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宫灯上挑。

    诺大的宫殿内姬襄勃然大怒,将平州连夜送来的紧急文书狠狠地摔在地上,这时不明就里的奕承走进屋内,作揖道,“儿臣参见父王。”

    “起来吧。”

    “诺。”奕承瞥见地上散落的锦帛,上面写着平州□□,他脸色大骇,“父王叫儿臣来,莫非是为了平州□□之事?”

    姬襄哀叹一声,又轻轻地捡起锦帛,“没错,父王打算让你前去平乱。”

    “这”

    “怎么?你不想去?”

    奕承连忙低首作揖,“儿臣不敢,只是”

    “说。”

    “儿臣想带卷耳一同前往。”

    “不行。”

    “为何?”

    神色不悦的姬襄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你担心父王会杀了她?”奕承微愣,确实,留她一人在京都,他确实担心。

    “就你那点心思,父王难道看不出来吗?当初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她还能活到现在?”

    “父王”

    过了一会儿,无奈的姬襄幽幽地叹息,“好了,只要你去平州平乱,父王就答应你与那女子的婚配。”

    “真的?”顿时他喜上眉梢。

    “不过,她必须留在京都。”

    “那父王要是反悔了呢?”

    “放肆。”

    奕承低首后退一步,“儿臣知错。”

    “明日,父王就宣她进宫,入住西凉殿,至于婚配之事,待你平州归来再议。”

    “诺。”奕承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正要打算告退,谁知又被姬襄叫住,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小心点。”

    “儿臣知道。”

    “嗯。”疲倦的姬襄深深地闭上了眼。如今的京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而在这喧嚣浮华的背后总有一双无形之手,操控着每个人的命运,正如此次平州之乱,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究竟是谁掌控了这一切?

    回到府邸,已是夜半,奕承的脚步变得更加沉重,见屋内卷耳坐在案边,正认真地缝制饰物,昏暗的光线印在她的脸上温柔似水,明艳动人。

    她抬眸笑道,“回来了?你快看,我今天跟张妈学的荷包。”

    奕承轻柔地捏着荷包,上面绣着精致的并蒂莲,他点点头,“确实有进步,终于不是大眼瞪小眼了。”

    “啊?你竟敢笑话我。”她双手捶打着他的胸膛,却被他捉住,一脸温和的他瞬间变得凝重,“卷耳,父王明天就宣你进宫,小住一段时间。”

    “啊?那你呢?”

    “我要即刻前往平州平乱,明日就出发。”

    “我想与你一起去。”

    他斩钉截铁地答道,“不行。我和父王说好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就搬到宫内的西凉殿去,父王答应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那好吧。”虽有些不舍,但她也只能答应。

    次日午后,天光明媚,轻风微凉。

    在宫女的带领下,卷耳披着雪白的斗篷,轻纱敛面,怀中抱着精致的凤首箜篌,亦步亦趋,拖拽着的长裙薄如蝉翼,随风摇曳,自宫门缓缓走来。宫内众多宫婢听说今日有一女子进宫,此女子与常人不同,姿容瑰丽,肌肤胜雪,一双绿色眸子勾魂摄魄。大家甚是好奇,都纷纷躲在偏僻的角落,一睹她的风采。

    “那就是四皇子带回来的女人?”远远望去她轻盈如燕,后面跟着十几个婢女,颇为高不可攀,“真美。”

    宫婢们都心生仰慕,“听说四皇子灭申国,除诸侯,都是为了她呢。”

    “我要是像她那样,能被皇子爱上,就算死,也甘心了。”

    年纪大的宫婢忍不住嘲笑小宫婢,“就你,别做白日梦了。”

    “你们在这干什么?还不干活去。”

    宫婢们回眸一望竟是银儿姐姐,立即跪下,“诺诺诺,奴婢这就去。”待他们走后,银儿转身拘礼,“公主。”

    红裳一袭绛红色金丝勾勒蔷薇纹软烟罗,裙裾拽地,婀娜多姿,她仰首引颈,清冷地眸光一瞟远处,见到卷耳的身影,“她怎么进宫了?”

    “公主认识她?”

    “何止认识。”她妩媚的嘴角上扬,挽起一道优美的弧度,“你去打听打听,现在的公子奕承在做什么?”

