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景玢顺路去拜见了德妃,景玚临出宫前,也去见了他母妃。
贤妃看着略带忧色的景玚,道:“怎的就如此了?东滨人在大宇上百年,长相面目与我大宇多有相似,盘查起来是不易。但你若找对门路,其实也不难。”
景玚抬头,“母妃此言何意?”
凤趾宫。
郑皇后道:“你父皇有个秘密机构,专门搜集各种情报,包括监察文武百官,你若是与其中一二主事交好,何愁无往而不利?遑论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北罗死士。”
景瑜讶然,“母后何不早告知儿子?”
郑皇后睨他一眼,“告诉你又如何?母后知晓的也不多。我不是让你务必与你父皇身边的冯中官交好么?我猜他能伴你父皇左右这么多年,绝非一个小小宦官这么简单。怕他就是丝雨台的重要人物。”
“丝雨台?”景瑜愈发讶道。
郑皇后顿了顿,幽幽道:“是啊,春日丝雨,无孔不入,无隙不乘,丝丝点点,润物无声,落入人间,化为无物,无迹可寻。你父皇建立的那间秘密机构,就叫丝雨台。这名字起得好吧?怕是母后这宫里,你的皇子府里,都有他丝雨台的人。”
漪兰宫。
“丝雨台?”景玚讶道。
贤妃点点头,“对,很少有人知道。你父皇还是皇子时就开始一手筹立了,母妃也只知道个名字。具体有谁,母妃也不知晓,也未曾敢打探。”
“我想你这次任务艰巨,如果你父皇真的以为东滨人会来犯,绝对会让丝雨台介入其中,不会全然放手让你一个人去查。这应当是你父皇考验你们的方式之一吧。”
景玚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丝雨台之下,心里不由苦笑,“这就是母妃所说的找对门路?儿子能去找丝雨台帮忙?”
贤妃道:“帮忙是不能。母妃只是提醒你做事警醒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还有查探的时候或许会遇到一些人,也许他们就是你父皇丝雨台的人,你要好生与他们打交道,说不准你就可以用上他们,顺利完成你父皇给你的任务。”
“还有,叶兰亭不是在空幽谷遇上东滨人了么?你从他那里也可得到一些线索,顺藤摸瓜,也是一个门路。”
景玚点头道:“母妃想得周到,儿子已经让六弟亲自前往空幽谷了。”
贤妃微蹙秀眉,“你让他去空幽谷?随便派个手下人去好了。空幽谷现在很危险吧?他现在去未必是件好事情。”
景玚道:“父皇派下这么个任务来,要么户口普查,搞得人尽皆知;不想打草惊蛇就只能暗中探查,暗中没头没脑的能有什么线索?所以六弟也想到了从叶兰亭那里找线索,自己向我请求去空幽谷的。我拦过他,他执意要去,说是要替我分忧。”
贤妃颌首,“如此便罢了。让他多加小心,他母嫔我会替他照看,你让他放心。这孩子,好歹是你的帮手,你要好好爱护着些。”
景玚不语。
贤妃看了看儿子,道:“景珺年轻气盛,难免锋芒毕露,好在是个孝子,又知道帮你。现在陛下六个成年皇子,连景玢都拉拢了刚来的景琪,景璠九头牛拉不回来的倔劲儿,更是对景瑜一心一意,可不就剩个景珺帮你了么?”
“便是他有个什么,也等你其他几个兄弟势衰了之后再说。”
景玚点了点头,“儿子明白,谢母妃教诲。”
景玢从毓秀宫出来,直奔景琪府邸。门房看他看习惯了,老远就打开中门请他进来,“四殿下。”
景玢点点头,稍后就有人带他一路到景琪的书房。冉非早听报信在书房门口等候了,见他来了,将帘子打起,“四殿下请。”
景玢进去后,冉非将门一关,在外面当起了门神。
景琪正凝神沉思,一见景玢,笑道:“四哥怎么来了?不该忙着去兵部报到么?”
东北门户不是那么好守的。辽州有府兵不假,哪个州府没有呢?辽州虽在边境,府兵也跟别的州府没什么不同,农时务农,闲时练兵,战时自带干粮、兵器、甚至马匹作战。
若是小股匪兵来袭,这些府兵足矣。但若是东滨大举进攻,这些半兵半农的府兵就不够看了。得有西北军那样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行。
北罗、西凉联军作战后,大宇休养生息十余年,终于缓过气来,除了当初的西北军之外,可以考虑在边境增加驻军了。陛下这回,是想在辽州建立东北军。多少有些与西北军分庭抗礼的意思。
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景天没给众望所归的嫡长皇子景瑜,没给人气如日中天的景玚,也没给认祖归宗了的景琪,却给了声名不显的景玢。不得不说,景天心里是有一番自己的盘算的。
景玢一听,知道景琪要谈他的任命了,立即肃然道:“我以为就地任用辽州府兵即可,听五弟的意思,辽州府兵不够用的?”
