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太子妃冯怜儿大张旗鼓闹腾后,红豆馆不仅没有闭门休馆,生意反而更胜从前。望着这每天宾客如水的生活,心生厌恶的花叶舒敛了敛衣袖,便回到西厢房,坐在案边吮了一口茶。
旁边的婢女疑惑地望着案上放置的布匹,“姑娘怎么买了这么多布?”
“当然是做衣裳了。”
“可上个月做的,都没来得及穿呢。”
她神秘地笑了笑,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条,“你待会找个生人去楚王府,将这纸条递给未来的楚王妃。”
“未来的楚王妃?”
“嗯?”
“是。”婢女赶紧低着头,不敢多问,就走出了红豆馆后,在街上找了个脸生的人,命他将纸条交给楚王府的婢女,婢女以为是重要事,刚好四皇子不在,就交给了卷耳。
半饷后,卷耳披着一袭白色斗篷,偷偷地来到红豆馆的后门,婢女领她走至西厢房。花叶舒见她来了,格外的亲昵,“妹妹总算来了。”
“舒姑娘说有重要之事,不知是何事?”
她摒退了屋内的婢女,笑意盈盈的,“也没啥大事,就是最近京都的制衣坊新来了一匹布料,我见料子是难得的上等云锦,特别适合妹妹穿,便命人将妹妹请来,又怕妹妹不愿来我这烟花之地,所以才说有要事商量。”
卷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如妹妹先褪去斗篷,我为妹妹量身制衣,可好?”
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舒姑娘对自己都热情似火的,着实令她有些惊讶,但见她已经拿起尺子为自己量身,她便褪去斗篷,“舒姑娘,我可以叫你舒姐姐吗?”
她手抖了下,欣喜若狂,“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叫我一声姐姐?”
卷耳点点头,见她一丝不苟,制衣有章有法,动作娴熟。“没想到舒姐姐的舞不仅跳的好,还会为他人制衣呀。”
“以前家里穷,经常靠制衣来谋生,若是哪天妹妹出嫁了,我倒愿为妹妹亲自做嫁衣呐。”这番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让卷耳倍感温暖,就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
“妹妹与四皇子在一起,开心吗?”
“嗯。”
“那你们是怎么相识的?不如说给姐姐听一听。”
一提及她与奕承相识相爱的过程,恍如隔世又清晰可见,滔滔不绝的她讲了很多他们一起经历的所有事,连不曾参与他们过往的花叶舒都有些惊讶。听完后,花叶舒欲言又止,“妹妹虽是很幸福,但有些话,做姐姐的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舒姐姐,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千雪楼的司南竹,妹妹可曾听过?”花叶舒见她摇摇头,又接着道,“当年四皇子殿下可是为了她一掷千金,轰动一时呐。”
“你是说他”
“哎呀,都怪姐姐多嘴,这种风流韵事怎可当真呢?”
风流韵事?原来自己不在他身边的几年里,他竟然和别的女人顿时卷耳的心底翻江倒海,怒火绵延,拾起斗篷就忿然离去。
“妹妹”
背后的花叶舒轻声呼喊,脸上却流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时,内堂珠帘后走出一个鹤发老头,披着黑袍,胡须花白,不苟言笑。“她就是青瞳印女子?”
“刚才你不也看到了吗?她的那双青瞳,可是巫咸神女一脉独有的标志。”自从上次宴会见到卷耳的第一面,她就确定,卷耳就是她要找的人。
“是巫咸神女的后人不错,但”
花叶舒撇过头,十分笃定道,“一定是她,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却又颇为疑惑,“为何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就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回到府邸,郁结的卷耳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的,直到深夜奕承回来后,听闻奴婢的禀告才知道她连晚饭都没有吃。“今天是怎么啦?是怪我回来的太晚了?”
卷耳撇过头,不想理他。
他挑了挑眉,轻声笑了笑,“好了,别生气了,饿了没?我可是还没吃饭呢。”
她轻哼一声,怒视着他,“你和司南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嘛,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怪不得在凤池畔水榭那晚,他与自己互相交好时,动作那么娴熟实在是太可恶了,越想越生气。
眼见着她火冒三丈,他又不知如何解释,卷耳更是怒不可遏,“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你从未将我放在心底?”
“怎么会呢?我和司南竹没有那种事,就是在千雪楼听了一夜的曲子而已。”
“真的?”
奕承叹了一口气,“那要不要立个誓?”见他正要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她赶紧拉住他的手臂,温柔地笑了笑,“那为何在凤池畔水榭那晚你”
他敲了敲她的头,“笨蛋,我可是男子。”
“好痛啊。”她摸了摸自己的头。
“你这个木鱼脑袋,是该多敲几下了。”他埋怨了一句,又将她亲昵地搂入怀中,“等过阵子,父王消完气,我就提我们的婚事。”
“真的?”
“当然了,那不能等孩子都出生了,还没名没分的吧。”
孩子?羞赧的她脸颊飘来两片绯云,“什么孩子呀?”
