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两人商量好的计划,次日一大早,白雪梅就找上了欧阳旭的门。
临进门前,她对周舍说道:“你在门口等一下,看着那高家大小姐,要是她来找欧阳姐夫,正好撞见我们,计划就不好进行了!”
“你?”周舍对她仍然不是十分信任。
她只好再三保证,会一直在他视线范围内才得以一个人进去。
门大开着,白雪梅在院子里等待德叔叫欧阳旭出来,故意停留在院子里一棵紫红牡丹花前,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她估算着差不多到这里,她已经听不太清门口传来的声音,那么,相应地,周舍必然也听不清她的声音了。
欧阳旭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周舍紧紧盯着两人。
白雪梅背对周舍,压低了声音,对欧阳旭直接说出了实情。
“那还跟着他干嘛?我领你去报官!”白雪梅赶紧提醒他压低声音,好在周舍听不清楚。
她继续说道,“不能去报官,欧阳旭骗我骗得这样惨,我不能轻饶了他,现在就算去官府,我还是他的娘子,他打死我也不会休我,按照大宋律法,官府也不会判我和他脱离夫妻关系,他呢,也不过是打个二十板子,关一两年就出来了,到时,他还是不会放过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雪梅问道:“姐夫,你是不是负了盼儿姐,要娶高家小姐?”
欧阳旭失色:“你怎么知道?”
“有心打听,就没有不知道的事。盼儿姐也知道了吧,所以才着急来汴京找你?”
欧阳旭叹了一口气,她心中就已了然了。
“你的事,我不知道盼儿姐要怎么处理,但是现在,您只当我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帮帮我,你这么努力考上进士,也是为了造福百姓吧?我就是这些百姓中的一个,求求您,帮帮我!”
“我,我怎么帮你啊?”
“你肯帮我就最好了,周舍在看着我,我没办法给您下跪道谢,只求您假装被我威胁,然后求我宽限点时间去筹钱,能帮我缓个一周左右。对了,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议礼局检讨沈铭之子沈如琢这个人怎么样?”
“你问沈如琢干什么?”
“我,我刚来汴京时,他帮过我。虽然你也能帮我,可是你现在还没有被授予实职,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你。”
其实哪里是连累,不过是他抛弃了盼儿姐,本质上也不是个可靠的人。盼儿姐被抛弃,能不能原谅她还是两说,万一决裂,她必定要与盼儿姐站在一边,到时,欧阳旭拿着对她的恩来要挟盼儿姐就不好了。
欧阳旭想了想,倒也不损失自己什么,便说道:“好,我答应你,可是我怎么通知你呢?”
“两天时间够不够你打听?”
“够了,汴京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沈如琢又是官场的人,好打听,你是想知道他什么方面的消息?”
“人品!我回去后会跟周舍说,你要求宽限七天,但我只给你两天。两日之后,还是这个时间,我来取钱,到时你可以随便拿幅画什么的敷衍我。”
“好!”
“你假装愤怒些!”
于是二人又演了一会儿,终于貌似谈妥了,白雪梅才趾高气扬得出来。回去的路上,周舍便开始忍不住询问详细情况。
“我看你跟那欧阳旭刚开始谈得很热乎嘛!”
“我那时候是降低他的防备心,诈他呢,毕竟他要娶高家小姐是我们听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有,当时还不知道,而且万一高家小姐人不坏,自愿伏低做小呢!那盼儿姐的事情就根本威胁不了欧阳旭,所以我才多和他套了些近乎,探一探虚实。”
“结果怎么样?”
“他呀,怕高家小姐怕的要死,那女的是个醋坛子,不许他和任何女人亲近,要是知道盼儿姐的事情得活撕了他。”
“那就是威胁到他了,那怎么没要来钱呢?”
“他说,他因为负了盼儿姐,心里过意不去,把钱全赔给盼儿姐了,我们要的前,他需要时间去凑,我只给了他两天时间。”
“你要了多少?”
“一百两!”
“这么少?”周舍音量陡增。
“是黄金!”
黄!黄金!周舍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两日,白雪梅又出现在了欧阳旭家门口。
“你再宽限我几日,我这儿有些字画,还值几个钱,你可以拿去卖。”
“我要你的画干什么?我要钱!要真金白银!”
二人又在周舍面前开始演了,趁周舍不注意,欧阳旭赶紧告诉她,沈如琢是汴梁本地人,颇有家财,时常流连于勾栏瓦舍,但人怜香惜玉、重信用,而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行迹。
够了,怜香惜玉、重信用就够了,够了!
