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落水了。”
“天哪,有人掉下去了,快救人。”
“……”
岸上的人都惊慌起来,谁能想在一个池塘里还能翻了船呢!
会水的下人们纷纷跳下水去救人,不会水的到处瞎忙乱,有着急转圈圈的,有去外面报信的,还有去找绳子和竹竿的。
素云和碧桃看到凌文冲按计划落水,虽然知道他会游水,心里还是免不了紧张,“太太……太太……快来人哪,快下去救人。”
凌文冲上辈子就会水,这辈子虽然没怎么下过水,关键技能却没有忘。
他先是装作惊慌失措的挣扎了几下,然后往下沉了沉,又冒出头挣扎两下,再往下沉一沉。
那神态看着与真溺水的人一模一样。
被他踢下水那个仆妇大约也会水,只是事发突然没有反应过来,落水后狠狠呛了好几口,饶是如此,也还是坚定的向着凌文冲游过来,一双三角眼中凶光乍现,恶狠狠的盯着凌文冲。
水里还潜伏着一条大鱼呢,凌文冲哪里愿意与这些小虾米过招,他浮出水面喘了两口,又“咕嘟咕嘟”往下沉得深了些,从侧边绕过去,从背后攀住仆妇的脖子,就像溺水的人遇上浮木那样抱着不松手。
仆妇哪里经得起另一个人的攀附,被摁得直向水里沉,两只手四处划拉着,却拿身后的凌文冲没有办法。
眼看着这人都快呛得翻白眼了,凌文冲才放开她,装作气力不支的样子从仆妇身上滑下去,将身子沉入水里。
下水的人有水性好的,也有不好的,好的还能游上两圈,不好的就只能像鸭子似的在原地扑腾。
素云指着这些人哭骂:“你们倒是去救人啊,凌家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你、你、还有你,往那边游,我家太太还在那边呢!”
素云不这么说,大家还不会往这边想,素云一说,全都心明眼亮起来。
是哦,这些下人的水性也太差了些,连自己都救不了,谁还指望她们去救人?
要知道凌家可不是蓬门小户的人家,养得起这么大的家业,还养不起几个水性好点的人?这可说不通。
几个家中也有池塘游湖的太太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凝重,看来这场寿宴不简单哪!
凌文冲正在寻找自己下一个目标,突然脚下一紧,一只有力的大手缠上了他的脚脖子,猛的将他向下一拉,若不是他早有准备,这么猝不及防之下,怕是要呛上好几口水。
这种时候,越是挣扎耗氧量越大。
凌文冲屏住呼吸,以腰臀为支点,上半身猛的向双腿靠拢过去,同时抽出藏在手臂内侧的利刃,用力向抓着他脚的黑影刺去。
黑影不防对方是这种反应,没有及时撒手,反被凌文冲划破了手臂,一抹血红随着荡漾的水波飘飘忽忽向上浮去,还没到达水面就已经消失不见。
黑影见对方有利刃在手,不敢疏忽大意,两脚一蹬就飘远了些,与凌文冲对峙起来。
黑影水性好,又是屏息的高手,凌文冲远远比不了,他不愿与这人缠斗,作势挥着利刃向对方扑去,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黑影只是收钱办事,又不是来和人殊死搏斗的,见凌文冲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他两脚一蹬,又飘远了。
凌文冲抓住这个难得的空隙,猛的向上方窜去,刚一浮出水面就大声呼喊,“水下有刺客。”
听到“刺客”这两个字,岸上的人更乱了,也没人管凌文冲此时有多么不正常了。
黑影这才发现上了凌文冲的当,也顾不得懊恼,箭一般的跟着对方的影子窜了上去,还没等再次伸手,就见浮在水面的凌文冲向只冲天的飞鱼一般跃出水面,在空中滑过长长的轨迹,然后摔到了岸上。
黑影都傻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奇迹?
想追,对方都飞了,往哪儿去追,追上岸去吗?那岂不是掉到对方的老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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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文冲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气,刚才那一场仗可差点憋死他了。
一件干衣裳兜头盖在他脸上,一个声音嫌弃的道:“快擦擦吧,脏死了都。”
衣裳不知是谁的,一股子汗臭味,凌文冲才不干,他将衣裳扔下来,看着头顶上方的乔意道:“不生气了啊?”
乔意扭过头去不看他,“怎么可能?”
凌文冲又道:“谢了啊,这么生气还想着来帮我。”
乔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臭屁的道:“那当然,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小爷是义薄云天乔小郎,这渠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凌文冲听着他的自吹自擂干笑两声,把手边的麻绳团了团,打算收起来。
“怎么样,小爷的绳子甩得准吧?”
“那当然。”凌文冲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要不是你这神来一笔,到了明年的今日,你就要破费了。”
乔意不解的问:“为什么?”
