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梅和周舍二人在前面走着,自然是知道沈如琢跟来了,周舍阴险一笑,鱼儿咬钩咬的够结实的!
到了住处,沈如琢不好再跟上去,只好在门口眼睁睁看着二人上了楼,却久久不愿离去,待二人上了楼,他才进去,询问店家:“方才上楼的那小娘子和她官人住在哪一间房?”
店家专心看着账簿,头也不抬:“你是什么人哪?”
沈如琢微笑,取出一两碎银,放到账簿上。
店家不动声色得抬抬眼皮:“二楼左数第二间!”
这家店后面是一条小街,看得到整个二楼,沈如琢还想再看一眼,匆匆跑到了小街上,昂着脖子数窗户,小娘子住的该是左边第二间,不对!店家说的是从正面数,他现在在小楼背面,应该是右边第二间!
刚上二楼的白雪梅马上铺开纸笔,写下“明日巳时。”
店家就来敲门了:“周相公?宋娘子?今天该交店钱了吧?”
周舍一听别人问自己催债就烦,于是猛地把门打开,把金锭子重重磕在桌上:“我有的是钱!你看清楚了!这是金子!你觉得我会拖欠你那三瓜俩枣的吗?没见识的东西!”
本是来要正当住店钱的店家,惹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人臭骂,只是别说被骂,就是被打也不能得罪客人哪,更何况是有金子的客人,店家只好灰溜溜得出去,还帮忙关上了门,却是低声咒骂了一顿。
而在屋里,白雪梅想打开窗子透透气,结果竟然看见沈如琢就站在下面,吓得她赶紧缩回手。
周舍起疑:“怎么了?窗外有鬼啊?”
白雪梅叠好起桌上的纸放在袖口,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笑着说道:“窗外没有鬼,有你想要的金子!”
看看左手的挑窗杆,再想想窗外的沈如琢,此情此景,多像潘金莲和西门庆哪!
罢了,为了挽救自己,为了整死眼前这个男人,就假装做一回潘金莲吧!
她袅袅娜娜走至窗边,打开窗子,瞄准了沈如琢,便将挑窗杆扔了下去,正中靶心!
挑窗杆砸在沈如琢的头上,他满脸怒气抬头看来,竟一时看呆了。
只见那小娘子表情风骚又害羞,情意无限,微微看向街道私下正无人,一张叠纸落在了自己脸上,他正要叫出声,小娘子已经消失在窗边。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巳时”。明白了,小娘子是对我有情啊!有了约定,沈如琢立刻回家去,焚香沐浴,心里想着,明日定然要给小娘子留下个好印象!
而同一时间,白雪梅正交代周舍,怕沈如琢等不及早来店门口观望,所以还是让周舍早一点儿出去,就躲在后面的小街,她不再摔杯为号,摔杯子外面不一定能听到,而是打开窗子,扔出挑窗杆,到时就可以进来敲他一笔了!
周舍听得兴奋,看着她略施粉黛的脸,不仅摸了上去,说道:“要让你这样的没人去勾引沈如琢,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说着手开始往身上摸去。
白雪梅直犯恶心,赶忙撒娇说:“周郎,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周舍只好了无兴趣得收回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着。
白雪梅又说道:“周郎,还有一件事。你离开前要打我一顿,一定要打在脸上,越重越好!”
“你就这么喜欢被我打呀?”周舍满脸色气。
“你不要胡说,我是担心,和沈如琢只见了两面就这样不顾廉耻得私约他,他心里必定疑虑,我又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怕到时候露了马脚,把鱼惊着了,可是如果你打我的伤被他看见,我就跟他说,是因为你打我,我才忧愤难解,约他出来,他必然会放松警惕!”
周舍听着,也挺有道理,便直接挥拳而来,白雪梅没防备他突然开打,痛得尖叫,一拳就让她想起现代生活里她在赵总手下挨的毒打,更是惊恐万分,连连惊叫。
可这叫声,更加刺激了周舍,已经忍着好些天没打过女人了,痛快痛快,拳头、巴掌接连而至,动静搞得周围的房客都出来看热闹。
店家也赶紧上楼,眼看一位小娘子在自己的店里被男人痛打,不能不管,便上去拉架,没想到,周舍打人打得兴奋,一拳挥在了店家的鼻子上,瞬间血流如注。
众人纷纷指责,一通批评声中,周舍终于停止了打人。
……
第二日,白雪梅脸上还挂着伤,好说歹说才把周舍赶去了后面的小街,而后梳妆掩盖脸上的伤痕,若是不掩盖伤痕,非得一下就把沈如琢吓跑不可。
差不多快到巳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沈如琢果然是早来了一会儿。
门打开,白雪梅满面春风将他迎进去,店家手里拨着算盘,演讲耳朵却时刻注意着这个房间的动静,看见一个陌生男人进了房,嘿嘿一笑,想着昨天白天骂他一顿,晚上又打了他一拳的周舍,随即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活该你戴绿帽子!
而白雪梅这边刚关上房门,就跪在沈如琢身边,把他给吓了一跳。
“小娘子这是……”
“沈相公救我!”她急切恳求道。
沈如琢连忙将她扶起,问道:“小娘子这是何意?”
白雪梅走至窗边,瞥了一眼正在等待的周舍,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回到桌旁,用帕子沾水一点点抹掉脂粉,淤伤就显现了。
沈如琢大吃一惊道:“小娘子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是被人打的。”白雪梅神色黯然。
“什么人这么没人性,竟会对一个女子下这么重的手?”