景琪闻言一怔,笑道:“四哥你太老实了。换成别人,巴不得趁此机会壮大势力,招募兵员越多越好。你倒好,避繁就简了。”
景玢正色道:“我不善兵,去了也是提拔任用能将。一切为了边境安稳,辽州百姓安康,我本就没打算利用他们做什么。他们将永远是大宇的将士,不是我个人的。”
景琪一笑,“就知道四哥会这般说。这些日子也了解四哥的脾性了。不过人人在御书房高谈阔论,谈的论的都是假设,四哥有没有想过,东滨真的会大举进犯呢?若是如此,辽州府兵训练得再好也无用,一是兵力不足,二是缓不济急。东滨若出兵,短则数日,长则数月。定会出其不意,不会给我们砺戈秣马的机会。”
景玢蹙眉道:“虽然我也同意借此机会巩固边防,建立水军,但着实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我大宇东边皆海,没有水军总不是长久之计。怎么看五弟的意思,是确定东滨会对我大宇动手了?我心里原是想着去了之后以振兴辽州民生为主的。”
景琪沉吟片刻,道:“父皇让你关注民生不假,但前提是东北无战事。我亦无十足的证据,但我觉得此次东滨人袭击叶兰亭不是那么简单。”
“东滨这百年来外无战乱,内无纷争,国内工农商及军事蒸蒸日上。如果他们真的有不轨之心,想趁我大宇未得恢复民生之际反噬我们,绝对会是一个让我们头疼的劲敌,不下当年的北罗和西凉联军。”
“还有一件事是,”景琪顿了顿,又道,“据一些隐秘消息称,东滨已经秘密制造出火器,这是他们蛰伏百年终于在此时出手的原因之一。”
“火器?”景玢一惊。
景琪微微颌首,“□□、火炮之类。听说射程极远、威力极大,动辄死伤数十上百人。我们有什么呢?刀枪棍棒、□□剑戟?怕是还未能近身就被炸死了。”
“这不就是我们做烟花爆竹的火药?”景玢惊讶道,“炼丹时伏火解毒的产物?我们只不过是不曾拿它做枪炮罢了。”
“对啊,”景琪道,“我们不做,却有人拿了我们的火药配方去做了。这么多东滨人在我们大宇一呆上百年,配方被他们获取送回东滨,我一点儿不惊奇。”
“若是我们能很快做出枪炮就好了。”景琪揉额道。
景玢奇怪道:“父皇不知此事么?想必已经令人着手制造了。”
景琪一顿,“父皇应该还不知此事。我也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事儿怎么好禀报?你是我四哥,又要去东北应战,我想还是跟你提一句的好。万一是真的,你也有些准备。”
景琪认真看了景玢一眼,语重心长地道:“父皇让你经营辽州民生是为辅,打造一支不逊于西北军的东北军是为主。战事一起,再好的民生民计都成空。四哥,务必要分清主次。”
景玢肃然道:“五弟说的是,是我大意了。虽然东北边境一向安稳,东滨也向来老实,但你说的这种可能确实存在。这种猜想一旦成真,东北将成炼狱。我是该去兵部好好走一趟了。”
只有兵部协助,才能调兵遣将,在最短时间内整合出一支能在辽州打仗的队伍。
“除了兵部,五弟还有哪些建议?”景玢又问道。
景琪沉吟片刻,“十多年前抗击北罗和西凉,将领多出自西北军。但如今西北军内乱,情况未明,父皇未必会允准你调人。你可以考虑一下扶阳学宫的学子……”
景玢蹙眉,“他们又没上过战场,岂不是更是纸上谈兵?啊,”景玢迅速看了景琪一眼,“我没有说他们不好的意思。”
景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扶阳学宫授兵法,并不只在课堂上,更多是在实地演战。扶阳学宫确实有纸上谈兵的学子,但很快原形毕露,有些被驱逐,有些被留下当反面教材提供案例。”
“当然,演战毕竟是演战,无论规模、对战双方、还是战场情况,都与实战不同。但扶阳学宫借此也培养了一些将才。四哥可以去看一看,收一两个当副将或参谋也好。”
景玢笑道:“五弟既如此说,想必心里有人选了?不如五弟直接推荐于我好了。我去了两眼一抹黑,受人蒙蔽该如何是好?再说挑选也需时日,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你自幼在扶阳学宫长大,还有谁比你更清楚那里的情形?”
景琪闻言也笑了,“有是有,但你只能带走其中一个。你也不必去扶阳,这京都里就有。就看你敢不敢带了。”
景玢闻言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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