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冲出来后没走几步就遇到了素云。
“……少爷?”
素云是计划的参与者,也知道眼着这个人应该就是与太太互换了身份的自家少爷,可这容貌……这也太像了吧?真不是双胞胎?
凌文冲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叫太太。”
素云轻轻打了一下嘴,换了个称呼:“太太。”
两人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躲起来,素云趁此机会对凌文冲道:“碧桃在边上看着,有人过来她会示警的,这会儿婢子先给太太说一下之前的情况,您心里也好有个数。”
凌文冲点点头。
素云把凌母之前做过什么事,和谁说过什么话等事情拣大概说了一遍,“这些您记在心里就行,太太多年不出门,与人交往不多,这些相对容易些。接下来才是大头,我把客人的穿着和大致容貌跟您说一遍,您能记多少记多少,记不住也没关系,到时候婢子给您指示。”
一个人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首先要做的是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凌文冲虽然不能说话,但一会儿要是遇到人,哪些需要微笑,哪些需要忽略,这总是要知道的。
刚说到一半,不远处的碧桃就疯狂给两人打手势,素云的心往下一沉,“来不及了,有人过来了,我们得出去才行。”
素云带着凌文冲从边上绕出去,刚与碧桃汇合,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哟,二嫂在这里躲闲呢,大嫂都问了你好几遍了,就差四处差人去找了。”
“三太太好。”素云对着来人行了个礼,“我们太太自从上次生病后一直没有好全,要不是老太太的寿辰怕是都不能出来,这会子不舒服想在旁边站一站,劳烦三太太记挂了。”
三太在头扬得高高的,哂笑一声,“记挂你们的是大太太,可不是我,我可没有那个闲功夫。”
话说完后也没等几个人的反应,一扭一扭的带着新上任的丫鬟走了。
等三太太走远,凌文冲看着远处回廊上的人群,对两人低声道:“我们也过去吧。”
秋日的太阳烈得厉害,又是快正午的时候,一群养尊处优的太太小姐们全都缩在回廊上,谁都不想出去。
她们有的拈花,有的执扇,有的靠着柱子歇脚,有的坐着闲聊,就是不肯出去走一走。
大太太一边要照管着宴席,一边还要顾着这边的行动,忙得满地飞。
一个与她相熟的妇人忙拉住她,执着扇子给她扇了扇,“快歇一歇,看你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大太太假作苦笑,“我哪有那个闲功夫哟,哪哪儿都走不开,稍微离开一会儿,这个喊那个叫的,唉!”
妇人扯扯她,指着远处的两个人影,努了努嘴,“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媳妇,那不是俩闲人?”
大太太刚才遍找凌母不着,急得上火,被妇人一指,这才看见凌母正在廊角处坐着呢,那个地方不引人注意,不细看还真看不到。
“你说她俩啊?”大太太的心放下了,脸上的笑真心实意起来,“我一个做长嫂的,还能把手底下的活推给她们不成?不指望她们帮着我,只希望她们能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就成。”
那妇人也是做人媳妇的,家里也有妯娌,自然知道大太太说的是怎么回事。在一个大家庭里生活,不怕你忙,就怕你不忙,忙起来才有钱可赚有权可揽。要真是只做一个富贵闲人,那就离边缘化不远了。
大太太的话虽没挑明白,但内里的意思谁都懂。
那妇人笑了,斜睨了她一眼,用扇子拍拍她的胳膊,“还怕你吃亏呢,看来是我枉做小人了,就不该担心你。”
大太太笑了,“怎么会,你担心我,我受用的很呢!”
说完这句话抬头看了看天,站起身来,“不行,我得走了,前面还有事呢,你好好玩。”又指指前面的池塘,“里面好几株晚莲开得正好,不妨坐船去看一看,顺便还能摘俩莲蓬回来。”
一个从旁边走过的小姑娘听到这句话,激动起来:“还有莲蓬?”
“有啊,我都没舍得让仆人去摘,就想着你们逛园子的时候,也能拿来当个趣儿。”大太太笑吟吟的道:“行了,越说越多了,我得走了,你们自己安排,有什么事就找我弟妹。”
她的手指虚晃了一圈,最后落在凌文冲身上,笑道:“我三弟妹比较活泼,二弟妹不一样,为人沉稳可靠,你们有事就去找她。”
凌文冲的两条腿得屈着,十分不舒服,是以一到了廊上他就坐着不走了,反正人不去就山,山也得来找人。
刚坐下没多久,旁边就冒出一个人来,那姑娘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裙子,娇娇俏俏的向他行礼,“您就是二太太吧?我姓蒋,一直想着来见您一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凌文冲看看没人注意这里,这才隔空点了点她,声音低不可闻,“调皮。”又问:“你没见过我娘,是怎么认出来的?”
