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来了?”俞啸延的呼吸都停顿了半拍,猛地抬头问道。
“就是那位常来找你的姑娘啊。”副将道,“守卫说她在营外转悠半天了,不知为何没让人通报。”
俞啸延默然半晌,“好,我知道了。”
副将好奇道:“你们吵架了?将军,女人该让还是要让一让。她都主动来找你了,将军就去见一见吧。有什么事儿说开了不就好了?”
俞啸延板着一张脸,“你的军务都处理好了?若如此,把这些也拿去。”说着,递给他一叠公文。
副将垂头耷拉脑地接过来,临走前忽然回头笑道:“将军要去约会,我多做些事情也无妨。不然将军哪里来的时间?”
俞啸延一眼看过来,副将撒脚丫子就跑。
舞阳住进了叶王府,俞啸延是知道的。今日来找他,又是为何?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能如何?带她私奔么?
俞啸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使劲甩了甩头,似乎想努力将这个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
俞啸延埋头公务,却再也沉不下心来。他默然起身,往营外走去。
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舞阳的身上,给她的脸平添了一抹神采,给她的裙裾镶上了一层金边。
俞啸延躲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这美丽的夕阳,让舞阳孤单的身影,显得更加的落寞。
这日,又有人来到青叶山。小道童撒脚丫子边跑边喊:“掌门,如您所料,我们青叶山不清静了!”
“不过是有人来访,怎地如此毛躁?”抚云从静坐中抬头,“此次又是谁?”
“说是京都人氏,扶阳学宫的学子。女的姓苏,男的姓萧。”小道童一字不落地回道,又问:“掌门要见吗?还是弟子打发了他们去?”
青叶山自舞阳来访之后,就不会清静了。或者说,自叶世子游历归来之后,就无法安宁了。这些来访的人,各有各的意图,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如去见见。
抚云照旧在半山腰的竹亭里待客。
青叶山是隐世名派,但地处西北边境这漩涡之地,再隐世也只能做到半隐。即,不插手天下事,但知天下事。
一听道童汇报,抚云就知道了面前这二人的身份。北罗质皇子萧毓泽,和当今宰辅苏值之长女苏雅。
两人殷切施礼。苏雅先道:“打扰掌门了。我和阿泽休学游历,来到了西北,便想拜访这久负盛名的青叶山。今日一见,群峰巍峨,威严耸立,果然不凡。掌门更是仙人之姿,让人心生仰慕。”
抚云微微笑道:“小姑娘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你们二位来此,除了游玩,可还有别事?”
苏雅笑道:“掌门如此直爽,小女子就不绕弯子了。阿泽是慕名而来拜访的,我是来请掌门点拨一番的。”
“我在扶阳学宫学琴多年,师傅说琴技练到一定处,亦有真气和功法。奈何小女子生性愚钝,琴技尚可,但武功却无半点。是以下山游历,以期寻得一线机遇。”
“青叶山乃数百年名派,小女子仰慕已久,特来向掌门请教。”
抚云看了萧毓泽一眼,对苏雅笑道:“这青叶山的空名,可是误了姑娘了。青叶山苟存百年不假,但只重修心养性,剑术还在其次。至于琴技,更是无从谈起。”
抚云顶着一张年轻的面庞,大言不惭地道:“老朽惭愧,实在无能为力。姑娘白跑一趟了。”
苏雅黯然。萧毓泽却在一旁笑道:“掌门太谦了。”
“大宇名门大派不少,有百年传承的也不少,但经历过百年前朝廷动荡和十年前战乱仍存活的,不多。能历经数百年仍欣欣向荣的,更是寥寥无几。青叶派当属其首。”
“掌门不会说,青叶山就是靠这修心养性的避世之法,繁盛至今吧?”
这跟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这句话到了萧毓泽的嘴边,就差说出口了。
苏雅闻言,不由看了萧毓泽一眼。阿泽向来温文有礼,方才这番话,有些犀利了。
就见抚云淡然一笑,“确如萧公子所言,青叶山便是因为隐世独居,才能历经百年战乱人祸而苟活至今。”
“青叶山也从不待客,是以数百年来,也鲜有人来访。不想今日一来就来了两位。山下没别人了吧?”
抚云不经意的一句话,萧毓泽似乎变了变神色,转瞬又神情自若。
“早就听闻青叶山是隐世之山,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在下亦听闻,”萧毓泽顿了顿,看向抚云,“青叶派名为道家,实为玄门,擅奇门遁甲、八卦算术,还能看一人一国之命运气数?”
萧毓泽盈盈笑道:“掌门不妨给在下和这位姑娘,算一算?”
苏雅不禁又瞅了萧毓泽一眼。
果然就听抚云含笑道:“萧公子谬赞了。两位既是扶阳学宫的学子,当知扶阳学宫便传授玄门之学。萧公子何必舍近求远?”
“何况青叶山,建派伊始,祖师是对玄学有些兴趣,但他老人家晚年之时,已经修改初衷,并立下门规,青叶山从此不沾玄学。萧公子知道青叶山这么久远的事情,实在不易。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是为何?”
萧毓泽哑口无言,片刻赧然道:“掌门言重了。在下一个区区后辈,就算对青叶山偶有耳闻,又能知道多少?不过是有了阿雅之后,终日惴惴,不知我这般身份能陪阿雅多久。是以病笃乱投医,想让掌门看看我二人的结果罢了。”
苏雅闻言,又是诧然又是感动又是欣喜又是悲伤,一时五味杂陈,呆呆地望着萧毓泽。
抚云看了萧毓泽一眼,又看了看苏雅,笑道:“萧公子自误了。自古有云,‘天机不可泄’。个人之命数,虽不算什么大天机,但对其本人来说,也是事关重大。萧公子何苦要算?”
“况且,无论是何命数,皆可改变,只在本人一念之间。你的命运,你跟苏姑娘前途如何,也在你一念之间。萧公子又何必要算?”
萧毓泽一怔。随即道:“掌门所言甚是。是在下身陷其中,太过患得患失了。”
苏雅仍呆呆地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直至下得山来,回到客栈,苏雅才不知是喜还是悲地道:“阿泽素来不善言辞,没想到心里竟然藏了这许多心事。阿泽何必自苦,不让我与你一起承担呢?”
是夜。房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房内一片春光旖旎,缱绻缠绵。
苏雅喜极而泣,“阿泽,我们回京都吧。”
萧毓泽宠溺的眼神看着她,极其温柔的声音道:“好,游历结束我就去向你家里提亲。”
苏雅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同在岷州城,舞阳却没感受到一丝幸福。她人在叶王府,心系岷州营,眼前还晃着个不识好歹时不时来撩拨她的奚画扇,心烦得不行。
她到底没与俞啸延见面。俞啸延不是最遵圣旨吗?到时新的赐婚圣旨下来,看他是接,还是不接?
然而舞阳还没来得及赶走奚画扇,就等来了新的圣旨。
圣旨是新的不假,内容却不是新的。
宫里前脚刚收到传旨中官的回信,说舞阳的意中人另有其人,后脚就又有舞阳入住叶王府、正在治理叶世子身边女人的消息传来。
帝后于是马上就不纠结了。这桩婚事赐得好!当下让钦天监择定最近的吉日,让二人回京都成婚。
圣旨直接送到了叶王府二人面前。
叶兰亭半卧在榻上,舞阳跪在地上,两人共同聆听圣旨。
舞阳还未听完,便霍然而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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