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

    一道阴柔尖利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她汗涔如雨,回眸一望,狭隘的巷子尽头华央颀长而立,嘴角微微扬起,“你真的让我好生找啊。”

    “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要你乖乖地跟我走,我保证绝不碰你分毫。”

    纠结的她咬了咬唇,抱紧了怀里的一袋通红透亮的樱桃,思虑再三,“好,我跟你走,但我想知道我们要去哪?”

    “跟我走,便是。”

    “你得先告诉我。”

    华央茶色的眼眸眯成一条缝,透着危险的气息,她深感不妙,正打算掏出腰间的毒粉,谁知被立在她身后的属下一掌劈下,她晕了过去,手中的樱桃也散落一地。“你们手脚利索点,绝不能让人发现她。”

    “诺。”

    接着他们一行人乔装打扮一番,将卷耳秘密地运出了城,在郊外的破庙里稍作休憩,一名属下不禁问道,“公子,我们要去哪?”

    “上林。”

    “为何呀?”

    “如今瓮城已无我立足之地,全城都贴满了缉拿我的告示,那里不能再回去了。”他瞥了瞥昏迷的卷耳,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只要用她作为筹码,诸国以后谁敢再拦我。”

    “公子深谋远虑,属下必定誓死追随。”

    他摆摆手,“好了,你们去外面找点柴火和吃的,今晚暂且就在这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诺。”

    暮色卷起,四野苍茫。

    奕承正打算叫卷耳吃饭,但敲了许久未见开门,他便自作主张地走了进去,见屋内空无一人,心中不禁担心。

    嘭嘭嘭——

    门扉响起,他欣喜地打开一看竟是樊齐等人,“快进来。”既惊讶又谨慎的他看到他们安然无恙,不由得轻松了许多,“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樊齐作揖道,“属下见公子一路留有记号,便悄悄地找到了这里。”

    “那宛丘华央呢?”

    “那日在林中,属下与他纠缠了许久,后来有一群官兵说要通缉他,他带着一帮手下逃走了。如今算来,恐怕他也来到了绿水镇了。”

    “什么?糟了。”

    “公子,怎么了?”

    “卷耳迟迟未归,恐怕已经落入他的手中。”他低下眸子,自责不已。

    樊齐很是不解,“那个华央为何要抓卷姑娘?”

    奕承摇摇头表示不知,忽然他郑重其事道,“你即刻联络下藏在绿水镇附近的暗影,一定要找到他,切记,活捉。”

    “诺。”樊齐领命后,又带着几名属下出去了。

    深夜,郊外树影重重,凄厉的猿鸣声哀叫不止,听得令人发指。

    破庙里华央一群人都已沉睡,卷耳微微睁开眼,发觉自己被他们绑在了柱子上,她轻轻地抬起双脚,用嘴去衔藏在裤角的匕首,利索地割断脚上的绳索,然后用脚将匕首踢到自己的背后,手指再触摸到匕首时,反手相割,绑在身上的绳索便散落地上,蹑手蹑脚的她从破庙里逃了出去。

    等到发现时,已经天亮,华央勃然大怒,派所有的人去追。卷耳拼命地跑,跑啊跑,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也辨不清方向了。

    “卷耳,我劝你跟我回去吧。”

    她回眸一望,华央正在后面追赶着,眼看就要被追上,她情急之下跑到了悬崖边,却不料脚一滑,便从陡峭的悬崖上跌落下去。

    “卷耳——”

    待走近,华央呆滞地望着万丈深渊,她就活生生地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心底不禁空荡荡的。“不可以,你绝对不能死。”她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是他重获自由的唯一机会,他决不允许她就这样死了。“所有的人都给我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

    由于悬崖深不可测,常年雾气缭绕,很难辨别方向和攀爬,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寻找。失魂落魄的他带着一帮属下归来,行至林中,却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你们是谁?”

    “宛丘华央。”

    他回眸望去,笑了笑,“原来是公子奕承啊。”

    “她呢?”

    “死了。”

    “胡说,我再问一遍,她呢?”神色冷峻的奕承背手而立,清亮的琉璃眼眸透着一抹阴森,袖中忽现锋利的匕首。

    华央捋了捋额前的一缕头发,柔媚无骨,艳绝逼人,“刚才人家不是说了嘛,我的荆周大公子。”瞬间,一把匕首快如闪电从他的额前穿过,一缕发丝悄然落下,华央赍恨地轻瞥他,“你”

    “说。”

    华央虽忿忿不平,无奈自己人单力薄,“她坠悬崖了,应该活不了。”

    “是你害得她?”

    “我怎么会害她,我让她跟我走,谁知她半夜出逃了,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与我何干?”

