有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云折摸了摸鼻子,好商量地说:“也不是不行。”

    “可是这样我就很不划算了啊,有来有往,你只有来,你都不给我往,我肯定吃亏!”

    云警官的脑回路,确实很奇特。

    宋临川失笑,把她鼻尖上那只不安分的手往上一带,落在自己脸上。宋临川面不改色地牵引着云折,于是云折可以感受到指尖触碰到不一样的温热肌肤,她捏了一下。

    宋临川偏头看她:“这下可以了吗?”

    云折把手收了回来,泄愤一样地把手里剩了大半的果茶递给他:“你喝。”

    宋临川喝了一口:“很甜。”

    云折跟着附和:“我也觉得好甜,肯定放了全糖。太要命了,居然放全糖。”

    宋临川垂眼:“不是你买的?”

    云折:“不是啊。”

    他牵着她,走出这处热闹。慢慢走进古木下,走进那些春夏交替就会带来无尽生机和新意的枝繁叶茂里,重新走进夏日的悠远蝉鸣声中。

    宋临川心跟明镜一样似的:“云警官今天被搭讪了,果茶是别人买的。”

    云折心虚:“是……但是我也请回去了!”

    人行道上地板被树根撑破,显得格外坑洼。却因着夏季还没有正式到雨期,只觉得像是记忆里最悠远富含韵味的存在。

    云警官超大声地说:“并且我说我结婚了!这个才是重点!”

    宋临川被她声一怔,继而笑起来。宋临川一本正经:“谢谢云警官愿意为我这个有妇之夫正名。”

    云折羞红了一张脸,干巴巴道:“不用谢。”

    宋临川好似很好奇:“那后来呢?”

    “后来?还要什么后来,后来人家就走了啊。”

    宋临川点点头:“看来人类共同审美是统一的,好在我先下手为强。”车辆停在不远处车道上,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重新给云折系好安全带。

    重新转身走向驾驶室,他一边倒车,一边说:“不过老师也跟我说了一些话,你想听吗?”

    云折两眼有神:“想!”

    “本来还想让云警官说两句好听的,转念一想,云警官竟然都愿意为我正名了。”

    云折跟着他笑:“你好好说你。”

    宋临川开始重现。

    云折走后,座谈会马上开始,程教授倒是没有跟宋临川算账。只是到了结束,他让宋临川等一下,一听就知道是有些话要说。

    宋临川已经做好了被问责的准备,随后两个人站在三楼走廊上。

    程教授笑眯眯地看着宋临川:“恋爱多久了?”

    宋临川其实很想说是结婚,没有恋爱,但是想了想,又怕程教授受不了,只好硬邦邦地承认了:“恋爱一个星期。”

    结婚一个星期,那恋爱就一个星期。

    程教授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没想到被你小子拐走了。”

    老师在学术上要求极高,也很严格,但私下更偏向师长,讲话也会温柔很多。他拍宋临川肩膀的力度,是要比以往赞赏时重上许多的。语气也不同于以往的欣慰,多了些语重心长。

    宋临川笑着回应。

    老师脸色还洋溢着笑容,只是明显要严肃很多,他像是一个长辈,又是谆谆教导的师长。对着这个青年人难免多问了两句:“是认真的吗?”

    宋临川点头:“嗯,很认真。”

    老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接着道:“你是个好学生,也是个天赋型人才。做学术上我不用再和你多说什么,但是对于恋爱,想来云折也告知你,我和她母亲是故交。年轻人的恋爱,就像天气,轻而易举就变了天。”

    “现在人的想法和我们这代人对于爱情的价值观是不一样的,老师并不干预你们的情感走向。但只希望你能够多包容理解一点她,多的我就不说了。我不给年轻人恋爱压力,就是确实有点出乎预料。”

    程教授独自落寞了会儿。

    宋临川郑重:“我会的。”

    程教授叹了一口气,眉毛皱得很重:“我就没想通,怎么会是你呢?纵观你整个学术生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也不爱笑,冷冰冰的。虽然我不否认,当时云折进组的时候,我是有意撮合的,但我想撮合的是赵谨言和云折,怎么到最后是你了呢?!”

    老教授实在是想不明白了,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情感上过于冷淡了些。

    冷冰冰的,也不爱笑,小姑娘哪里喜欢这种。

    两人进入闲聊模式,也没了那些明面上的师生架子。

    宋临川诧异了一下:“赵谨言?”

    赵谨言确实爱笑,跟组里人关系都不差,就是眼睛小了点,尤其是宋临川知道了些关于赵谨言的事情,对这人的印象就是学术还行,人品不行。

    程教授叹了口气:“是啊,那孩子不是爱笑嘛,想着谁跟他在一块应该都会挺开心的。谁知道云折进去之后是实打实开始干活了,直接把师兄师姐和师妹情谊拉满。”

    宋临川没兴趣在别人面前说赵谨言的事情,也没发表评论,只是看起来颇有小人得志般笑得灿烂:“还好,不然就没我什么事了。”

    程教授望天,夜幕漆黑,幽幽道:“喊你带师妹,带成自己女朋友了是吧!”

    宋临川嗯了一声,话里含笑:“谢谢老师。”

    程教授受不了这冷冰冰一孩子突然变成粉得冒泡的恋爱脑,挥挥手让他走了。

    临走之前,程教授又把他叫住:“要给你保密吗?”

    宋临川笑着应声:“好,谢谢老师。”

    “去吧去吧,少在面前晃。恋爱可以,别有事没事吵架影响彼此,你那核心期刊论文怎么样了,抓紧点,有能力就多发几篇,好好做点东西出来给我看。”

    “知道了,老师。”宋临川在老师示意下离开。

    云折抓住了重点:“赵师兄?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你这样一说好像有几次的确团建的时候跟他坐在一起,不过旁边就是师姐,当时就没注意赵师兄。”

    “他有什么问题吗?”

    宋临川开始双标狗,全盘托出。

    “赵谨言是很爱笑,也很热心。偶尔我们会去本科考试场上监考,学妹学弟过来加微信,说是请教问题,赵谨言不拒绝,因此一来二去,就和低年级的学妹扯上了关系。到这里都还是属于正当的男女关系,后来发现他脚踏三只船。”

    云折皱眉:“三只船?他同时谈了三个?”

    宋临川:“嗯。”

    “靠,这也太坏了吧。哇,那肯定是我运气太好,我都没跟他有什么联系,不然谁知道我是小三还是小四,或者会不会成为小五。”

    宋临川轻轻拍她一下:“想什么呢?”

    他带着点警告意味:“放心好了,就算是你真对他有那么点意思,其他师兄师姐也会私底下劝阻你的。”

    云折更加诧异了:“你们都知道?”

    宋临川:“对。”

    “就我不知道?”云折眨眼,为什么就她不知道?!

    宋临川淡淡道:“那会儿你才进来,不知道很正常。”

    云折好奇:“师兄,你是本硕博连读的话,那你现在是要毕业了吗?”

    “我18岁读大一,今年25岁,本硕博只需要八年,你可以算一下。”

    “那就是要毕业了。”云折摇了摇头,十分叹息,“人和人之间差距怎么那么大叻,有的人明年就是博士学位,有的人还在当小小警官。”

    “那我把博士学位送给你,你帮我发论文。”宋临川故意逗她。

    云折头摇成波浪鼓:“放过你放过我,师兄,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没读研吗?一是我的确考不上,二是我对读书没兴趣。”

    “你让我读博士,还不如让我去当黄金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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