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文儒雅、光风霁月的人,让你说成这样,也是不易。”苏瑶笑道,“说实话你若是没订婚,我倒希望你能当我大嫂。”
“别乱点鸳鸯谱,”舞阳道,“我对苏子墨没兴趣。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来的。你说这宫外,除了你这儿,我还能去哪儿?去大哥那儿,就露馅了;去五哥那儿,不是给五哥惹麻烦?索性到你这儿。”
苏瑶好笑道:“你想得倒挺周到。合着你就不怕给我惹麻烦呗?”
舞阳起身去洗漱,“我不管。你好歹是我妹,我落难了你不管我谁管我?去给我找身里衣来,我睏了,要安歇了。”
苏瑶在她背后张牙舞爪,去你的妹妹!谁是你妹!
舞阳忽然回头,苏瑶顿时动作全收,面上是一脸和煦的笑容。
“让你去给我拿衣服啊!怎么不动?”舞阳道。
“拿衣服没问题,送你一套都没问题,”苏瑶笑眯眯道,“不过以后别乱叫。”
“叫什么?”舞阳一愣。
“叫‘苏二小姐’,叫‘郡主’都可。”苏瑶道。
“‘郡主’……嗤!”舞阳转身去洗漱了,“我不会被贬的。你放心吧!”
苏瑶从衣橱里取出一套里衣,给她放在床上,然后就要出房门,舞阳看到了,赶忙追过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苏瑶瞥了她一眼,“给你擦屁股去啊!”说着,绕开她去拉房门。
舞阳面红耳赤,对着她的背影,“你粗俗!”
冯中官匆匆忙忙出宫,匆匆忙忙回宫。
“如何?”景天问道。
“陛下,”冯中官当即就跪下了,“陛下息怒。”
景天眉头蹙紧,“何事?”
冯中官:“回陛下,奴才在公主府里见到的是三公主。今日与叶世子举行大婚的,也是三公主!”
景天一惊,忍住怒气道:“舞阳呢?”
冯中官:“据三公主说,舞阳公主跟随送亲队伍出宫,之后就不知去向了。陛下,要动用丝雨台吗?”
“不必!”景天怒了,“她也配朕调动丝雨台!她是自愿出宫的,想必也自有去处!她的一切,都是朕赋予的!她以为离了朕这个父皇,她还能随心所欲,过得舒坦?”
郑皇后打发走淑妃后,就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日出寝的时候,才知道舞阳不见了。
“怎地昨夜不告诉本宫?!”郑皇后当即变了脸色,“拖下去打!”
梓苏跟随郑皇后这些年,风风雨雨都走过,再也没想到今日落得这般待遇。
“娘娘!娘娘!奴婢也是今晨刚刚得知!陛下封……”
“住口!”郑皇后喝道,逐渐缓和了脸色,“这次便饶了你。现在公主情况如何了?陛下可派人找到了?”
梓苏跪倒在地,“娘娘,陛下……陛下说公主会自行归来,是以……是以并未派人寻找。”
郑皇后闻言大怒,“就说他宠珠儿是假的!那个私生女才是他的心头肉!人都不见了还不找!本宫当初就不该答应这桩婚事!竟然将我的珠儿逼走了!我的珠儿啊……”
郑皇后眼泪落了下来,须臾道:“他不派人找,难道本宫就不能自己派人找了么?梓苏!”
梓苏一个哆嗦,劝又不敢劝,不由偷偷瞄了瞄皇后身旁的嬷嬷。
梁嬷嬷将一方帕子呈给郑皇后,“娘娘,公主不过是为了躲过这桩婚事。如今叶世子婚事已成,公主也就回来了。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跟陛下对着干,反而误了公主。再说娘娘自己哪儿来的人哪?都是陛下的人。”
梁嬷嬷是郑家的人,郑皇后当年嫁给景天时就陪嫁过来的,算是郑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人。梁嬷嬷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郑皇后听了,心里一凛,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郑皇后顿了顿,不由又哭道:“珠儿这一夜,也不知在哪里过的。说会回来,可什么时候回来啊?”
梓苏赶忙道:“娘娘,奴婢这就让人去宫门口候着,一有消息马上传给娘娘。”
郑皇后移开抹眼泪的帕子,“你快去!”
苏瑶夜里睡在自己的小书房。关于舞阳之事,她是翌日起了个大早,赶在苏值上朝前告知他的。苏值吃了一惊,旋即道:“为何此时才告诉我?你想帮她?”
如果昨日他们吃席回来,苏瑶就告诉他,陛下完全有时间将舞阳跟三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回来。现在一夜过去,无论宫里还是叶王府里,八成都闹得天翻地覆了;无论有没有,三公主与叶兰亭入了洞房都成众人眼里的既定事实了。还如何换?一点儿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咳,爹,我昨日回来得多晚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儿知道她一直藏在我车里的座位底下啊?等我发现,街上也宵禁了,宫门也下钥了,叶世子估计也洞房花烛完了,宫里估计也早发现了。我现在说,跟昨天晚上大半夜把你惊动起来说有何区别?”
“行了,爹知道你的意思了。”苏值道,“爹这就去跟陛下禀报一声,省得这事闹得越来越大了。”
苏值匆匆进宫,没去前朝候着,先让人通报去了乾安宫。
景天一听苏值一大早来了他的寝殿,心里就明白了八九不离十,“让他进来。”
苏值一进来,扑通就跪下了,“陛下恕罪。”
“苏卿何罪之有?”
