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阮青梅, 蓝璞道君不敢在凡间逗留,飞也似地赶回离寰宫。
好在,倒是没有看见结界中的渟渊仙尊有何波动。阮青梅一走,渟渊好像认清了现实, 不再挣扎要出结界, 反而静下心来养伤了——估计是为了早点平复伤势, 再出来亲自抢人吧。
紫箬元君站在大殿,淡定地拿着一份战报等他, 似乎有事要说。
“渟渊还好吧?”蓝璞道君问。
“还算平静。”
“比起那位,还有一件事很有趣, ”紫箬元君将战报抛给他, “我觉得你应该先看一看这个。”
蓝璞结果卷轴,展开一阅,表情震惊不已:“这……是真的?”
“战报还能有假?”
“这是何人所为……不,一夜轰塌魔宫正殿, 剑斩魔祖元神,何人有如此能为,竟做到了我们想都不敢想之事!”蓝璞道君震惊不已,“若九重天得此人相助, 魔宫岂非再也不生不起风浪?”
紫箬元君轻笑一声。
“紫箬, 你笑什么?”蓝璞不明所以。
紫衣女子甩开身后的披风,漫不经心地坐下,说道:“我劫走阮青梅的时候, 故意在心法中掺杂了一点魔气。”
魔气嘛,之前追那个假冒魔尊的小子时, 她刮了很多, 很容易伪造的。
她也是留了个心眼, 若阮青梅的那位夫婿当真不是普通人,她这样将人家媳妇劫走,很可能会给九重天带来祸患。
“所以你就祸水东引,故意留下痕迹,嫁祸是魔宫所为?”蓝璞道君恍然大悟,“不愧是你啊,当真是……等等,你是说,魔域被轰,是令荀做的?他以为阮小友是被魔宫劫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届凡人怎会有如此能为?”蓝璞道君简直用尽浑身的力气否认这个猜测,若是真的,那别说将此人收为己用了,能不结仇已是天大的造化。
“大概是他体内的那个什么元神觉醒干的吧,毕竟按渟渊的说法,钧天帝是挺厉害的。”她观察下界,昨日微雨山附近确实有灵力爆发,只不过还未造成影响就消失了,向来是“释放”到魔宫去了。
该说不说,魔尊西无咎在这件事上,确实背了锅。经此一难,想必魔尊也要藏不住了,老家都被轰了,还不出来?
那也太狗了吧。
蓝璞被这继而连三的冲击震慑得晕眩不已:“你你……你看你做的好事,你还笑得出!”
“我正是笑这件事啊。”紫箬元君擦拭宝剑,“因为你说要将此人收为己用,我才觉得好笑。比起这个笑话,我们还是先想想,若此人当真攻上九重天复仇,我们拿什么抵挡吧,不知道九重天的宫殿,有没有魔宫的结实。”
战报上说魔宫没有出现大规模伤亡,看来凡间的这位钧天转世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就不知道对于九重天,他还会不会这般心慈手软了。
“啊,说起来,咱们离寰宫这位也是钧天转世,不如看看谁更厉害。若是实在打不过,就把他交出去顶罪好了,反正事情都是他惹的。”是渟渊要抢人家妻子,她只是跑腿而已啊。
蓝璞:……她好像是认真的?
这一刻,蓝璞道君觉得,三界的安危与和平的重担,似乎都压在了自己脆弱的肩头。其他人,根本靠不住啊!
……
魔宫和九重天的烦恼与她无关。
阮青梅回到村子的时间,是在她离开的第二天下午,九重天的时间流动与人间界有差,这也是她急于回家的原因。
一回到杏花村,在九重天以及面对龙轻野等人时那种焦灼的状态立刻得到缓解。村子十年复如一日,阡陌祥和,儿童奔走,乡间犬吠,黄昏炊烟,并没有那些人描述的什么翻天覆地的末日灾
祸。
要不是身上还带着九重天的云气,阮青梅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那个突然冒出的选项一定也是一场梦吧。
“亲呐,亲呐,你总算回来啦!”系统的声音传来。
阮青梅顿时火气直冒:“你刚才干嘛去了?”
她被掠走的时候,给系统发了一万条信息,一句都没回。
系统:“咳,你知道的,九重天信号本来就不怎么好。”
系统:“不过我努力用选项提示你了,你没收到吗?应该是收到了啊,虽然你这个选择可真是一言难尽……”
阮青梅心下一沉:“我选错了?不会扣分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都要世界末日了还要扣她好感度啊?