蒋婧做了个鬼脸,小声道:“我虽不认识二太太,可我认识碧桃呀!碧桃跟着的那个人,你和伯母的几率一半对一半吧。”
凌文冲好奇,“那你刚才说话的时候,分出我俩没?”
“你猜?”
“……”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光看人呢,我是分不清,毕竟我又没见过伯母,而你脸上又……”蒋婧轻咳一声,卖了个关子,“但是,我有特别的认人法子。”
连素云和碧桃都好奇起来,凌文冲这个样子,就连她俩都差点没分出来,蒋婧是怎么认出来的?
蒋婧眨眨眼,指了指凌文冲耳朵,“我是从你后边过来的,然后呢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你的耳坠子。”
她晃了晃自己耳朵上的坠子,笑道:“我们都有耳洞,所以戴的坠子上面只有一个钩,你的就不一样了,只能做成夹子的形状,不然戴不了。有了这个,再加上碧桃,所以我一眼就认定了你是就‘你’。怎么样?我聪明吧?”
凌文冲给她竖了大拇指,“确实聪明。”
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凌文冲又想起一件事来,“你是怎么进来的?给你家也下帖子了?”
按说不可能,凌家在县衙丢了那么大的面子,怎么还会给蒋县丞下帖子?
蒋婧咔吧咔吧嘴,“……我那边还有事,一会儿再找你。”说完颠颠的跑了。
凌文冲看看她,再看看旁边的碧桃,“她……一直这样?”
碧桃无奈的笑了笑,以前还真不这样,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耳朵上的问题能被蒋婧看出来,也能被其他人看出来,凌文冲觉着现在这个地方不太安全了,带着两人换到了廊角。
坐下后摸了摸脖了,指着上面的小小突起问两人,“明显吗?”
碧桃是医女,对这些身体特征知道的比较多,“不明显,有些女子也会长一点点喉结,没关系的。”
凌文冲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姑娘跑过来,问凌文冲,“您就是凌家二太太吗?”
凌文冲抿起唇笑了,素云在一旁道:“我家主人正是凌家二太太,您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指指池塘里的晚莲,“大太太说可以坐船去看花,顺便还能摘莲蓬。”
凌文冲与素云对视了一眼,来了。
素云笑吟吟的对小姑娘道:“既然是大太太吩咐的,婢子这就去叫人,您跟我来吧。”
小姑娘欢欢喜喜的跟着素云走了,凌文冲也站了起来,带着碧桃一同出去了。
不多时,池塘边上就站了不少人,大都是小姑娘们和她们的长辈,还有几个是对坐船感兴趣的妇人。
池塘里只有两条船,小姑娘们和妇人们各坐一条。
客人都上船了,陪客的主家不好不上。
凌文冲自己选了妇人那一条,三太太不甘不愿的上了另一条。
上船后就暗中戒备起来,果不其然,离开岸边没多远,船身就开始颠簸起来。
水面平整无波,妇人们也都不是不晓事的,谁会在船上乱跳乱走?凌文冲微微侧了侧身子,看向在后面划船的婆子。
婆子两脚叉开站在船尾,看似在划船,实则脚下暗中使劲,将船踩得左右摇摆。
船上的妇人们都是手不能提脚不能立的,哪里站得稳,顿时慌乱起来,身边的丫鬟也都顾着自家主子,这种时候,谁会注意一个划船的婆子?
凌文冲对船上的尖叫声充耳不闻,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水面,正在这时,一只伸出来的脚碰上了他的腿。
那是一双大约三十八码的脚,穿着褐色的鞋子,上面还绣着一些粗糙的花样。
一般这种时候不都是推人下水吗,怎么还使绊子?
凌文冲不解的回头,只见背后挤挤挨挨站的都是各家妇人和她们的丫鬟,从她们脑袋的空隙间,还能看到对面也有一个穿着凌家下人衣裳的仆妇,正在同自己身边这个使眼色。
明白了,原来是推人不方便,这才改成下绊子的。
既然人家这么热情,锣鼓都敲起来了,他这个主角再不登场就不够意思了。
凌文冲脚背一撩,踢在横在他面前的那只脚上,一下子将人踢下了水,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
水面猛的向旁边破开,接着又马上合拢,将一场正在展开的阴谋紧紧的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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