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行踪诡秘的长须怪人来到高高的宫墙下,旋即掏出腰间的几锭金子,扔给隐藏在暗处的人,“只要办好了这件事,我保证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能为首辅大人办事,是小的荣幸,小的已经按您的吩咐,换掉了送去楚王府的药了。”
“那就好。”
“不知下一步?”
长须怪人的神情倏尔一冷,“这个,你不必知道。”
“诺。”
待他走后,那名叛变的暗影被一柄突如其来的钢刀穿喉毙命。
紧接着姬襄便接到一份紧急信笺,拆开一看,气得他脸色铁青,将信笺揉成了一个团丢在了地上。暗影乃他一手创建,是独立于宫廷侍卫的另一套组织,专门招纳炼药术士,自从魔方菱阁炼药失败后,他便将暗影的掌控权移交给了折芳公主,渐渐地暗影开始为荆周搜罗情报。
长须怪人正是基于曾经为姬家炼药,深谙暗影送药的过程,所以这次他暗中截获一名暗影,进行威逼利诱,换掉了奕承的药物。
旁边的老奴通子疑惑地捡起地上褶皱的纸团,瞅了一眼,惊讶不已,上面写着:楚王佯装病恙,暗中调查换药之事,此乃首辅虞幕所为,今叛变者已死。
“虞幕真是愈发胆大了,真是活腻了。”
“大王打算如何?”
“敢动摇荆周姬家的国本,绝不能留。”怒火中烧的他背手而立,紧紧攥着青筋暴凸的拳头,一直隐忍着,眺望远处漆黑幽深的苍穹,黑得看不到尽头,犹如当下波诡云谲的朝局,风平浪静之下皆是暗流涌动。“是时候,该启动扶苏计划了。”
“大王,真的要启动?”
他长吁一叹,沉郁的眸底一片黯淡与无奈,“我的时间不多了。”
通子凝视着他逐渐佝偻的身躯,在烛光映照下透着几分苍凉与悲芜,细数来,他跟了大王也将近三十余年了,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他捻着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很快祭祖的日子快到了!
这次祭祀,姬襄决定亲自前往西山王陵,并命太子梁王伴身左右,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随行。
临行前,念及楚王奕承体态病恙,留在京都休养,却不知为何在这次随行名单里,卷耳的名字赫然在列,这是奕承始料未及的。
关于换药之事,他还没有调查清楚,又赶上了王陵祭祖,他不知如何向父王吐纳实情?可和盘托出的话,那岂不是佯装生病的事情就会败露?这也会让躲在暗处的人有所察觉。
正在犹豫的片刻,心情郁结的卷耳走了过来,轻搂着他的胳膊,撅着嘴,他低头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我不想去西山王陵,一点也不想去。”
“原来是这事呀!别想太多了,就是祭个祖而已。”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你的眉都拧到一块了。”他见她苦大仇深的样子,伸手便为她轻轻抚平了纠结而沉闷的黛眉,“看,两朵乌云散开了。”
卷耳噗嗤一声笑了,“哪有乌云长在脸上的?”