    “诺。”

    半饷后,卷耳已踱步至西凉殿,掀开头上的轻纱斗笠,她轻轻推门,浓重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或许是久不住人的缘故,满屋的摆设都粘上了厚厚的灰。

    身后的婢女们眼疾手快,立即擦拭起来。

    她环视一圈,见内室墙壁上悬挂着一幅泛黄的画卷,上面几株梅花随风而落,轻飏如雪,画中女子一袭红衣,手擎雨伞,伫立在梅花树下,肩上略粘着几片梅花。由于画中女子只是一个背影,究竟是何许人也,已无从得知。

    渐渐地,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这段时间,百无聊赖的她时而绣绣花,时而弹弹琴,可时日一长,她恍然发现无论走到哪,后面总跟着一堆宫婢,仿佛被监视一般。前段时间奕承与她还有书信往来,而这段时间似乎少了不少,她不由得担心。

    于是她来到宗庙里,双手合十,祈祷着奕承能平安归来。

    傍晚,昏黄的光线透过隙缝投到室内,像是笼了一层朦胧的纱,游走在走廊的申奢缓缓走来,眼睛轻轻一瞥,透过门缝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于是他轻轻推门进入,垂落的轻纱挡住了视线,他层层拨开,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的一方手帕,绣着错落有致的卷耳花。

    他拾起手帕,质地柔软细腻,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幽香。

    霎时,风一吹,簌簌垂落的轻纱随之漫舞。

    而这段时间奕承抵达平州后,率领着众将士将叛乱之人全部逮捕,并逐个审问,其罪魁祸首竟是平州郡守崔宝义贪赃枉法,私占土地,囤积粮食所致。为了进一步稳固民心,奕承将崔宝义关入大牢,并开仓放粮,释放叛乱者。

    “公子,聚宝钱庄的薛丰逃了。”就在刚才樊齐带领着一队人马包围了整个聚宝钱庄,谁知薛丰跟他那些作威作福的护卫们提前跑了。

    跑了!奕承攥紧了拳头,“即刻全城搜查,一定要把这个薛丰找出来,还有,薛丰那有一本账簿,千万不要杀了他。”

    “诺。”

    这时平州城内一处隐秘的庭院内,薛丰淡定地听着属下带来的消息,他笑了笑,“公子奕承,就凭你也想抓到我,也不想想平州是谁的地盘。”

    “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薛丰浓眉上扬,“城门口最近不是有发放粮食的嘛?”

    “爷的意思是?”

    他露出一抹阴狠之色,别有深意。

    几日后,但凡在城门口领粮食的人在吃第一口粮时,都口吐白沫,四肢抽蓄,晕倒在地。前来巡视的奕承见此,惶恐不已,“樊齐,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诺。”樊齐走近,蹲下身,探了探倒在地上的人的鼻息,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回公子,这些人好像中毒了。”

    “中毒?”奕承望了望旁侧发放粮食的摊点,“好大胆子,敢在粮食里下毒。”

    “四皇子饶命啊,小的都是按时发放粮食的,没有下毒,请四皇子明鉴啊。”摊点的两位士兵立即跪地求饶。

    领粮的人们一听说粮食有毒,都变得十分躁动愤怒,纷纷将手中的粮食抛掉。“给我们粮食,我们要粮食。”

    “都是狗官,竟然用有毒的粮食给我们吃。”

    “大家伙冲啊!那个穿盔甲就是狗官的头头。”

    一时间暴动的人群蜂拥而至,现场变得难以掌控,樊齐连忙将奕承护在身后,“公子小心,这些都是饥民,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突然不知从哪蹿出来一个人手持大刀,朝着奕承所在的方向而来,樊齐迅速地用剑一挡,左手以掌化拳,将那人击倒在地。另一侧又冒出一人手持匕首,趁其不备,飞快地刺向了奕承,他侧身避开,单脚一踢,混乱中又冒出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疏忽大意的他手臂被划出一道猩红的伤痕。

    樊齐见此,纵身一跃,挥舞着长剑将那几个人一一击倒,赶来的士兵很快控制住了局面,那几人见事情不妙,又趁着混乱逃之夭夭了。

    “公子,你没事吧?”

    奕承捂着流血的手臂,摇摇头,“没事。”

    “就刚才的情况来看,那几个人分明是来刺杀公子的。”樊齐气得锤了锤地,“不知是谁,竟有这么大本事刺杀公子?”

    “在平州这个地界上肆意妄为的,能会是谁?!”

    “公子是说”

    他笃定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薛丰。敢在粮食上下毒,又公然刺杀我,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定要把薛丰这个人给找出来。”话音刚落,樊齐就带着一队人马,通过打听发现了薛丰在城西有一个隐秘的落脚点,等到他们赶到时,薛丰早已不见了踪影。接下来的几天,樊齐加大力度盘查,却始终没有薛丰的半点消息。“公子,这个薛丰实在是太狡猾了。”

    奕承抚了抚自己受伤的手臂,不屑地扬眉,“他就算是狡兔,我也要把这三窟给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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