白雪梅给他倒了杯茶,说道:“沈相公且听我慢慢说来,我本是杭州乐营的乐伎宋引章,弹得一手好琵琶,说出来不怕沈相公笑话,杭州府尹曾夸我是江南第一琵琶手,又会吟诗作词,容貌虽说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色,可是也绝不是什么庸人之姿,”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偷偷酝酿情绪,“只可惜,引章命苦,那么多的王孙公子追求我,我都看不上,偏偏看上了这个人渣周舍!他花言巧语哄骗了我,其实不过是看上了我多年的积蓄,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还不够,他还强行我带到了汴梁,要设局害人,第一个目标就是你啊沈相公!”
沈如琢噌得站起:“你们想怎么样?”
白雪梅急忙将他按在凳子上,说道:“不是我们想怎么样,是周舍想怎么样!那日我俩刚到汴梁,就遇到沈相公,周舍看你像个有钱人,便打定主意逼我勾引你,倒是他躲在外面,将我俩抓个正着,借此向你勒索钱财,可是我不从,他便对我动手,打得我没法见人!还扬言要打死我,我没办法,只好将你骗来了!”
“他真是个畜生!他现在躲在外面?”
“就在窗外!”
沈如琢拉着她的手腕说道:“你不用怕,我带你去报官,他只有一个人,不能把你怎么样!”
“沈相公,你能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如此相助,引章感激不尽,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是个乐营女子,报了官,暴露了身份,官府必定将我遣回原籍,而且妻告夫罪,虽得实,徒二年,就算告倒了他,我也要陪着他坐两年的牢!而周舍呢,按照大宋律法,殴打妇孺,顶多不过脊杖二十,哪怕算上他毒设美人局,敲诈他人,也不过吃个十年八年的牢饭,到时放出来了,我还是他的妻子,他指不定要如何得报复于我!”
白雪梅还记得,正是因为这条“妻告夫罪,虽得实,徒二年”,李清照才会坐牢,她要是也学李清照状告自己的丈夫,必然也要吃牢饭,不行!她一定要劝说沈如琢,叫他去告周舍!
沈如琢沉思:“这样的人,不死都是便宜了他!乐营的事情小娘子不用担心,虽然我沈如琢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宰相,可是作为著作郎,我和各地的乐营司使、州府长官还都有些说得上话的交情,可以帮你将乐籍转到汴梁来,你就不用回钱塘了。”
白雪梅听他这样讲,心下就明白了,他肯定愿意帮自己,要说之前不知道他愿意帮到何种地步,现在就明朗了!于是飘然下拜:“沈相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沈如琢再度将她扶起:“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再说,这个周舍实在可恨!”
白雪梅泫然欲泣道:“想想我也真命苦,竟会看上这样一个混蛋!该想个办法,让他休了我!”
“这还不简单?威逼利诱,不信他不从!”
白雪梅摇头:“沈相公有所不知,这周舍就是个疯子,他对我说过,宁可打死我,也绝不会休了我!虽说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是很明显,没有足够的利益,他是不会愿意给我一封休书的,休书一日没有拿到手,我一日便是周舍的人!”
“那该怎么办呢?”沈如琢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不出办法。
白雪梅也叹气,其实她早有计划,只是此刻还需要装出个一筹莫展的样子来,总不能立刻对沈如琢说出自己的办法,不然倒像是她早就预谋好了一样,还是要做做样子才像是走投无路临时求他帮忙。
“不然!”沈如琢突然说道,“不然我从他手中买了你!他不就是要钱吗?他要多少钱,我都给,我给他钱,让他给你写休书,再把他逐出汴梁!”
有点儿意思了,可惜不够周全,白雪梅假装担忧得提醒道:“怎么逐出汴梁?他若是又回来纠缠呢?再说你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好浪费在我身上呢!”
“不!花在你身上不叫浪费!”
“沈相公说笑了”,这个沈如琢听不到说话的重点,看来还是自己说了吧!“我刚刚倒是想出一个好法子!”
“什么法子?”
“只怕这法子会影响到沈相公的清誉。”
“你说说看!”
“待会儿,我给周舍个信号,他就会进来,到时候我假装成被你识破的样子,你言语恐吓他一番,叫他把我卖给你!”
“这不是和我刚才说的办法一样吗?”
“沈相公别着急啊,听我说完!周舍精明,不见到你的钱,他绝不会把休书给我,可是一见到钱,他那脑子就不够用了!到时你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休书,沈相公,你就让他把休书上的时间往后写一写!”
“这是为什么?”
“他休了我,我就不是他的人了,应当立刻回到钱塘去,便不能留在汴梁了!否则,我也一样要脊杖二十。”
“我懂了,你要把时间推迟到乐籍正式转来的那天,这样你才不用受罚!”
“正是,沈相公可愿帮我?”
沈如琢点头,转而又说:“我买了你,就立刻娶进门,这样也不用受罚了!”
“这!”白雪梅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二人才见了几面,出点钱帮帮她可以,可是谈及婚姻之事,她就不愿意了,她能活着来到宋引章的世界,是为了向所有欺负她的人报复,不是为了找个男人结婚!
如果果断拒绝,沈如琢还会不会帮助自己,如果不拒绝,拿自己岂不是要遵守约定嫁给沈如琢?
短暂思考后,白雪梅开口说道:“沈相公如此帮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只是,我刚被休,沈相公就娶我进门,对我,对沈相公的名声都不好不说,还会被那周舍反说我们早有苟合私通之心,给我们安个和娶的罪名,怕是不好收场呀!”
沈如琢思量再三,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只好为自己挽尊:“小娘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反而惊吓了小娘子。”
放弃娶她的念头就好!“沈相公哪里的话,您是我的恩人,我当然要设身处地为您考虑,不能让您因为帮我惹上麻烦!”
接着她将自己后续计划也都一五一十得告诉了沈如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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