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时的情况紧急、时间有限, 所以祁俊树只拷贝了“金澜榈”会所内小棠自杀前后两个月的监控视频。
但是,他却不敢看,只能由夏黎桐去接手查看视频的工作。
夏黎桐也明白祁俊树为什么不敢看视频:他害怕看到小棠被侵害的那一幕, 他没有那个勇气去目睹自己心爱的姑娘被糟蹋、被伤害的过程。
其实夏黎桐也没有那个勇气,她也害怕、胆怯,像是一个死刑犯正在被押送至法场, 但是她没有办法去推脱, 也没有资格推脱。是她把小棠推向了深渊。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内,夏黎桐的主要任务就是看视频。虽然只有四个月的内容, 但是监控探头的角度多,时间空间跨度大,所以任务量相当繁重, 眼睛都要看瞎了。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让孟西岭帮着她一起看,但生活并不只是由视频组成的,孟西岭还要工作、还要照顾淘淘,也不比她轻松到哪里去,所以她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好在淘淘那个小家伙是个有眼色的孩子, 只要她一开始忙碌, 他就不会主动跑来打扰她,不然工作进度只会更慢。
视频的内容也真是令她大开眼界,并且有些监控的拍摄角度一看就是针孔摄像头在隐蔽拍摄, 十足神秘也十足刺激。
虽然夏黎桐早就预料到了那间表面看起来富丽堂皇的会所内里一定很脏,却没想到竟然会脏成这样:吸-毒的、赌-博的、嫖-娼的、卖-淫的都有,甚至还有更恶心的……可谓是混乱不堪、乌烟瘴气、不堪入目。怪不得司明堂捂的那么严实呢, 其中任何一条罪行被曝光出来都够他判几年得了。
起初,夏黎桐还特别疑惑,司明堂为什么要保留这些监控?为什么不直接销毁这些可以直接给他定罪的证据呢?
后来代入了一下司明堂的角度, 她才想通了——司明堂不是摆放在台面上的法人,而是“金澜榈”的幕后老板,没有直接参与这间会所的管理和运营。这也就是说,如果哪天警方查处了会所,他也很有可能不会被殃及到。即便真的被殃及到了,他也可以立即交出这些证据将功赎过、力求自保。
然而夏黎桐就没打算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她准备只要一找到和小棠有关的视频证据,就去报警。她就是要替天行道!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不如她想象中那样顺利。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她“抓到了”一帮毒贩、赌犯、嫖客和卖-淫的男女,却唯独没有“抓到”害死小棠的凶手,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她甚至没有在监控中捕捉到陆靖和周燃的身影。
这不应该呀……
夏黎桐记得自己是在九年前的七月十八号晚上遇到的李昭楠,两天后——也就是七月二十日的晚上她假扮小棠的身份去“金澜榈”应聘了服务员,也是在这天晚上,她遇到了周燃。周燃想要调戏她,还被她扇了一巴掌,地点就在“金澜榈”三楼的走廊上。
怎么会没有这段视频呢?
夏黎桐不信这个邪,于是又重新翻了一遍七月中旬到下旬之间的视频,然后才发现,视频不完整,中间有几个小时被剪断了,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他妈的!!!
一帮贱人!坏种!!!
去死吧!!!全都去死吧!!
夏黎桐气得情绪爆炸,疯狂咒骂,气到浑身发抖,恨不得把书桌给掀了。后来她实在是气不过,干脆直接把电脑给关了,把有关小棠的一切全部抛之脑后,下楼去陪淘淘玩小汽车了,还让淘淘开着他的电动小汽车带着她出门在小区里面溜达了一圈,然后,她的内心更挫败了——四岁小孩开车都比她开得好,虽然他开的是儿童电动车,但他竟然会倒库,还会侧方停车!
自从回国后,夏黎桐就一直在考科二,考了三次都没过,次次都挂在侧方停车……本就阴郁的心情越发雪上加霜。
驾照考不过,证据也找不到,她活着到底有什么用?
