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麂躺在床上开心的辗转难眠,熄了灯还在滴溜溜的睁着眼,毫无睡意。
她现在住的这个小院是祺穆特意分给她的,房内陈设虽不奢华,却也一应俱全,书架上摆满了医书,小麂躺在床上一直傻乐。
太阳的金光才冲破云层小麂便迫不及待的起床,她迅速穿好衣服稍作洗漱出了房门,转遍了王府每一个角落,兴奋的难以言表。
不过她没有忘了正事,她带着才做的糕点一路寻寻觅觅到了祺穆的书房。
小麂敲门:“殿下,你在里面吗?”
“进来吧!”
小麂推门进去得意的道:“奴婢就知道殿下在书房。”
祺穆看着小麂准时来了他的书房,心中荡出温暖和心安,幸好小麂没有离开,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熬。
“殿下哎,不对,奴婢是不是该叫王爷了!”
“你想怎么叫都成,一个称呼而已。”不论是王爷还是殿下,两个称呼都是冷冰冰的,换与不换祺穆丝毫不在意。
“奴婢做了药膳。”
祺穆头皮发麻,垂首看书:“不用了,我不饿,我用过早膳了。”
“不饿就少吃一些。”小麂拿起一小块儿糕点递道祺穆嘴边,就差硬塞进去了。
祺穆知道躲不过了,咬了一小口敷衍小麂,可是糕点才入口就想直接吐了,转念一想,如果吐了小麂肯定还会逼着他吃,索性囫囵个的咽了,蹙着眉头问:“这是什么草?怎么这么难闻?”
“不是草,殿下吃到的应该是韭菜的味道。”
“韭菜?韭菜不是这种味道啊,你还放了什么?”
“女贞子和枸杞子,本想着怕你吃不惯,韭菜味道大一些,可以压一压其他味道。”
“这次这个是调理什么的?”
“滋补肝肾,养精血的,书上说了,男人婚后要吃的。”小麂道。
祺穆一脸难看:“什么书上说的?书上还说什么了?以后少看些那种书。”
“就是奴婢看的医书上说的,这些养生之道奴婢早就烂熟于胸了。”小麂自然的答道。
“你以后还是不要只看医书了。”
小麂有些疑惑。
祺穆自言自语的低声念叨:“怎么办?出宫后不比在宫里,总还是要通晓些事的,可是她这些年只看医书,其他的一点都不看,我又没办法教她……”
“可是有些事情医书上应该也有吧……”
祺穆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还是被小麂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教奴婢什么?”
“下次咱们包韭菜饺子吧,别做韭菜糕了,好不好?”祺穆温声打着商量。
“你想吃饺子呀!那行,下次包饺子。”小麂爽快的答应。
“不不不,包饺子是要吃韭菜的时候才包,其他的草就不要包饺子了,还是做糕点。”祺穆赶紧解释着,因为他难以想象薄荷味的饺子是什么感觉,所以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知道了。”小麂两眼发亮,问道,“王妃漂亮吗?”
“嗯。”祺穆未经思索便敷衍的答了一句。
“那就祝殿下早日添个小殿下。”小麂笑着道。
祺穆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有,奴婢只顾着在王府里闲逛了,这王府好大,好漂亮啊!”
祺穆靠着椅背,看着面前的小麂,她微微俯身用手肘拄着桌案,以手支颐。
“不过奴婢怎么觉着没有咱们在残珏院的时候方便呢,殿下就住在隔壁,想和殿下说话喊一下就行,也不用走这么远。”
祺穆笑了:“你若觉着不方便,想搬就搬来我隔壁住吧!”
“那倒不用,毕竟殿下已经封王娶妻了,奴婢还住在隔壁也不像话。”
祺穆眉头似乎有点细不可见的微蹙,随后拿起一个颜色奇怪的糕点:“吃一个吧,你不是还未用早膳吗?”
自己做的糕点是什么味道自己心里清楚,小麂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奴婢不饿。”
“这么久没吃东西,怎么会不饿?”
“不饿不饿,真不饿,殿下吃,殿下多吃!”小麂一会儿还想去厨房找点肉吃呢。
祺穆看着小麂的样子笑。
“殿下,这儿的厨房好大,刚刚奴婢在厨房做糕点,厨房里什么都是新的,真好!”小麂高兴的道。
祺穆手里拿着书,扬着唇角听小麂在耳边聒噪,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也离不开了。
“殿下,奴婢想在院子里再种些花花草草。”
“行,只要不烧了王府就成,你想做什么就做,不必事事问我。”
“殿下,你这还有什么医书吗?宫里的那些奴婢早就看好多遍了,奴婢想找些新的看。”
“应该没有,你自己找找看吧。”
“殿下,奴婢可以上街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才出宫,不认得路,改天我带你去。”
“那殿下什么时候带奴婢出去?”
“后天我要陪王妃归宁,归宁后去。”
“多谢殿下,那麻烦殿下出门多带些钱,奴婢没钱!”
“没钱?你不是有一百两积蓄么?还有我送你的一千两!”
“那是奴婢的积蓄,殿下怎么能让奴婢花自己的积蓄呢?况且,这些银两够不够?能买些什么?万一不够怎么办?万一一个鸡蛋就要一千两呢?花完了怎么办?花完了奴婢就是穷光蛋了!”
祺穆研究过粮价,布价,他知道小麂这些钱不算少,在当街盘一个不大不小的铺面都不成问题。
可她竟然胡说到一个鸡蛋一千两?一朝天子难道只赏了他一个鸡蛋的钱?
