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幕得知自己的三员猛将进宫后不明不白地死了,大为恼火,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卫寿,敢欺负老夫的头上来了。”

    旁侧的长须怪人连忙询问,“大人,发生了何事?”

    “今日老夫进宫面圣,得知楚王之弟卫寿,居然用两个桃子挑唆我三员猛将,逼其自刎。”想着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卫寿怎么会想到二桃杀三士这招,莫非是公子奕承的诡计?一想到这,虞幕就恨不得拆了他的骨,吃了他的肉。

    “先生,可有什么计谋?”

    沉思了半天,他眼珠骨碌一圈,吞吞吐吐的样子,“属下听说,荆周姬家的祖上与巫咸神女有一段情,不知是真是假?”

    眉头紧锁的虞幕神色复杂,狐疑地盯着他,“这个都过去百年了。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听说神女死的时候,曾对荆周姬家世世代代下了一种蛊,名为血咒蛊,凡是姬家男儿,皆活不过而立之年。”

    难以置信的虞幕觉得不可思议。

    回想姬家的上几任君王,确实是短命鬼,不到三十便突发恶疾亡故,而这一代,准确地来说从姬襄开始,并没有这种状况发生了。

    “血咒蛊是何物?”他颇为好奇。

    长须怪人轻蔑地笑了笑,“血咒蛊,乃巫咸国一种召蛊术,修炼此术者,必须要以自己的身体作为蛊虫的器物,忍受万般痛苦方能练成,否则一招不慎,反噬全身。”

    “荆周姬家的秘密,老夫也不是很清楚”

    洞察一切的他跟明镜似的,看得出虞幕眼神闪烁又有些迟疑,“大人,不必瞒属下,早在数十年前,荆周姬家就秘密招纳术士,以人血炼药,尝试破除血咒蛊。”

    “你是如何得知的?”

    “不瞒大人,属下原是一名术士,在一次炼药的过程中出了状况,导致蛊虫漫延,趁乱我逃过了一劫,从此游走鬼方,直到在冀北遇见了大人。大人,不是想除掉楚王嘛?只要断了他的药,他体内的血咒蛊必会发作。”

    “断药?”这么多年虞幕只知道姬襄曾招纳术士炼丹,却不知竟是为姬家炼药。

    “没错。”

    “那该如何下手?”

    信誓旦旦的长须怪人嘴角划出一抹奸猾之笑,不留痕迹地掩藏起眼底的狠绝与狡诈,毕恭毕敬地答道,“这个,大人放心,属下自有主张,但是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只要能除掉公子奕承,不论什么要求,老夫都答应你。”

    激动万分的他连忙作揖,“事成之后,属下恳请大人帮忙寻觅神女留下的巫神策。”

    “这有何难?只有那东西在我荆周,老夫就能找的出来。”

    “多谢大人。”

    翌日。

    漫不经心的奕承倚在横榻上,单手作枕,目光深邃静谧,手执一卷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慵懒的微风偷偷溜过窗棂,拂去他俊容上垂落的一缕发丝,轻盈飘逸,似丝绸般柔顺。就在他全神贯注时,宫里派来的人将药送至他的屋内,一眨眼便消失了踪影。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定,宫里每个月都会派出暗影给王室众人送出药物,目的是为了防止姬家王室体内的血咒蛊觉醒。

    泰然自若的他目光聚集在书卷上,睫毛掀也未掀,便微微张口,“倒了吧。”

    “诺。”

    侍奉一旁的樊齐熟练地端起桌案上的药瓶,顺势倒在一盆茂密的花草里,“公子,这花草自从倒了你的药之后,长势愈发好了。”

    他眸光流转怔怔地望着樊齐,泯然一笑。

    “公子笑甚?”呆头呆脑的樊齐很是不解,奕承放下书卷,眉眼轻挑,“我发觉樊齐你还有可爱的一面嘛。”

    “公子,你就别取笑我了。”他哂笑几声,莫名地摸了摸后脑勺。

    几日后。

    樊齐路过窗边惊奇地发现那几盆花草都枯萎了,颇为奇怪,便将此事禀告了奕承。奕承望了望盆里的药渣,讳莫如深的模样,旋即命人取出一些药渣,检测后才得知这药物里竟掺杂了一种与原来药性相克的药物,能引起血咒蛊的觉醒。

    “看来有人在药物里动了手脚。”

    一旁的樊齐细思极恐,不知何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药物是通过暗影送出的,从来不经宫廷侍卫之手,难道送药的那支队伍被人盯上了?”

    奕承轻点了头,和他想到了一块。

    “那该怎么办?”

