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轿夫作完了证,周舍却急了,他想轿夫帮忙证明沈如琢垂涎宋引章,跟踪他们而去,这两个人却说自己不记得了!这怎么能行?!
“大人,大人,他们撒谎,那天我们走的时候他们还没走呢,沈如琢就跟在我们后面,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事实上,这两个轿夫还真不知道,那天他们走了以后,沈如琢并没有立刻跟上去,是等他们走远了,他才如梦初醒急忙追上的。而这个时间段内,管家早已把轿夫们打发了!
刘县令说道:“周舍,说要传唤轿夫的人是你,轿夫已经作证,你又说他们撒谎,你是不是觉得县衙是你家的?”
“不,不……小人……”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刘县令再次打断周舍,转向沈如琢,要他继续将事实说来。
“第二日,我到了陈氏脚店,引章姑娘哭着向我说出实情,求我原谅他们夫妻两个,我本想着周舍或许会悔改,才没有立刻报官,可是周舍不知道引章姑娘已经坦白,还气势汹汹地威胁我,要我拿出一千两黄金才罢休。”
“原来是你这个臭□□背叛我?!”周舍这才知道当日并不是沈如琢多么聪明,识破他们的诡计,而是宋引章叛变!
“她背叛你,看来你果然是故意陷害沈大人了?”刘县令直接招呼衙役打了周舍十棍,打得他只哀声□□。
沈如琢继续说道:“我识破了他们两个,但是引章姑娘是被逼的,我便警告周舍以后不能再打她,否则还不如休了她!他却以为我对引章姑娘有男女之情,要把她卖给我,还说他的老婆只有打死的份,没有休掉的份,除非我愿意出钱,我怕他真的会对引章姑娘下毒手,只好暂时答应。”
周舍满脸都是汗,但仍要为自己辩解:“你放屁!你撒谎!明明是你说让我把那个贱人让给你的!”
“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有人证物证,不是你这个典卖殴打妻子、敲诈朝廷命官的小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你有什么证据?”
“我!我知道啊!”站在一旁的店家早就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了。
“你知道什么?”刘县令问道。
“我知道当日就是这个周舍主动要把他的老婆,就是这位宋娘子卖掉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宋娘子哭诉的呀!”
“是宋引章自己跟你说的?她为什么要跟你说?”
“不,不止呢,不光是宋娘子跟我说的,我自己也听到了,那天,周舍刚躲出去,沈公子就上门了,我想着上去送个茶吧,周舍又回来了,那也正好,我那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想着两个男子、一个女子共处一室,我怕会在我的小店里出事,就到门口听了下,哎,我就正好听到这姓周的说,要不就打死宋娘子,要么就让沈官人出钱买了宋娘子!”
“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就是沈官人来的那天呀,大约是早上巳时三刻吧!”
“有没有听到其他的,比如周舍要多少钱?”
“有有有!不过具体数字我没听见,他们根本没说,只听周舍说什么不能少于这个数,他们应该是拿笔写或者用手比划的!”
“那他夫妻二人在你的店里住了七日,你看他们夫妻平日里感情如何啊?”
“回大人,这二人嘛,感情不是很好,周舍对宋娘子总是凶巴巴的,哦对了,刚来的时候吧,我就看宋娘子身体不大好的样子,走路也不太利索,好像身上带着伤似的,住了才两三天,他在我店里就暴打宋娘子,这可不是我胡说,当时我店里有许多客人都看见了,我还去拉架来着,不过那周舍打红了眼,还一拳打在了我的鼻子上,打的我鲜血直流啊!大家没有人不同情宋娘子的,不过宋娘子却是逆来顺受,也不敢反抗,后来被卖了还回来想看望周舍,又怕被打才不敢去见他,还给我留了一锭金子,说不管周舍住多久,都希望我好好关照关照他!”
白雪梅心里暗叹,果然提前和店家透底聊聊天是对的,没想到他这么给力,给钱是真的,可是偷听讲话一听就是假的,怕是被她的一番说辞搞得先入为主了,再加上本人不可言说的心思吧,她想起上大学时必看的一部法律电影《十二怒汉》,;里面正有一个证人,明明只了解一丁点的信息,作证时却编造出一大堆有的没的,其心理动机仅仅是自己一辈子庸庸碌碌、默默无闻,好不容易蹭上一个杀人案,在新闻上露了脸,为了这种出名的虚荣不断地添油加醋,店家也是这种人吧!更何况,还不知是心理上的虚荣,以后大家想知道更多细节,还不得都去他的店里听八卦,那生意就更好了!
而周舍听着这些证词,已经忍不了了,他们一个一个都在撒谎,都在颠倒黑白!“大人,他们是串通好了陷害我的,是沈如琢自己说要买走宋引章的,店家不可能听见我说卖掉她,那天打宋引章也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她说不打她的话,沈如琢不上套,我才打她的,店家在胡说,他们都胡说!”
“沈如琢胡说,宋引章胡说,官家、轿夫胡说,现在连店家都在胡说,你是不是要说,除了你周舍的话,别人的话都是胡说?那你一开始还说不认识他们两个,你是不是也一直在说胡话呢?”
果然,人的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句话就撒了谎,以后不管说什么,别人都要先怀疑一番。
“大人,我刚刚说的都是事实啊!除了不认识他们,我都不是胡说的!他们两个要是没有奸情,没有串通,怎么会一块儿来告我?”