苏值跪直了身子,“陛下,昨夜舞阳公主随郡主回府,臣今日才知,有失察之责。”
“噢?”景天不由好笑道,“她倒是找了个好去处。舞阳如今如何打算?”
苏值道:“臣只见到郡主,未见到公主。当是怕陛下怪罪,不敢来见陛下了。”
“哼。”景天气笑了,“拿朕的圣旨当儿戏,还怕朕怪罪?冯中官,传旨。”
梓苏听了小中官的报告,急急忙忙转身入殿。
“娘娘,陛下将公主降为舞阳县主,赐县主府一座,今日后,入宫须请旨了!”
郑皇后“咣当”一声,茶盏掉落地上。
苏相府。云落园。
“县主,接旨吧。”冯中官抑扬顿挫地念完,对舞阳道。
舞阳愣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接了圣旨,站了几次没站起来,被苏瑶一把拽起来了。
“这……这是父皇的意思?”舞阳不可置信地看着冯中官。
冯中官叹一口气,“县主,县主府即刻便可搬入。按制县主可带三分之一仆从,县主可从公主府挑选。县主保重,咱家告退。”
冯中官走后,舞阳愣愣地看向苏瑶,“长乐,父皇不要我了。”
苏瑶一怔。就见舞阳落下两滴眼泪。
苏瑶顿了顿,轻拍了她一下,笑道:“知足吧!连抗两道圣旨,啥事没有,还有房有地有月俸有仆人,你还想怎么着?重要的是,你还留在京都,没嫁给不想嫁的人,这不就是你的目的?目的达到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舞阳揩了揩眼泪,笑起来道:“是哦,我该知足了。要想达到目的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对不对?不就是县主吗?挺好的,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我抗旨不遵本来就是我不对,父皇已经对我宽大处理了,是不是?父皇还是爱我的,对吧?”
舞阳说着说着,一把抱住苏瑶,哭道:“可是,我怎么还是这么想哭呢?”
原舞阳公主府。
“……三公主景珊私自代嫁,奉旨不尊,念驸马无辜受牵,仍保留其公主级别,无号,无封地,无食邑,月俸减半。即刻搬出公主府。”
“西北大将军叶青之子叶兰亭,今封叶王称号。礼部尚书裴策之嫡长孙女裴静姝,知书达理,淑雅娴静,澧兰沅芷,宜室宜家,堪为良偶,赐为叶王兰亭之侧妃。望琴瑟和鸣,同心同德,上效朝廷,下恤百姓……”
景珊脸上的喜色还未退净,就听到了这样一道圣旨。下人来报冯中官来传旨的时候,她还以为父皇要给什么赏赐呢!封号、食邑、月俸、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什么的。谁知她新婚,父皇不是赏,是罚!连公主府都没有她的份了!
景珊越听越心惊胆颤。这个裴静姝,分明是父皇赐来抢她风头的!一道圣旨,前后褒贬太明显了!若不是父皇还承认她是公主,这正妃之位都要让给这姓裴的了!
叶兰亭面无表情地跪接了圣旨。
霞蔚宫。
淑妃哭道:“陛下如何能留这样的批文?‘私自代嫁,奉旨不尊’,这八个字足以让珊儿此生抬不起头了!她以后在叶王府还怎么做人?”
“无封号便罢了,连食邑都无,还不如舞阳县主呢!还有个侧妃!新婚之日便赐了侧妃!”
凤趾宫。
“哼!做娘的不知廉耻,做女儿的也勾勾搭搭。”郑皇后道,“不是她女儿勾搭上了叶兰亭,非他不嫁,本宫的珠儿会抗旨?还不是为了成全她?”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郑皇后听闻景珊比自己女儿更惨,心里不由舒服了好多,“一个空有其名的公主。哈。陛下就差不认这个女儿了。”
郑皇后一高兴,当即派人送了一堆又一堆的东西去县主府。
县主怎么了?起码珠儿留在京都了!自己想见她随时可以召她进宫!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想多久见一次就多久见一次!不比嫁去大西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一面的好?
郑皇后越想越舒畅,简直觉得女儿这婚逃得好极了!
苏相府。云落园。
苏瑶:“心里舒服多了吧?你父皇对你还是不错的,你看对景珊,简直跟扫地出门差不多了。陛下对景珊已经失望了,索性重新派了一个侧妃过去,好牵制叶兰亭。”
“若不是答应了叶兰亭让他娶公主,景珊怕是连‘公主’的名号都保不住。其实呢,这也顺了陛下的意,一个对叶兰亭死心塌地的公主,还是一无所有的好。”
舞阳已经不哭了,闻言抬起一双红肿了的眼睛,嫌弃地道:“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跟五哥一样?
苏瑶奇道:“我怎么跟他一样了?”
舞阳白她一眼,“都暗戳戳的,一肚子坏水。遇事都喜欢把人往坏处想。我觉得父皇就是一时生气,没有那么弯弯道道。毕竟公主替嫁这种事,也算是皇家丑闻了。”
苏瑶乐了,“你也知道是丑闻啊?那你还哭啥?放心,不耽搁你以后择婿,大不了叫县马,不叫驸马了。”
舞阳忽然盯着她看。
苏瑶笑道:“干嘛?”
舞阳:“五哥为何要杀你?”
苏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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