“当然是给你的好兄弟上坟啊!”
乔意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呸呸,乌鸦嘴,瞎说什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那人怎么样,抓到了吗?”
“没抓到也快了,这么多衙役,还活捉不了一个‘李飞鱼’?”
正说着,蒋婧也跑了过来,对着凌文冲懊恼道:“都是我耽搁了时间,要不然你也不会遭这么大罪。”
凌文冲扶着乔意坐起来,对蒋婧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无论怎样,这一场恶战总是避免不了的。再说,要不是你及时叫来衙役,说不定早让人跑了。”
说完后,看了看四周,奇怪的问道:“刚才还有那么多人呢,都哪里去了?”
乔意拍了他一把,“我看你是呛糊涂了,这里有这么多衙役,那些太太小姐们还不得避开了啊!”
刚说没两句,那边突然欢呼起来,“人抓到了。”
“人抓到了?走,我们去看看。”
凌文冲也对这个水底下的霸主十分感兴趣,自己只在水里待了一会儿就不行了,人家可是在里面藏了大半个时辰呢,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走到近前,只见衙役们扭着一个身穿黑衣、上肢长下肢短比例有些不协调的汉子,正在用绳子捆绑。
一个身着捕头服饰满脸胡子的大汉道:“我们在水下只捉到了这一个人。”
凌文冲走上前去,看了看黑衣汉子手臂上了刀伤,确定的道:“就是他,在水下被我划了一刀。”
胡子捕头一挥手,“那就没错了,将人带走。”
“等等。”凌文冲道:“两条船上撑船的婆子、船上的丫鬟,不对,是船上凌家的丫鬟,应该都有问题。”
这边还在商量疑犯的事,那边凌老太爷、凌老太太、大房所有人、三房所有人,一起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凌老太爷哆嗦着嘴唇,恍若风中残烛般喘着,泪水和汗水挂了满脸,他向胡子捕头抱了抱拳,想开口求情,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文冲站在凌家人的对面,看着这些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面上一面沉肃。
凌大伯开口,狠厉的看向凌文冲,“好侄子,你这是又做怎么呢,今天是你祖母的寿辰,你就是这样给她老人家祝寿的?”
凌文冲眼睛不闪不避,直直的看向他,“大伯真是好手段,随手就把一盆脏水泼过来,怎么,您一不审二不问,光靠着一双眼睛就能辨出个是非黑白来?”
“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没有猫腻你会打扮成这个样子?”
凌文冲的一身装扮早在水里就掉了大半,钗跑了环也不见了,一头乌发松的松散的散,半盘半落的顶在脑袋上。脸上的脂粉又被水冲了个干干净净,没了脂粉的遮挡,一双明显和长相不搭的弯眉就显现出来,十分的怪异。
凌文冲拍了拍手臂,提了提吊在脚腕上面的马面裙,“我打扮成这样,还不是拜您夫人所赐?我辛辛苦苦帮大房抓出一个‘鬼’来,您不光不谢我,还要骂我,这是何道理?”
“你血口喷人!”凌大伯气急了,“上一次的事县太爷已经断完了,该交的罚银都已经交了,就是给你们二房的赔款,我也一文不少的给了。倒是你,年纪小小就心思不正,连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都不懂,简直是丧心病狂,枉为人子!”
凌文冲摊了摊手,懒得和他再掰扯,指着旁边五花大绑的杀手道:“人已经抓到了,孰是孰非,自有公论,不是您几句咒骂就能解决的了的,到时候,幕后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跑。”
大太太的脚一下子就软了,跌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这下子,谁还不明白凌文冲说的话是真是假?
“娘……娘你真的做了?”凌文柏带着哭腔问。
凌大伯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你到底是为什么啊?……啊?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吗?”
大房的其他人都哭着问大太太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凌文冲嗤笑一声,“有苦衷就可以买/凶/杀/人了?二房与您多大仇多大怨,值得您一次又一次的出手?”
三太太打了个哆嗦,离大房的人远了些,她看着对面的凌文冲,如同在看一个恶鬼。他要不是恶鬼的话,怎么无论如何都死不了?反而是害他的人接二连三被削了个干净。
三太太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听了凌三叔的话,收了手,不然不光是自己完了,凌三叔的前程也完了。
“文冲啊!”凌老太爷没理身后那乱糟糟的一团,开口了。
凌文冲对这个祖父还是很有感情的,“祖父。”
凌老太爷咳了两声,把气喘匀,“你叫我一声祖父,我说一句话,你听不听?”
凌文冲点点头,“您说。”
“今天这事,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看在你死去多年的父亲和凌家列祖列宗的面子上,求求你,就这样算了吧?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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