沈如琢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说道:“不是一起来告,是我一个人告你,引章姑娘是证人!大人,那日我假意答应周舍,本来是谈好五百两黄金,他却又临时加价一百两,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才来状告他!”
“他胡说!”
“他又胡说什么了?”
“是他自己要加一百两的!”
“周舍,你讲话也太没谱了,店家说你打引章姑娘,你说是引章姑娘自己让你打的,我说你是你临时加价一百两,你却说是我主动要给你的,难道引章姑娘和我都是傻子不成?”
“你们不是傻子”,周舍咬牙切齿得说道,“你们是奸夫□□!”
“周舍,你口口声声奸夫□□,说他们是串谋诬陷你,你有什么证据?”刘县令问道。
“大人,我三天前就已经把人卖了,我跟他们已经没有一分钱关系了,都过了三天了,他们才来告我,分明是想反悔!”
“大人”,沈如琢立刻回应,“引章姑娘是今早才被他卖与我,并不是三日前。”
“沈如琢,你不要颠倒黑白。”
“有没有颠倒黑白,一看证据便知,我手里是他上午刚签字捺印的休书,休书上写的就是今天,他自己身上也有一份!”
周舍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人给他设的圈套,一开始他们就想置他于死地了,休书!休书!他急忙将怀中的休书扯出,直接撕了个粉碎,咽到了肚子里去。
没了没了,没对症了!
“周舍,你该不会认为把它吃到肚子里去,你就没事了吧?”沈如琢摇摇头。
“你当堂销毁罪证,沈如琢手里这份休书本官就采信了。”
师爷已将当堂所审问之事记录在册,呈到县令面前,刘县令当堂便宣判:“华亭县周舍,殴打妇女、戏卖妻子、设美人局敲诈朝廷命官,证据确凿,三罪并罚……”
刘县令正要宣判,师爷突然收到钱塘官差送来的一份文书,原来是皇城司的顾千帆去往钱塘公干时查出了一起市舶司走私案,已经查实走私的一批南洋来的货物正是周舍的。钱塘官差得知周舍已经前来汴梁,为避免重复审案,便将证据带来了汴梁。
看来这个周舍属实是罪大恶极!
“周舍,你看看这是什么!”刘县令将官文扔到周舍面前,上面一条一条得罗列着周舍走私物品的种类、数量、时间,周舍只看了一眼,便面如死灰,无力挣扎了。
“按照大宋律例,四罪并罚,判周舍流放崖州,所得六百两黄金尽数归还沈如琢,因周舍所有财物已被没收,唯剩空宅一座,作为赔偿归宋引章所有。”
“谢大人!”
白雪梅歪着头冲着周舍挑衅一笑,周舍登时发了疯一样,喊道:“宋引章她是个贱籍女子,是杭州乐籍的人,她擅自离开杭州府,也应该打她二十大板,遣回原籍!”
一个瘦弱的女子着实受不起脊杖二十的责罚,刘县令一愣,沈如琢立刻说道:“大人,引章姑娘从前是隶属杭州乐籍没错,但昨日她的乐籍已经从杭州转到了汴京。昨日之前,她是以周舍妻子的身份被强行带到汴梁的,要罚也应该罚周舍。”
周舍神情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说道:“大人明鉴,宋引章不过一个贱籍女子,沈如琢作为朝廷命官,却三番五次救下她,还费尽心机得帮她转籍,这二人说没有奸情,谁也不会相信的!”
“大人,我并没有费尽心思帮助引章姑娘转籍,帮她转籍的乃是汴梁乐坊的司使,我与引章姑娘也只是因诗词结缘,那日我花一锭金子买下了她所有的诗词收录起来,司使大人看过她的诗词,钦佩她的才情,才给杭州知府去信,决心将她留在汴梁。我这里还有杭州知府的回信和转籍公文。”
公文本不应该被随身带在身上,但沈如琢今天是计划好了来打这场官司,又怎么会不准备周全呢?刘县令仔细看过,的确是杭州府的官印,便直接招呼衙役将周舍押到了大牢里,只是这周舍还不住嘴得骂骂咧咧。
押送了周舍后,沈如琢和刘县令互相寒暄。白雪梅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刘县令笑着对沈如琢说:“沈大人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下这个事情,我也好早有个准备!”
沈如琢则客气道:“沈某素闻刘大人为官清廉,而且今日之事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耽误了刘大人一下午的世间已经感到不好意思,哪还敢更麻烦大人呢!”
“沈大人何必这么客气呢!对了,这位宋娘子……”
白雪梅正在充当二人的背景板,突然被点到,还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会儿就回沈府了,正好把宋娘子送到乐坊去,司使大人正想见一见她呢!”
“好好好,”刘县令转头对白雪梅客气道,“宋娘子虽不幸遭遇周舍这样一个小人,但如今周舍已经入狱,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不过话说回来,没有这段机遇也到不了汴梁,希望刘某的判决没有令宋娘子感到失望,也希望宋娘子日后能得遇良人,在汴梁好好生活!”
这段话算得上是来到这个世界上听到的唯一一次暖心的话了,欧阳旭是看在赵盼儿的面子上,沈如琢呢,无论是才是色,都是一开始就对她有所图谋。只有这位刘大人,表面上好像很会说话,断起案子来却是不偏不倚,而且是第一位只因她是一位受害者而出言鼓励祝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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