    “此事不宜声张,不妨将计就计。”这段时间他先佯装身体不适,闭门谢客,再暗中调查背后之人掺杂药物的目的,究竟是冲着他而来的,还是整个荆周姬家?

    若是荆周姬家的命脉被人拿捏,势必会天下大乱。

    不寒而栗的他不敢深想。

    渐渐地,他身体不适的消息传遍朝野,姬襄还以为是上次的伤势还未痊愈,就派人送去了许多补品,还允许他去丹池苑休养。

    丹池苑,乃王室汤池之所,周遭竹影横斜,假山环水,万壑松风,是一处极具僻静清幽之地,通常只允许一人前去沐浴。

    刚走进汤池,他缓缓地解开衣带,露出俨如天鹅般优美狭长的脖颈,仰着脸倚靠在汤池边,雾气氤氲在他雪白的肌肤上,凝成细碎的汗珠,结实挺拔的胸膛没在水里若隐若现,起伏不定,透着几分摄人心魄的魅惑气息。

    这时苑外的假山下卫寿背手而立,顺势扔给身后的白离希一个令牌,她盯着手中的令牌颇为不解,“这是?”

    “四哥就在丹池苑。”

    面无表情的他缓缓转过脸,弓样的眉睫下掩藏着极具冰冷的眸光,如刀削般犀利,“这算是你我合作,本王的诚意。”

    愣怔的她恍惚中带有一丝窃喜,紧紧地捏住令牌,心底十分担忧,上次从卫寿口中得知奕承被截杀之事,不知他的伤好没好?“四公子他真的在?”

    “本王骗你作甚?”

    于是她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循着路来到了丹池苑的门庭前。

    自从琼林苑夜宴擦肩而过后,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楚王了,不知他是否知道在他看不到的远方,也有一个女子为他忧思?

    此时烟雾缭绕的屋内,微风乍起,垂落的轻纱薄如蝉翼,蜷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脸廓俊朗的奕承仰在池边闭目养神,迷迷糊糊中屋内走来一个纤瘦的青衣宫婢,端着一壶酒,步履轻盈如风。他阖着眼,温柔地开口,“将酒放下,退下吧。”

    “诺。”

    女子蹲下身,伸出柔白的纤纤玉手在池边拨了拨水,水面的托盘轻轻漂了过来,她将酒壶放置上面,薄薄的的衣袖若有若无地掠过他的鼻息,淡淡的茉莉香夹杂着熟悉的味道。他嗅了嗅,慢慢地掀开墨色的眼帘,“是你——”

    波澜不惊的白离希低首浅笑,“四公子,还记得奴婢?”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落入他的耳畔,却成了一种试探,不等他回话,她又接着道,“四公子一定没想到奴婢还活着吧?”

    诧异又迷乱的他敛了敛神,从容地瞥了她一眼。

    “四公子别不悦,奴婢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没有死?还出现在王宫里?”她自顾自地拎起酒壶为他平添了一杯,递至唇边,眼角的笑意更加绵长,“当年风神节,我爹爹因你而死,白氏数百人皆被流放西境,途中又不幸染上瘟疫,押送的官兵见状,便将我与死人一起丢在了山谷。那段日子,雪下得特别大,以至于我眼里的世界只有白色和死人,我告诉自己不能死,也不可以死,白氏一族的冤屈还等着我去洗刷呢,于是啊,我就坚持着,一路流浪呀流浪,就来到了京都,进了宫,当了宫女。”淡淡的语气似春风般温柔,丝毫不掺杂任何哀伤,就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这些他所未知的过往,一刀一刀地插进了他柔软的内心,内疚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白离希见他眼底满是黯然与愧疚,心生不忍,“我并不怨你四公子,我只恨虞氏一族,是他们害了我爹和我的亲人。”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爹白死的。”

    这么多年,他唯一亏欠的就是白氏一族,以至于有时候他不知怎么面对白离希,只能选择逃避,甚至假装不认识她,不想她被牵扯进来,再步入她爹的后尘。

    听到这句话,激动万分的她饱含泪水,他终于承认认识她了。

    就在她的手指慢慢地滑向他的胸口,想要触摸那道狰狞的伤疤时,却被他强有力地捉住了手腕,“今日天色已晚,你速速离去,以免有心人发现,再生枝节。”

    无奈的她缩回了手,低首作揖道,“诺。”

    听到门扉紧闭的声音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忧郁的眼神如月光一样清亮,又如青烟一样惆怅,纠结地眺望窗外,夜空划出一道金色的弧光,像织女抛出的一条锦线,牵着两颗遥远的星,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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