“那,不如趁现在造个吧。”心底腹诽的他一把抱起她放置床榻,相亲相爱,一夜风光旖旎。
自从奕承伐申归来后,他所率领的十万荆周铁骑全部驻扎在京都城外,渐渐地,此事便成了太子子健的心病,“父王,如今申国、陆国、虞国已全部划为荆周的郡县,那四弟手中的虎符是否应由父王来保管?”
枢密使史玠不满道,“太子这话的意思是要削兵权了?未免寒了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心了。”
“史大人小题大做了,我这是就事论事。”
“是就事论事呢?还是别有目的?”
“你——”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个不停,姬襄格外的头疼,“行了,此次奕承伐申有功,寡人已任他为兵部右侍郎,虎符暂由他保管吧。”
“父王”
“太子不必再说。”
顿时朝堂内一片鸦雀无声,子健只能垂头丧气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过了半天,见无人谏言,通子高喊道,“有本启奏,无本下朝。”
京都府京兆伊走至中央,作揖道,“大王,臣有本启奏。近日有一对从平州而来的父女,说要状告平州聚宝钱庄的庄主薛丰,说他逼良为娼,无恶不作。”
“此等小事由京兆伊全权审理即可,是有何难处吗?”
“回大王,臣不敢说。”
“嗯?说。”
“诺。臣查到平州郡守崔宝义与聚宝钱庄的庄主薛丰关系密切,而崔宝义则是是户部尚书齐大人的亲表弟。”
户部尚书齐光立马反驳,“京兆伊此话含沙射影,意图何为?大王,老臣虽贵为户部尚书,但绝不会徇私枉法,虽说平州郡守崔宝义是臣的远房表亲,但平日里臣与他往来甚少。”
“真的?”姬襄细细地审视着他一番。
“是。”齐光又对京兆伊开口道,“京兆伊大人秉公办理即可,不必顾念我的面子。”
“多谢尚书大人体涵。”
下朝后,户部尚书齐光趁着天色漆黑,火急火燎地来到了梁王府,“殿下,你要救救老臣呀?”
“岳丈大人怕什么,今日在朝中,不还信誓旦旦地极力撇清吗?这会怎么又着急了?”泰然自若的申奢端起一杯茶,抿了抿。
“殿下有所不知啊,这些年老夫虽一直勤勤恳恳的,但有时难免会抵不住诱惑。”
“你不会是?”
慌里慌张的齐光立即跪下,抱住申奢的大腿,“殿下你一定要救救老夫呐。前些年,老夫急钱用,就在户部的账簿上动了手脚。”
“什么?”申奢甩了甩衣袖,“你真是好大胆子。”
“殿下,老夫知道错了,你快救救我吧。”
“多少?”
“整整几十万金。”
“你——”愤怒的申奢锤了锤桌案,又敛了敛气息,“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崔宝义,就是臣的那个表弟。”
沉思了好久,申奢淡淡地开口,“好了,你先起来,我来处理。”见齐光一脸凝重,欲言又止,“又怎么啦?”
“还有一本账簿,那些钱都是通过聚宝钱庄运作的”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焦急的申奢来回踱步,不由得训斥,“此等机密之事,你怎能留有把柄,还交给一个蠢材打理?”
“殿下,老夫也没想到呀,怎么就莫名地冒出一对父女来。”
申奢也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之际,只能先找那本账簿了,实在不行,就一不做二不休,薛丰,崔宝义一个都不能留。”神色严肃的他又叮嘱了一番,“还有这段时间,你少出门,以免京兆伊的人怀疑到你我的头上。”
“是是是,那账簿的事”
“我自有安排,你先回去吧。”
“是。”齐光连忙起身便离开了。
渐渐地,夜色变深。
光线黯淡的屋内风光缱绻,烛光摇曳,罗帐内子健慵懒地躺在榻上,搂着花叶舒柔软的腰肢,轻轻地叹息。她趴在他光滑的胸膛,轻声问道,“太子这是怎么啦?是有心事吗?”
想起今日在朝堂上所受的憋囊气,就心有不甘,“我看父王真是老了,连谁是太子都忘了,那十万荆周铁骑的虎符应该由我这个太子来掌控。”
她轻笑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事呀?太子何必在意这区区十万铁骑,你可是荆周未来的王,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虽说是这样,可父王他还有公子奕承,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
“那不如就挫挫公子奕承的锐气?”花叶舒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子健低眸紧盯着她,“你有何良策?”
她神秘笑了笑,“最近馆内,有一位官爷经常来找我的姐妹,我见那人的穿着好像是城外军营的人,我们倒可以借此机会,罗织一个治军不力的罪名,来罢免他手中的兵权。”
“好主意,就怕父王他有所偏袒。”
花叶舒不以为然地轻笑,“那我们就将此事做大。”接着她在子健耳边呢喃了几句,满意的他点点头,轻捏着她的下巴,“花叶舒,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
她微微一笑,眼底闪过复杂的光。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