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叶青来了这些日子,陛下还是没见他。但他拒婚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各个能说得上话的大臣也拜访了一圈。
然而,转眼间原本有些松动的赐婚,又变得牢不可摧。叶青这些天的唇舌和力气都白费了。
叶青不明所以,开始追查幕后真相,这才发现原来变故来自于西北。来自于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叶兰亭,在西北闹的幺蛾子。
“真是女大不由娘,儿大不由爷,”叶青抱怨道。
石康宽慰道:“义父,世子自幼聪慧,想必早已想好了退路。陛下给咱们王府亲封的世袭罔替,现在不过是二代,便是他想食言也要掂量掂量。我看世子定能拿到王爷封号,还不被扣留京都。”
叶青嗤笑一声,“凭什么?凭他娘亲给他的一张脸吗?”
石康赧颜,还是道:“世子自有智谋,长得好也不是他的错。”
叶青叹一口气,“我看不透他的智谋在哪里。看他整天闹些弯弯绕绕,实在不像一个领兵帅将。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拆散你和千语。”
石康听义父猛地提起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人,不由一愣,沉默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孽障无论找什么借口,只要他不来京都,陛下就不会轻易放我回去。他这是连爹都不要了啊!”叶青喟叹道,“你不必陪我困在京都,去扶阳学宫找千语吧。”
“有朝一日,万一兰亭撑不住王府和西北,你们三个要好好扶持他。”叶青最后嘱咐道。
听义父说前半段,石康还不会走,但最后一句话一出口,石康犹豫了。
岷州营的俞啸延,肃州营的吴起,还有驻扎允州营的他,他们三个义父一手养大的异姓兄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睦。
当初他与千语被迫分开,也不单单是为了叶兰亭坐稳西北的位子,也是为了避免他们三个义子之间的纷争。
义父若真的被陛下扣留在京都,俞啸延、吴起、还有世子,会把西北搅和成什么样儿,就不好说了。
石康思虑再三,还是道:“义父,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我还是留在这里陪您。京都会发生什么,我们还不知道,您身边得有个可靠的人。”
叶青道:“等事情到了那个地步,怕是连你也走不了了。你放心去吧。陛下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最多不许我离京罢了。这京都我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逛还能逛。再说我身边还有沈老。他的功夫你还信不过?”
石康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皇帝给舞阳公主和叶兰亭定的婚期是四月二十六日,距今还不到一个月。就是说,两人需要即刻启程回京都了。
叶兰亭在榻上哀声道:“陈中官,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动身回京都吗?本来还是个活的,这一路上也给颠死了。烦劳您老人家给陛下禀报一声,等我能动了再启程如何?总不能让皇家一场喜事变成丧事不是?”
来传旨的陈中官听这话心里就别扭,谁管你死活,你死了才是皇家的喜事呢!
当下阴森森地笑道:“世子莫慌。世子的病,陛下也听说了。京都里好医官多的是。陛下已经备下了宫中的名医,就等着世子呢!这一路上也跟了那位名医的嫡传弟子来。”
“若不是宣名医年迈,陛下还想派他亲自前来,一路上照顾世子哪!”
“您可马上就是我们舞阳公主的驸马了,这一路上,吃的、穿的、住的、行的,一切都为您安排得妥妥贴贴的,都有人服侍,还有人护卫,世子放心便是。”
叶兰亭一声假笑,“哈哈,哈哈,陛下真是疼我。既如此,母妃三日后回来,我等母妃一起去京都吧。我是家中独子,我大婚,自然父母都在才好。”
这个无可辩驳,不过等三日而已。又能将一家三口都聚在京都,这是意外之喜。陈中官应了。
舞阳听他们三言两语就定下了行程,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我不同意!这桩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叶兰亭要当驸马,就自己去当好了!父皇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公主!”
舞阳冲出门去。陈中官愣在当场。这不是公主您求仁得仁得来的婚事吗?咋突然又不同意了?
陈中官应该庆幸自己不是上次来传旨的中官,不然能让舞阳当场削死。你怎么给父皇传的信?!
舞阳刚出房间,就见奚画扇站在窗下。一时气涌上头,都是她害的!
“你一个小小丫鬟,居然敢在这里偷听?!本宫给你找了个好人家,明日聘礼就来,后日你便嫁过去吧!不必惦着爬你家世子的床了!”