系统:“严格说没有,积分还涨了,但是从安全性来看,你错过了一个保住小命儿的机会。”
“什么意思?”
系统:“这段时间我分析了一下二狗子的背调,得到结果是,前男主们说的基本吻合。”
“……”
那几个狗说的都是真的呗?
系统:“亲呐我早说过了,开荒路线就是充满了未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呀。”
谁能想到人畜无害,性格最好的二狗子,居然会是位面天花板boss,要不是老四任男主来报信,这一次她怕是怎么be的都不知道。
阮青梅扶额,才散去一点的焦灼又凝结起来。
“也许是他们三个串通好的!也许二狗子和那个钧天根本没有关系。”阮青梅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祈云琉不是没来吗?肯定是他们几个联系不到狗贼,狗贼这会儿在钟秀峰闭关呢,性命攸关的时候,怎么会和他们胡闹……”
话音刚落,村口传来孙婶子的呼声。
“二丫!二丫呀你去哪儿了?你可算回来了!”
阮青梅心里一沉道:“我有急事,离开一天,怎么了?”
“噢,也没什么。”孙婶本是毛毛躁躁的性子,见阮青梅急切,她反而稳当下来,慢条斯理地说,“你大哥家的狗丢了,一宿没回来,哎呦你哥嫂可急坏了,不过你别急,这事以前也有过。”
“……”
没良心的狗子,主人丢了都不知道找一找,一天天的漫山遍野瞎跑。好在这算不上什么大事,等它跑够了自己就回来了。
“还有还有,”孙婶子忙道,“还有事儿!”
“二丫,你师父来了。”
“……什么师父?”孙曜来了?
孙婶儿道:“就是当年你这么大的时候,来点化你,收你为徒的那个,婶子是没见过啊,是你叔说的,说的真儿真儿的,还说你师父和当初一模一样,一点都没老,不愧是仙人啊。”
“对了,他就在那边树下等你,等了一天一宿了,我给他送了些水,他也不动,就要等……二丫?你不回家了?你哥也找你呢!”
阮青梅头也不回地往孙婶指的方向跑去,果然见树下,灰色道袍长身玉立的修士背对着她。听到脚步声,男人回过头,露出端正不染凡尘的容颜,那不是祈云琉又是谁?
他来干什么?是还嫌不够乱吗?难道他也恢复记忆了?
祈云琉气质如昨,眉目中间倒是少了从前的纠结烦恼,他看见阮青梅,就像见到一位熟稔的故人,云淡风轻地招呼道:“青梅,你回来了。”
“别叫我,恶心。”
阮青梅毫不客气,直接亮出法宝平底锅,摆开战斗架势,这一世她未必不是祈云琉的对手。
“老师父来此有何贵干?髓玉早已奉还,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交情吧?还是说,龙轻野的金丹没拿到,又来物色新的?这回我樊节师兄已经在钻研不害人的救人办法
了,您省省吧。”
阮青梅措辞尖锐,原以为祈云琉这等道貌岸然之徒,被戳中心事,起码会流露些许惭愧,又或者恼羞成怒。祈云琉却像是没有丝毫触动,只苦笑了一刹,了然地道:“你身上有九重天的气息,看来是你是去见渟渊仙尊了,那想必该说的,仙尊都已经说了。你依旧回到这里,应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他这种什么都知道的态度,让阮青梅更加不爽了。
“怎么,你也跟他们串通好了?”
“串通?”祈云琉一怔,自嘲地笑了,“原来这一世,你是这么想的。”
他抬起头,正色道:“你当真如此信赖令荀,宁可认为我们所有人串通,也不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阮青梅沉默。
“我懂了。”祈云琉点头,“你放心,我不劝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这一次为师……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狗贼吃错了药了?
阮青梅的神色被祈云琉看在眼中,眼中苦涩更甚,却依旧挺直背脊,维持着大能的体面。
“不管你信不信,我此来只为见你一面,确定你心中所想。至于旁的,我自知没有资格来奢求你原谅,我说任何话,你也不会相信。青……你放心,我祈云琉,不会再插手你的生活。”
从前她为了讨他的关注,做了许多事,可他心中只有自己,只有冉秋的恩情,从不放在心上。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懂,在钟秀峰时,阮青梅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亏欠任何人,他却被魔障蒙蔽了内心,做出牺牲她的糊涂事,现如今,他连出现在她面前,都已经是对她的激怒。他又凭什么对她说教,要她离开现在所爱之人?