    “那你也要付出代价。”愤怒似火的奕承扬起手臂,作出一个杀的手势,“一个不留。”

    接到命令后,黑衣人纷纷持剑与华央的手下相互搏斗,刀光剑影,血肉飞溅。须臾间,华央的手下悉数殆尽,他见势不妙,想要趁机逃走,奕承纵身一跃,与他纠缠在了一起,他拔出插入树中的匕首,与华央在半空中打斗几个轮回。

    “你究竟有何目的?为何抓她?”

    华央邪魅一笑,“你猜。”

    奕承稍不留神,华央随手撒了白色粉末,逃之夭夭了。

    樊齐走上前,“公子,要不要去追?”

    “算了,赶快寻她。”他派了很多人将这片树林翻了个底朝天了,始终未见卷耳的踪迹。疲倦的他回到客栈后,微闭着眼,静静地坐着。

    樊齐欲言又止。

    “说吧,何事?”

    “公子,允公子那边传消息,说让我们尽快回去,毕竟我们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再不回去的话,他那边不好交代。”

    无奈的他缓缓掀开眼睫,“确实很久了。”细想一下再不回去,恐怕上林那边会生疑,“樊齐,你传令下去,贴身侍卫回去,其余人等在此继续寻找。”

    “诺。”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回到上林后,奕承就再也没有得到关于卷耳的任何消息,慢慢地,他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一人倚在榻上,双眸如清波,望着窗外的枫叶渐渐地红了起来,原来深秋了!他手捏着一块竹牌,镂刻如画,浑圆细腻,一朵含苞待放的卷耳花入木三分,精美别致。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过去追逐的一切,皆如浩渺云烟,触不可及。

    如果心中的爱消失了,那么余生雕刻的不过是寂寞。

    此时红裳自长廊处款款而来,端着一盘新鲜的荔枝,走入屋内,见他略有所思地倚在窗边的榻上,缄默不语。她轻笑道,“公子,这是刚从岭南那边送来的荔枝,允公子特地命人给你送了些,让你尝尝鲜。”

    他依然不为所动。

    “公子”

    他摆摆了手,示意退下。

    红裳微微低首,默默地离开了屋内,她不免好奇,到底在瓮城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樊齐从曲折的回廊里匆匆走来,见四下无人,作揖道,“公主。”

    “公主?我早已忘记有这个身份了。”红裳站在凉亭内,扶着矗立的圆柱,望着这满苑的枫叶,悲凉一笑,“公子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他低首不语。

    “在瓮城发生了什么?”当初在纪南时,他说要去那里一趟,让自己随公子允一同回上林国,越慢越好,奈何自己刚到上林国,他也回来了,却是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属下不知。”

    她转身,紧紧地盯着他,“你是不知?还是不让我知?”

    “公主若想知道,可以去问公子。”

    她笑了笑,眼神微挑透着一丝捉摸不定,“是为了那个丫头?”她就知道,除了卷耳那丫头外,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如此在意,那究竟是什么?疏离又牵绊,渴望又无奈,是在乎吗?公子是在乎那个丫头吗?莫非,这就是爱?

    渐渐地,她不由得害怕,公子怎么会爱上那丫头呢?不会的。那丫头相貌平平,身材一般,公子不会为她难过的?接着她的心底就像扎了一颗种子,开始萌芽,生长,绽放,开出一朵妖艳的黑色曼陀罗,正如她锁骨上的那朵精致的花朵,妖艳的咄咄逼人。

    谁都不可以抢走他!

    谁都不可以!

    上林王宫,林献公姜朔老态龙钟,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翻了翻奏章,“宫女中蛊一事,纪南那边怎么说啊?”

    “回父王,纪南王说此事并非纪南人所为,儿臣也调查了当时来京的纪南使团,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不过”

    “不过什么?”

    公子允毕恭毕敬道,“不过儿臣在纪南时,倒是得知有一个毒人利用毒物,制成蛊虫,来控制一些死尸,幸好最后被灭口。儿臣认为,纪南虽有炼蛊之人,但上林宫女中蛊之事,并非纪南使团所为,必定是某些人安插在上林的眼线所为,目的是想挑拨上林与纪南的关系。”

    姜朔别有深意地瞥了瞥,笑道,“看来此次纪南之行,你长进了不少。”

    “多谢父王夸奖。”

    “那你觉得背后之人会是谁?”

    他沉思一会,“儿臣不敢妄议。”

    老谋深算的姜朔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就这样了结吧。”突然他转身又问道,“为何这次归来,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回父王,儿臣途中偶感风寒,就命人停在驿站,休息了一段时间,这才回来晚了。”他有点战战兢兢的。

    姜朔点点头,眼角的纹路又加深了几分,深深地叹息,“再过一年,就是巳陵会盟了,中原各国君主皆会到达,到时得需要好好拉拢啊。这段时间,公子奕承还算安分吗?”

    “父王放心,有儿臣在,他翻不起什么大浪。”

    “那就好,你好生看着他,千万不要让他有事,明年的巳陵会盟,他可是我们的筹码。”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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