奚画扇又气又急又羞,前几日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全无,一扭身哭着跑了。
舞阳终于出了一口气。
然而当天夜里,奚画扇就不见了。文玉苑,乃至整个叶王府,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她半个人影。
舞阳不知怎么,有些愧疚。这是闹个什么呢?自己怎么就着了魔似地要跟个丫鬟过不去?放在往日,这不就是个喜欢就放在身边伺候、不喜就打发出宫的玩意儿?何必与她斗法置气?
她要爬床,要跟叶兰亭苟且,关自己何事?
“蝶衣,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走。”舞阳意兴阑珊地道。
蝶衣困惑道:“公主,我们不跟叶世子一起走吗?”舞阳连日来的行为,让她这个贴身宫女也有些看不透了。
“不必,我不会与他成婚的。我这就回去找父皇。”舞阳一听连自己的随侍宫女都要将自己跟叶兰亭绑在一起,不免心里烦躁。
蝶衣愈发困惑,“公主,陛下为这桩婚事连发两道圣旨,如何反悔?”
若是第一道圣旨下来时,公主便回京都去求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两道圣旨下来了,婚期也定了,内务府也开始准备婚礼大典了,还怎么反悔?
“宫里不是还有两个待嫁公主?景玥喜欢漂亮男人,叶兰亭长得人模狗样的,正好。”舞阳漫不经心地道。
“可是公主,听说宜嫔正在为二公主和三公主择驸马,如今怕是已经订下了……”蝶衣提醒道。
“她订下来有何用?父皇还没下旨呢!别啰嗦了,赶紧收拾东西去。”
舞阳正欲歇息,院子里突然闹嚷起来。
“画扇去哪里了?你们哪个知道?世子说了,奚画扇生死不论,务必要找到!若是找不到,你们一个个就等着受罚吧!届时世子想保你们也保不住!”
这是红裳严厉的声音。已经尽量压低了,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舞阳耳朵里。
舞阳心下诧异,叫蝶衣道:“去把红裳叫来。我有话问她。”
须臾红裳来到舞阳面前,脸上的焦灼神色掩也掩盖不住,还是先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公主喊奴婢何事?”
“奚画扇一个王府侍女,私自离府,丢了便丢了,找她作甚?若是世子与她情意深重,定要找她回来,便不该‘生死不论’。你们世子如何下了这样自相矛盾的命令?”舞阳问道。
红裳连语气都带着焦灼,“公主不知,这画扇身份,与奴婢这些侍女不同。整个王府的侍女,有谁能带自己姓氏的?只有奚画扇。”
“她原本西凉亡国公主,西凉战败亡国之时,奚画扇只是个五岁幼童。她的父皇临死前,以告知西凉皇室的宝库所在,恳求我家王爷留她一条性命。我们大宇历经六年战乱,能如此迅速恢复国祚民生,也与这笔宝藏有关。”
“奚画扇也就此在咱们王府住了下来,一直在王爷和世子眼皮子底下。谁知今日不知她中了哪门子邪,竟不知去向了呢?这若惹出事端,西凉卷土重来……公主,后果不堪设想啊!是以世子下了生死不论的命令。”
舞阳一惊,半晌道:“我说这姓这么古怪。原来是西凉皇室后裔。你这么跟我说的意思,是责怪我把她赶走了吗?”
红裳扑通跪下,“公主息怒,奴婢不敢。奚画扇自恃身份,对公主无礼,本就是她的错。公主不想世子纳她为妾室,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合情合理、无可厚非。只这奚画扇,不识好歹,竟然私自逃脱,着实该死。若能找她回来,世子也是要罚她给公主出气的。可如今找遍了王府,找遍了岷州城,还是没找到啊!”
“公主若是不怪奴婢不会说话,奴婢这就带人出去继续找了。”
舞阳秀眉微蹙,听着这话还是不好听,当下也只好道:“岷州营就在城郊,你们不去找他们帮忙吗?”
红裳声音急促,“何尝没有?世子已经打发人去通知了。但眼下只能悄悄寻找,不好大张旗鼓,岷州营也不可能大军出动来找一个亡国公主。”
舞阳顿了片刻,“你去吧。”
这下连俞啸延也知道自己跟一个丫鬟争风吃醋,然后将人给逼得离家出走了吧?
等等,争风吃醋?她根本没这个意思啊!
舞阳看向蝶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在跟奚画扇为了叶兰亭争风吃醋?”
蝶衣躬身道:“公主,奴婢如何觉得不重要,但在外人看来,确实会误会。”
舞阳扶额,“罢了。你让咱们的人也去找找吧。”
蝶衣抬头,“公主,明日不启程了吗?”
舞阳摆手,“还回什么京都?先找到奚画扇再说。”
说起来是她惹的祸,怎好就此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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