看来押沈如琢这个宝没有错!
“谢谢你,欧阳旭,这些字画你没有用处了吧?”
“都是平时随便写写画画的,没有用了,怎么了?”
白雪梅冲他笑笑:“待会儿我要是把这个给了周舍,他一定会气得发疯,把这些字画全都撕了的,到时候我怕你心疼!”
“随他撕吧!”
“对了,你和盼儿姐?你就非那个高慧不娶吗?盼儿姐可是陪了你三年啊!”
欧阳旭面色苦闷,说道:“你还太小了,我和盼儿的事,你不懂。”
白雪梅心想算了,他们两个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现在盼儿姐的态度都不明朗,她别坏了盼儿姐的事。
从欧阳旭家离开,周舍果然立刻变了脸,将那些字画撕个粉碎,还甩了她一巴掌。
“你不是说能从欧阳旭那儿要到钱吗?钱呢?这些破字画值几个钱?我用他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他之前说了要七天才能筹到钱,我以为这两天起码能有一点,谁知道他还一分都没筹到。”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等上七天?我们没有钱再继续住了!”
白雪梅看着他那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心里直发笑,嘴上却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不是还有沈如琢吗?”
“你又想出什么办法了?”
“我们看看去沈家门口卖字。”
“那有个屁用!”
“他是个爱才惜才的人,我们要徐徐图之,之前商量过的,你忘了吗?”
周舍鄙夷得说道:“那就试试吧!”
还剩下一点钱,买了些便宜的笔墨纸砚,白雪梅挥毫写下了北宋以后的诸多词作,以李清照年轻时的作品为多,毕竟符合她的年龄与应该有的心性。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二人在沈府门口支了个摊儿,沈府的下人却要赶他们走,双方争执不休,磨蹭了好一会儿,远远就看见挂着“沈”字灯笼的轿子往这边来。
“来了来了!”周舍低着头偷偷观察。
白雪梅故意借着风把自己“抄”来的诗作,往空中一扬,轿子上面、下面、周围都落满了纸,远远看上去还以为竟像是在办丧事。
晦气真晦气!沈府的下人忙赶忙收拾地上的纸张。
沈如琢掀轿帘而出,脚底正踩住一页纸,纸上还有字。他轻轻移开脚,将纸张捡起,仔细一看,原来是首词: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有趣,太有趣了,仿佛可以看见一个活泼艳丽的少女,面颊酡红,醉卧于小舟之上,随浪而行。风吹起,莲叶荷花随风而摆,船儿划开水面,惊得水鸟飞起又落下,一只白鹭正落在她的脚边……
美!悠游自在,淡然舒适!好词啊!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沈如琢抬头,眼光正撞上白雪梅的眼睛,这,这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吗?
他看看手中的诗词,又看看白雪梅手中的纸,顿时明白了,这些词作必然也是眼前这个清丽可人的美人所作!
“你怎么!”他喜笑颜开得正要搭话,却发现她的相公就在身边,立刻改口:“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的这点儿变化,全落在白雪梅眼里,有希望!
她稍欠身,行了个礼:“民女初来汴梁,还没找到赚钱的营生,身上所剩的盘缠已经无几,所以想出来卖几首从前所做的词作,以解燃眉之急,没想到挡了您的府门,真是对不住!请原谅我们不知道规矩!”
这个不知规矩太好了!要不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小娘子一面!沈如琢心里窃喜,表面却正经:“姑娘的词作均属上乘之作,不如全部卖给我吧!”说着想下人要了一锭金子递给了她。
白雪梅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大方,一时愣住,摆手说道:“不不不,用不了那么多钱的!”这可是李清照的词,又不是她的,赚赚别人的夸赞就可以了,可没想用他赚钱,这次也是为了让沈如琢对她动心,谁知她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
周舍看她还想拒绝,唯恐沈如琢真得把钱收回,忙把金锭接了过去,搞得沈如琢略微尴尬。
“姑娘的才情值得这么多钱,以后姑娘,哦,你们夫妻若有什么难处,尽可来这儿找我!对了,你们住在哪里啊?”
上钩的鱼就得及时拉,周舍赶紧抢话:“我们就住在汴梁大道西边那家陈家脚店!”
白雪梅看他那奸计得逞的小人模样,甚是讨厌,不过,他倒是很会配合!
“官人,沈相公还有其他事要忙呢,我们不要耽误人家了,走吧!”
佳人越走越远,沈如琢仍沉浸在她温柔清丽的倩影里,等幡醒回来,佳人已经走远,他痴痴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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