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白雪梅将挑窗杆扔了下去,周舍马不停蹄得上来“捉奸”。

    只是一打开门,却发现两个人都是衣冠整齐,白雪梅正战战兢兢站在沈如琢旁边,为他沏茶。

    周舍看出不对劲,便看向白雪梅,而白雪梅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如琢十分不屑得说道:“你不用看她,我已经识破你们的计划了!”

    周舍心虚,却不傻,他愤恨得瞪了白雪梅一眼,与沈如琢对峙道:“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识破了我们又怎样?眼见为实才重要,现实就是你沈如琢进了我妻子的房间!这事儿要是闹出去,人尽皆知,恐怕对你没什么好处吧?”

    “我无所谓!我本就是为朝廷撰写收集乐曲、诗词,时常流连于烟花巷,汴梁的人早就认为我沈如琢是个浪荡子,就算你闹大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在我的浪荡史上又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周舍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去报官?”

    “你尽管去,我家世代居住汴梁,家父乃是议礼局检讨,我自己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出了这样的事,官府一定会彻查此事!到时候,杖刑、夹刑、还有许多你没见过的审讯的办法,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吃不吃得消,会不会如实招来!”

    周舍还在硬撑,可身上已经是汗涔涔的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我既然识破了你们,还要等你上来,就想着给你一条活路。我出五百两黄金,你给引章姑娘一封休书,自此再也不回汴梁,我就放过你。”

    五百两?那至少能换五六千贯钱哪!五十贯钱都可以在汴梁找个不错的宅子租上一年了!

    “原来你是真的看上这个女人了?”思虑良久,他终于答应:“你要尽快给我钱,我才能把休书给你!”

    “好,明天这个时候,你来我府上取钱,顺便写下休书!”

    “为什么不把钱送到这里?你想设陷阱抓我?”

    “我要是想抓你,我可以立刻报案,还要等明天干什么?”

    “那好吧!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我周舍可不是吃素的!”

    沈如琢嗤笑一声便要走,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折返回来对周舍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要记得,我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宋引章,不是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宋引章,如果明天被我发现,引章姑娘又添了什么新伤的话,人,我可就不要了!”

    为了钱,周舍即使心中愤恨,也只能忍着,嘴上嘴不饶人,什么浑话脏话骂了一晚上,白雪梅只当是野狗在叫唤,不理不睬,就这么挨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周舍带着宋引章要到沈府去,白雪梅却说二人做的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而且倒是从沈府出来又带着一大包黄金,怕会被有心人惦记,所以乔装打扮了一番。

    巧的是,到沈府家的路上,却听到一阵阵喧哗声,似乎是在叫嚷什么“有借无还,天理难安!”

    “那是欧阳旭的家吧?”周舍啧啧叹道,“幸亏没把宝都押在他一个人身上,堂堂探花郎被人堵门要债,穷鬼一个,呸!”

    白雪梅却疑惑不解,范进才中个举人,十里八乡的县官、员外、商户、邻居远亲,各个上门送钱送礼,唯恐攀不上关系!欧阳旭可是堂堂进士前三甲,就算汴京到处是显贵,也没人会蠢到去和一个春风得意的探花郎作对吧!

    难不成?难不成是盼儿姐?一定是了!欧阳旭从来隐忍勤奋又为人谦卑,不大可能刚来汴京就得罪了人,只能是他一朝高中,就抛弃原配妻子,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吧!正如那陈世美,不也是官场上亨通,情场上得意,在京城在朝堂混得如鱼得水,若不是秦香莲拼了命也要进京告状,谁能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呢?

    欧阳姐夫,你不该啊!

    “走了!前面还有被困住的五百两黄金等着我去救呢!”周舍催促道。

    快到沈府门口,早有一个老仆等在路口,将二人从后门带进去。拐了三五个弯,过了两三个院儿,才见到沈如琢。

    而沈如琢早已准备好一百两黄金,正大光明得摆在了周舍面前。

    周舍一见到黄金,眼睛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周相公,你只需要给引章一张休书,这五百两黄金就都是你的了!”

    “好好好,我写!”

    纸笔已摆好,周舍下笔写道:“华亭县周舍,妻宋引章,今自愿将宋引章卖与汴梁沈如琢,自此与宋引章无夫妻名分。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天禧元年六月二十四日”

    “慢着!”沈如琢说道,“能否将日期改至六月二十七日?”

    “为什么?”

    “引章姑娘是杭州乐营的人,她虽然被你休了,我却不能立刻娶她进门,那她就还是无主之人,只怕到时候就算我去官府为她办理转籍的事情,也免不了罚她一场!”

    “沈相公对引章真是有心啊!”周舍的语气流里流气,“只是昨天你可没跟我说要改日期!”

    沈如琢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又拿出一百两黄金,说道:“我已经拿出了我绝大部分积蓄,要是还不满意,拿我们就只有公堂上见了!”

