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棠棠?”君玥把人扶在怀里,眼眶通红:“叶棠,醒醒!”
他手上的灵力不要命一般往叶棠身上输,可它们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棠的头歪在君玥的怀里,身上被雨淋得湿透,血水染红了君玥的白袍。
他脸色惨白,身体冰凉,任凭君玥如何呼喊,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凡人生死自有命数,君玥常年混迹司命殿,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更何况……叶棠他本也不是普通人。
从前君玥可以说服自己看淡,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发觉所有风轻云淡的大道理,原来只是未到伤心处。
君玥甚至没来及告诉他,暮雪……其实只是他的一道影子。
他抱着叶棠开始往外走,路过角落时,发现了那两个刺客的身体,君玥弯腰将叶棠轻轻放在一旁,在其中一人的身上,翻出了一块令牌。
令牌被背面是一个罗盘的标志,只要去过司天台的人都见过,司天台的门口挂着的正是一块巨大罗盘,与这块令牌上的一模一样。
君玥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曾在那人出门时,远远地望过那么一眼。
想到这里,君玥闭上双眼,整个人的身体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手中紧紧握着那块令牌,力道之大,以至于指骨都在作响。
……
望津楼。
君玥整整隔了一夜才回,回来时身上还是那件被朝歌烧得破烂的长袍,一身血迹,发梢上粘着未干的雨水,指甲缝里还藏着泥土。
可他连个净身决都没给自己用,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落魄,像失了魂一般。
朝歌伤的比较轻,昨晚便醒了,见他这模样,震惊地转向惊风:“这是我打的?”
惊风:“不至于吧……他是不是来敲诈的?”
可君玥并没有与他们玩笑的意思,朝歌这才察觉到不对经,看了看他的脸色,问他:“你怎么了?”
君玥深吸口气,艰涩道:“叶棠死了。”
朝歌和惊风俱是一惊。
好半响,朝歌才开口问:“谁做的?”
“司天台。”君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他是为了护着暮雪。”
朝歌清晰地感受到此刻的君玥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你来这里,要找的那个人,是元琅吗?”
君玥闭了闭眼。
朝歌从他的态度中得到肯定的答案,继续问道:“可你来了盛京却不去见?是不敢还是有怨?”
“我第一次见暮雪,就觉得他很像你,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君玥艰涩道:“他是我的一片影子。”
朝歌皱起了眉:“那叶棠他……”
君玥却没有再说下去:“既然你没事,我需要出去一趟。”
君玥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妥,施了个法,整个人又变成了那个风流倜傥的浪荡仙君,只是他的手上没有折扇,眼底也没了光。
“你是要去司天台吗?”朝歌看着他的背影道:“叶棠的事我会想办法,也许还能有转生也说不定,你……不要冲动。”
“什么,你是说害死叶棠的人,是司天台的?”端睿刚从皇宫被放出来,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胖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那不是完了完了完了。”
惊风打听道:“君玥和这个元琅,到底是什么关系?”
端睿说起八卦就来了劲,兴冲冲地介绍起来:“按众仙官知道的呢,自然是司命星君刚刚飞升不久的一次瑶池宴上,君玥看到坐在对面的元琅,不知怎么地,一向自视甚高,觉得伴舞拉低自己音乐水准的君玥,突然自请要献艺,紧接着就弹了个琴曲,弹完之后,直接从席边的桃树上折了枝海棠花,送到了元琅的跟前,还说什么‘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
“看似在讲海棠,可谁不知道,这就是冲着人家司命去的。”端睿喝了口水,继续道:“不过翼君向来风流,红颜知己遍布六界,大家都想着这司命刚来,别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一开始,还有好心的女仙添油加醋的把君玥以前的风流事给他讲一遍,让他千万擦亮双眼。”
“那元琅怎么说?”
“司命一直都是那副样子,待人和和气气地,你说什么都认认真真地听着,听完还客气道了句谢,可是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让君玥进了殿。可君玥不仅去他那,还去别人那啊!”
端睿说到激动处,甚至不由自主的拍了拍朝歌的肩:“你们魔界的那个宣姬,你知道吧,光她就找过了多少次,更别提各路精怪女仙,再加上还常常下凡听曲,奇怪的是,这些元琅分明都知道,可他就是一言不发,也没有要和君玥断的意思。众仙觉得他们大概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久而久之,也便不再管了。”
端睿把茶放下,长舒一口气:“所以呢,仙界众所周知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
“那众仙不知道的呢?”
“那那那……”端睿差点把水喷出来:“那我怎么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朝歌威胁道:“君玥已经去了司天台,这要万一再死个人,你确定你们回去能跟昊轩交差?”