“有,当然有,还是弯弯的黛云眉。”
“嘻~”笑意盈盈的她双手捶着他的小胸口,反被捉住了手腕,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精致而姣好的面颊,旋即吻了上去。
含羞浅笑的她静默不语。
翌日,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都出发,一路上声势浩大,百姓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终于五日后抵达了西山王陵附近的行宫驿馆。
卷耳跟着随行人员也参加了当日的祭祀,庞大的阵仗隆重而庄严,浑身肃穆的姬襄站在巍峨壮阔的庙堂前,头戴九连珍珠冠冕,穿着华丽厚重的衣袍,率领着公子妃嫔和百官亲眷向天祭拜。两侧的巫师们则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用力地拍打着兽面纹铜缶,典乐女使白离希一袭素白长袍惊艳出场,她面带如魔鬼般怒目圆睁的面具,手里挥舞着细长的铜杖,矫健的舞姿行云流水,时快时慢,肆意地碰撞旁边竖起的青铜编钟,发出恢宏而悲壮之声。
半饷后。
祭祀仪式终于完毕,随行人员也都各自回到了驿馆休憩,这时姬襄命人宣卷耳觐见。
惴惴不安的她接到口谕后,连忙换了件靛蓝色流云纹素白罗裙,发髻简单梳理一番,也不敢佩戴珠玉玛瑙,生怕自己哪里不好会触怒到大王。
不一会儿,她来到了高大恢宏的姬家庙堂,一眼扫去,空旷的庙里不见大王的身影,她踟蹰了半会,环望一圈,见庙堂中央的墙壁上挂着历代帝王像。
她静默地凝望,忽然目光一滞,她扯下蒙在眼帘上的轻纱,再仔细地瞅了瞅,只觉眼前壁画上的人有点眼熟,星目杳杳,墨眉如画,挺拔的身姿端坐在龙椅上,浑身散发的王者之气凛凛不可犯。
这画中的人怎么和奕承好像呐?
就在沉思之际,姬襄走了过来,见她呆滞地望着壁上的画像,开口道,“他是荆周第六代君主姬璋。”
冷冽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忙低首作揖。
一脸严肃的姬襄轻扫她一眼,示意不必拘礼,“方才在想什么?看得如此入神。”
“回大王,没想甚。”
他讳莫如深地俯视着眼前之人,细细地打量着,望着她那双绿色的眼眸,总在不经意地想起那个跟她一样眸子的女子,已经成为他心底不可磨灭的影子。他敛了敛神,语气变得温和起来,“来荆周这么久了,寡人还没单独召见过你吧?”
“大大王日理万机,忧国忧民,卷耳乃一介民女竟得大王挂念,实属荣幸之至。”颤颤巍巍的她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说错了话。
“那你可知寡人为何要你来王陵祭祖?”不等她开口,他的目光徒然缓缓移向了画像,“想听神女的故事嘛?”
她愣了愣,不知如何答复。
“百年前,荆周第六代君主还是九公子姬璋的时候,在神庙里遇到了神女月”或许从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无形间就被一柄生了锈的铁锁,紧紧地桎梏在了一起。
姿容绝代的神女月冷艳妩媚,嗜血毒辣,终日钟情于炼蛊!可就是这样似毒物般致命的女人,矜贵无双的公子璋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为了帮她逃离神庙,他不惜以身试蛊,央求周王解除她的禁锢,甚至割肉救过她,可那个歹毒的女人心如磐石,冷漠无情,利用他操控蛊术戕害了许多人。
最后,姬璋不得不下令追杀她。
听完他的赘述,好奇的卷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在逃亡途中,神女月因蛊虫反噬死在了姬璋的箭下,临死前她下了一种蛊三年后,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蛊虫发作的姬璋在癫狂中痛苦死去,此后荆周的每一代君主都不到三十离奇亡故。”
“是因为那蛊虫?”
他幽幽地叹息,点点头。
可卷耳纳闷了,今日他为何跟她提这些呐?
倏然,他转身目光阴鸷地逼视着她,刚才的温和也稍纵即逝,阴冷的声音森寒如冰。“今日寡人说这些,全都是为了承儿,他是我最为满意的儿子,虽然先祖有训,姬家不准再与神女一脉有所瓜葛,奈何承儿喜欢你。但寡人绝不允许有人利用他,听懂了嘛?”
她扬起脸,很想反驳,什么神女一脉?跟她又有何关系?她就是卷耳,一个土生土长生活在纪南的卷耳!不是青瞳印女子,更不是月氏一族的后人!为何所有人都认为她就是神女的后人呢?可面对他那种与生俱来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强烈的压迫感,逼得她有些窒息,只能怯弱地点头。“卷耳知道了。”
“那退下去吧。”他疲倦地摆了摆手。
“诺。”
卷耳恭敬地低首退出殿内,背后却传来一道冰冷而略带威胁的警告,“记住,荆周决不允许巫蛊横行,否则杀无赦。”
她怔了怔,浑身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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