    当他们拉锯时,白雪梅注意到“天禧元年”,原来此时就是1017年,之所以记得这么熟悉,是因为千禧之年正是2000年,她在现代生活中曾经闲着无聊搜索千禧年,得到的众多搜索结果里正有一个“天禧”,进而了解到天禧年正是宋真宗死前倒数第二个年号,倒数第一个只用了不到一年,和没改也没什么区别了,而天禧元年,正是1017年,宋引章今年十七岁,原来是公元1000年出生的!只是不知生日是什么时候呢?用了宋引章的身体,除了帮她扫清生存障碍,给她过个生日也是应该的吧!

    她仔细得搜索了所有回忆,很艰难得才想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几岁时的一天,她的亲姐姐突然交给她一只箱子,她说那里是她多少年来的积蓄,以后就是她们姐妹两个生活的保障,还将自己平日最珍爱的“孤月”琵琶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只是她那时年纪太小,记不清楚细节,更记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天。真是遗憾!

    思绪回到现实,只见周舍挠挠鼻子,又重新写了两份休书,将日期改成了六月二十七日。纳过手印、签过名字,白雪梅和周舍各执一份休书,黄金六百两到手。

    宋引章就此住在了沈府,沈如琢倒还算个正人君子,虽然出钱买下了她,好在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还很贴心地单独给了她一个小花园,虽然只有两间房,却是十分闲适安静。

    而周舍,背着三四十斤的黄金在街头行走,顿时感觉自己豪横无比,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白雪梅早就提醒过沈如琢找几个面目骇人的大汉跟着他,还要故意被他发现,否则周舍那样招摇,暴露了今日就已收到钱的事实,改了日期反而没什么用了。

    沈如琢问:“可是如果他直接离开汴京呢?”

    白雪梅倒是气定神闲:“放心吧,周舍那样爱好钱财富贵的人,一旦手里有了钱,又见识了东京的繁华,不把手里的钱花光,他是舍不得回去的!”

    果然,周舍一连三天都没有离开汴梁,而且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除了陈家脚店,无论他去哪里,都有人随时跟踪他!心中不免想起引章的话,他独自一个外地人带着那么多钱的钱,一旦露财必然会被带人盯上,看来还是要小心为妙,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露了财,但是有人跟踪就说明还是有人盯上他了!

    不会是沈如琢吧?

    他是花那么多钱觉得亏了,想抢回去?不应该啊,他要是那样的人,还花这份钱干什么,直接把他送官,那宋引章还不是直接倒贴,还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

    可是除了沈如琢,他没得罪谁啊!难道是欧阳旭?也不可能,欧阳旭最珍惜声誉,何况他自己都还麻烦缠身,怎么还有精力盯着他?更何况,他也根本不知道他有钱哪!

    周舍缩在脚店三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除了沈如琢,不可能是别人了,便决定去找沈如琢探探虚实。而白雪梅一知道周舍来了沈府,便趁机回到了脚店,本来按照计划,就要今日回脚店一趟演出戏,正想着得找个人把周舍诓出去,没想到他自己出来了,正好!

    到了脚店在大堂与周舍所住的房间门口,神情忧郁得来来回回走动,眼泪不停地掉,还极为关心得询问店家,她的周郎今天回来有没有伤心。

    店家一早就在注意她了,人长得漂亮,家里的男人还要打他,外面又藏了个官人,啧啧啧,谁能不对这样的八卦感兴趣呢!

    “小娘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周相公又打你了?还是……”

    白雪梅不知道他欲言又止的下半截话是什么内容,但是不重要,有一颗八卦的心就好!

    她转个头,大颗眼泪立刻掉了出来,开始哭着向店家诉说自己的遭遇:“我,我命苦啊!我一心一意与我家官人好好过日子,可他打我不说,竟还要逼我做美人局,叫我去害别人,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不同意,他就往死里打我,就是他不小心伤了您的那天,我不得已同意,结果又被人拆穿,他竟要把我卖给别人!”

    店家大吃一惊,原来竟是这样吗?他还以为是这小娘子偷人哩!

    “呸!真给我们男人丢脸!”

    “我只恨我自己,他这样对我,我竟然心里还想着他!”

    “哎,那他已经把你卖了?”

    白雪梅继续哭诉:“是啊,那被骗的沈相公是个好人,他本对我无意,只是想要我写的诗词才被周郎骗来,他拆穿了我,却不怪我,知道周郎只想敛财,为救我出苦海,才同意周郎把我卖给他!”

    “哎呀,小娘子,不是我说你,这周舍着实不是个东西,既然沈相公对你这么好,还不如嫁给沈相公!”

    “店家大哥说的哪里话,沈相公是善良仗义,才会对我出手相助,我俩无情无份,怎么心安理得呢!而周郎曾与我月下盟誓,白头偕老,我,我放不下他呀!他怎么能……怎么能……”白雪梅悲伤得快要说不下去。

    店家看在眼里,也心生怜惜。这时白雪梅又说道:“罢了,我与周郎有缘无份,他这样对我,我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虽然他沈相公怕周郎还会打我,在外面帮我租了房子,又将我的诗词买去,给了我一些钱”,说着掏出一锭金子,交予店家,“这些钱就当是我与周郎最后的情分,店家千万帮我好好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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