端睿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半响才犹犹豫豫道:“我告诉你也可以,反正,唉,既然都到了这份上了,那我告诉你吧,不过你们千万不要跟别人讲。”
“放心,我在上清天哪来的朋友。”
端睿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只好接着讲那段故事:“众仙知道的呢,也没错,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其实在那之前,君玥和元琅,也有过那么一段。”
“前世?”
“不算是前世吧,大家都知道,数万年前,四神陨落,连带着二十八星宿一起寂灭。直到这些年,才有三位星宿逐渐归位,一个是鬼宿折吾。”端睿看了一眼朝歌:“当然,这位后来自愿放弃星位,去了你们魔族。”
“还有一位呢,则是前武君,柳宿子慕,后来跟了剑尊,这另外一位嘛,就是翼宿君玥,司掌天下俳优戏乐,。”
端睿讲话慢吞吞地,惊风听得有些着急:“别介绍背景知识了,快说重点。”
“这不是正在说嘛,”端睿只好放弃讲三星君的故事,直奔主题道:“可是这翼君自然也不是天生就是翼君的,在他飞升上神的时候,渡过一场劫。”
“君玥渡劫时是在北海之渊,那里常年冰雪覆盖,杳无人烟,他渡劫伤重,眼看着就要陨落,不知怎么地,忽然落入了尘世,成为了一个琴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渡劫的原因,他去的那个国家,边关常年战乱不休,官场腐败,民不聊生,偏偏皇帝还是个昏庸的,君玥还没来得及跟暮雪一样名满天下,就被皇帝收回了后宫。”
惊风眨巴眨巴眼睛:“不会是做妃子吧,那他那他那他……”
“放心,”端睿似乎是一眼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没侍寝,也没封位,只是让他弹弹琴,但翼君多清高一个人啊,当然不愿意,可奇怪的是,那皇帝居然也没怎么他,反而还每天好吃好喝供着。”
“直到有一天,礼部侍郎元琅直犯天颜,一个脏字没有的将那个皇帝大骂了一顿,皇帝哪受过这委屈,元琅前脚刚走,后脚就召来暗卫让他把人给杀了,结果被前来送还曲谱的君玥给听到了,一向对皇帝爱答不理的君玥居然直接跪了下来,求皇帝放过元琅。”
“他俩认识?”
“不算怎么认识吧,早年君玥在乐坊被人欺负时,元琅出手救过他,许是为了报恩。”
朝歌咂摸了一下他俩的相遇,忍不住想起了叶棠和暮雪,命运兜兜转转,原来是这么一个故事。
“皇帝这就同意了?”
“同意了,但是皇帝很生气,说只要君玥给他弹琴,弹几天,他就几年不杀他。”
“结果君玥当场就取了琴跪坐在地上弹了起来,琴声一脸在宫中响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皇帝过来的时候,君玥十根手指根根见骨,伏在琴上没了生息。”
“那皇帝还挺守信用,君玥死后,他果然没杀元琅,不过也没等三年,第二年春天,元琅就和他儿子一起篡了他的位,新皇倒是位好皇帝,元琅和他一起励精图治,官至宰相。”
“那君玥呢?”惊风问:“元琅知道君玥为他……”
端睿摇了摇头:“不知道,元琅帮过的人太多了,根本不记得这回事,怎么可能会打听一个宫中的琴师。”
“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君玥渡劫飞升,成为了整个上清天第一个归位的星宿。”
“不过也奇怪,”端睿又道:“一般渡劫之后不会记得自己劫中所历之事,怎么翼君还会对司命一见钟情。”
“那他是还记得?”
“不记得,”朝歌肯定道:“若是记得,他定然不会再去找元琅,君玥骨子里太骄傲了,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人身上输两次。”
“元琅知道吗?”
“不瞒二位说,”端睿弱弱举起手:“这段故事,我正是在司命殿里看到的。”
“你们也知道,”端睿解释道:”我素来爱看话本子,偶尔找不到好看的时候,就会去司命殿看看三千凡尘,结果有天,就在司命的桌上看到了这段记载。”
“这算是秘辛了,我看完之后就赶紧走了,虽然我时常被称为天宫邸报,但这事儿,我可是一点都没跟人说,翼君知不知道我不知,司命,他绝对是知晓的。”
朝歌默不作声的听完,总结道:“如果照你这么说,叶棠的死……很可能是元琅自己故意安排的。”
端睿睁大了眼睛:“什么?!不是,他为什么啊?”
“为了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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