他曾经是她敬重的师尊,如今予她而言,却是仇人,是最没有资格教她怎么做的人。
恢复记忆那一晚,祈云琉独自在停云阁思索良久,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万般因果,皆是他咎由自取,他只能认命。
只是,明知她有危险,他也无法视而不见。
“你保重,我只是来见你一面,此愿已偿,别无他求,你尽可放心。”
“告辞。”
说完,祈云琉转身离去,仿佛真的只为了来见她一面。
阮青梅放下手平底锅,觉得莫名其妙:“他到底来干什么的?找骂吗?”
系统干咳了一声,提醒道:“你回来之前,祈云琉去见了二狗子,现在二狗子面板数据不太稳定噢。”
阮青梅:狗贼!居然去挑拨二狗子!
果然是绿茶!
……
阮青梅飞奔回家,生怕晚一秒就看见自己和二狗子辛辛苦苦搭建的魔仙堡变成一片废墟。然而一入院门,所见却与所想大相径庭。
庭院整洁,虽已是隆冬季节,却还用术法维持着几盆常绿的植株,夕阳普照,岁月静好。
一身淡蓝衣衫的令荀挽着袖子,露出半截肌理分明的手臂,手中灵巧地摆弄着几跟木条,似乎是在建什么架子的雏形。
仿佛从她离开之后,小院的时间就静止了,而在她踏入院门的一刻,时光又无缝对接起来,重新流转。
青年闻声回首,看到来人,眼中闪过一瞬茫然,随即,阴霾散去,艳阳明照,整个人似乎都暖和起来。
“青梅……”
“二狗哥哥,我回——”阮青梅心绪瞬间明亮,刚想大呼一声,视线却落在一小片废墟之上,猛然转为哀嚎,“我的秋千!”
阮青梅心痛不已地看着原本漂亮的像件工艺品的“残骸”,难以置信地惊叫:“二狗哥哥,我的秋千怎么坏了!是谁弄坏的,太过分了!”
这是新家里她最最喜欢的东西,是二狗子一点一点照着她的图纸给她做的。
她想要藤条,二狗子就带着她上山找合适的木料,又跟木工师父从头一点一点学的打磨和造型……原本漂亮的吊篮现在翻在地上,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捶碎了一般,一看就没法修复了。
太残忍了,这怎么下得去手的?
“青梅,我……这……”令荀一阵支拙,眼中闪过心虚。
阮青梅原本泫然欲泣,等看见自家夫君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又觉得悬了一天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她家的二狗子,连哄媳妇都不会,真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别人口中的魔头嘛。
一定还有什么误会。
阮青梅叹道:“算了,这也不重要。咱们重新做一个就是了,只是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后半句语气骤然阴森。
有本事冲着她来,欺负她的工艺品算什么本事!
叹息着最爱的秋千的不幸,阮青梅又想到这一天一宿受到的惊吓和纠结,还有那些“生死抉择”,只觉得心累。她突然朝令荀伸出手,一脸求“哄”,令荀几乎是本能接过人,像是珍宝一样拥入怀里,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委屈?”
“嗯,”阮青梅腻歪歪地埋首在令荀怀里,闷闷地道:“二狗哥哥,我好想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会儿阮青梅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再怎么装作不在乎,心底其实还是担心,担心回来以后,会见到杏花村变成一片废墟,看到神州生灵涂炭,更担心令荀变成西无咎那样的心狠手辣、祈云琉那样偏执,龙轻野那样自以为是,或变得像渟渊那样不通情理。
那就不是她喜欢的二狗子了。
还好这些都没有发生。
阮青梅想到自己这一路的担心,鼻子酸酸的,埋怨道:“夫君,我被坏人抓走了,你怎么都不去救我呀,还在这里玩木头,好没良心……”
最后一句,倒是真心埋怨,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情慢吞吞的,害她白担心了。
男人似乎僵硬了一下,眼中的是款款情愫,仿佛满世的温柔都汇集于此。
“我去找你了,只是找错了地方。”
“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带走你的人很狡猾,留下了很多迷阵,我只能一处一处筛查。”
“不过,若是你今日再不回来,我应该也要找到你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你的。”
既然不在魔宫,那就是九重天了,原本他今日也是要去“拜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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