祺穆搁了书,似笑非笑看着小麂:“想花我的钱还不至于如此胡说,往后我的银子你随意花。”
“奴婢就知道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殿下,殿下好好看书,奴婢要去吃饭了!奴婢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小麂话音刚落便往门外去。
“等等。”
“嗯?”小麂停住脚步,转身回望祺穆。
“我让人请了个师傅明日来王府为你量体裁衣,到时你多挑些样式,多置办几套衣服。”
“奴婢不用和府里其他下人穿的一样吗?”
“不用,你想要什么样式直接告诉师傅便好,”祺穆又补充了一句,“银子都是我出,尽管挑。”
小麂笑声说:“多谢殿下。”
果然现在的生活好了,祺穆药膳的口味也多了,苦的,酸的,臭的,不过这些年也多亏了小麂的各种“胡闹”,他的身子确实好的差不多了。
到了王妃归宁的日子,祺穆一行早早的出了门,祺穆骑马,苏禾坐在马车里一同前往苏府,随行的人并不多。
苏青携夫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祺穆下马后将王妃从轿子里牵下来,到了堂内苏禾跪在地上拜见父亲母亲,祺穆行翁婿礼,苏青拉起二人后,又对祺穆和苏禾行了君臣礼。
苏青作为一个史官,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儒生,今日见到祺穆时对他的印象就很不错,且不说相貌出众,举止得体,温文尔雅,为人谦和有礼,对王妃也很是尊敬,可惜的是前些年的一场大病,让他到现在看起来身体都很瘦弱。
席间苏青观察着祺穆,越看越喜欢,倘若当年容妃未获罪,倘若祺穆没有这一身的病……越看越觉着惋惜,可若非如此,苏禾又怎会有机会嫁与祺穆。
苏青道:“小女在家娇纵,还望王爷包涵!”
“岳丈言重了,本王如今的境遇,怕是让她受委屈了。”
这一席间苏青连连叹气,为其女也为祺穆,倘若祺穆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桩婚事他是求之不得的。
终于席散祺穆携王妃回了王府。
翌日一早小麂便来找祺穆,祺穆抬眼看了小麂一眼,心莫名的漏了一拍,她换上合身的天缥色长裙,头戴碧玉发簪,显得玲珑精致,小麂站在祺穆的书桌前,指尖搭着桌面:“殿下什么时候带奴婢出府啊?这王府奴婢已经转了好多遍了!”
祺穆的目光一时移不开,想逗她:“明日好不好啊?”
“啊?又要明日,为什么?不是说归宁后就出府吗?殿下再不带奴婢出去,奴婢就自己出去了。”
“自己出去?你要花自己的银子吗?”
一句话小麂就被噎住了,顿时皱眉,恨自己不争气……
祺穆起身,走到书桌前,靠着书桌站,他一只大手捏着小麂的双颊,带着些警示:“往后去哪都得让我跟着,听到了吗?”
小麂的嘴被捏的嘟起来,说话不清楚:“为什么?殿下忙,你忙你的!”
小麂明明比祺穆大好多岁,却不知从何时开始,竟被他拿捏的死死的,祺穆道:“怎么着?不听话?”
小麂连忙眨着眼睛:“听听听!”
祺穆这才松了手:“走,现在带你上街,不过,出府之后你得改改对我的称呼了。”
“那奴婢就叫殿下老爷吧。”
祺穆脚下一顿,缓缓回头望向小麂:“叫我什么?”
“老爷啊!”
“换个!”
“好吧,少爷!”
小麂屁颠屁颠的跟在祺穆身后出了府。
二人走过静静的长巷,走到闹市街头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穿梭于街市,燕瘦环肥各尽其美,阳光洒在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之上,浮翠流丹璀璨夺目,店铺林立门面广阔,偶有镶金嵌宝的马车停在门前,雕梁画栋巧夺天工,清风拂面带来阵阵香气,草长莺飞,几只飞鸟掠过留下如梦似幻的景象,小吃摊上热气腾腾,这是小麂午夜梦回的地方,这是祺穆从未见过的,这世间的烟火气,原来,这世界是彩色的,原来,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好的地方。
原来人世间的繁杂竟如此美好。
二人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被幸福冲昏了,祺穆很快便回过神来,小麂竟渐渐红了眼眶。
祺穆感觉到身边的异样,侧首一看,小麂的泪已经流了下来,他见小麂哭的次数不多,除了他生病的时候就是出宫前一晚被自己气哭了,那一滴泪似乎也触碰到了祺穆内心的柔软,玩笑道:“以后我还敢不敢带你出门了?”
小麂抬手抹了一把泪:“奴婢太开心了,这种感觉真好!以前我们是在宫里虚度了多少光阴啊!”
“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让你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再有人约束你了!”祺穆还落了一句话,除了他自己。
“殿下知道么?奴婢不是出生就在宫里的,奴婢隐约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不过却也从未缺吃少穿,父亲母亲很疼我,奴婢也最爱在这街上闲逛了。后来母亲因病去世,父亲便终日饮酒,郁郁寡欢,没一年父亲也去了,奴婢只能来这街上讨饭。后来不知怎的就到宫里去了,现在想来,估计是被人卖了吧!奴婢那时候年纪太小,只能隐约记的这些,现如今又回到了这里,就像重回故土,梦回故乡?殿下,你明白么?”
“虽然我不会梦回故土,但是我想,我应该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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