自责加挫败,激发了出她的不甘心、不服气。
她不信自己一点用都没有,不信自己真的什么都找不到。
回到家之后,夏黎桐又重新回到了三楼书房——是的,没错,她把孟西岭轰走了,独自霸占了书房——继续翻找查看视频,重点翻看七月十八号前后两周的视频。
一直从白天翻找到深夜,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些蜘丝马迹——
视频中的时间是七月二十一号的凌晨两点,地点是会所主楼后方的停车场。
拍摄这段视频的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是停车场的正南方,而目标车辆在停车场的东北角,只差一点点,那辆白色的大g就要出镜了。
大g的车身仅有一半出现在了镜头中,外加夜间的光线昏暗,摄像头的像素也不是很清晰,所以整体画面看起来比较模糊,但夏黎桐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分辨出坐在副驾驶的那个男人:是周燃。
视频中,周燃的身上穿着那件她熟悉的印有夸张蓝色鲨鱼头的黑色短袖,一直和坐在驾驶室的某个人说话,但是夏黎桐却看不到那个人,因为驾驶室不在监控画面之内。
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后,车头前方的地面上开始有黑影晃动,像是驾驶室那边有人下了车。紧接着,周燃从副驾驶的位置移向了驾驶室的位置,与此同时,一个身穿银灰色衬衫、黑色西服裤的高个子男人由东向西地走进了监控画面中。显然他就是刚才那位坐在驾驶室内与周燃说话的人。
在昏暗模糊的像素中,这男人的身影依旧十分引人注目,因为他染着一头雪亮的银发,肤色也是异于常人的苍白,孤身行走于暗夜中,仿若一只游荡着的鬼。
不知为何,夏黎桐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熟悉。她总觉得自己曾经可能在哪里见过他,却一点具体的回忆都想不到——自从生了淘淘之后,她的记忆力就开始大大减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大脑受到了全麻的影响。
正当夏黎桐盯着已经被暂停了的监控画面踌躇发呆之际,书房内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是他?”
夏黎桐被吓了一跳,心脏都开始怦怦跳了,继而气急败坏地瞪着不知在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孟西岭,怒骂道:“你是死鬼么?进门前不知道敲门么?大半夜的吓死人啦!”
她是真的差点儿被吓到心肌梗死。
孟西岭愧疚又无奈地解释:“我敲门了,敲了很长时间,你没听到。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夏黎桐叹了口气:“我没睡……”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抓住了孟西岭的手腕,双目放光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们一起见过他。”孟西岭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一边回忆着一边仔仔细细地讲述:“那时候你还正在上高三,周五下午我去学校接你,你跟我吵架,自己打车走了,后来遇到了一辆超速的摩托车,差点儿撞了你搭乘的出租车。然后我陪着你去找那帮飙车党算账,这个银头发就是他们的领头人。”
夏黎桐愣了愣,一脸茫然地盯着孟西岭:“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还十分惊讶,“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吧?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孟西岭解释道:“因为你当时很生气,还报警了,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刻。”
夏黎桐又是一愣:“我竟然还报警了?我为什么报警?”
孟西岭帮助她回忆:“因为你咽不下这口气,你觉得那个银发男人故意挑衅你,给你示威,所以你就打了110举报他聚众飙车。”
夏黎桐:“……”
没错,是我的作风。
那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是见过!就是他!
她再度激动了起来,如同一位在干枯的沙漠中跋涉许久终于寻找到绿洲的旅人,兴奋、疯狂、浑身颤抖着抓紧了孟西岭的手腕:“我要见梁拓!我要见梁拓!”
既然报过警,就一定会留下报警记录。交警那边也一定会录下出警记录。
只要有记录,就不难查出这个男人的身份。他到底是不是傅庭旭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
夏黎桐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梁拓。然而梁拓是刑警,平日工作很忙,并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到。
在等待和梁拓见面的日子里,夏黎桐将她和小树这些年来的亲身经历和他们所收集到的线索、证据全部整理了出来,拷贝到了一个u盘里,准备等和梁拓见了面之后交给他。她还将小棠所留下的那本画册彩印出来了一份,准备到时候一并交付。
等了有半个月之久,她才见到了梁拓。
然而在和梁拓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小树突然联系了她,不是微信,而是直接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当时她正在监督淘淘刷牙,还错过了这通电话,是孟西岭把手机给她送了过来。
后来孟西岭去哄淘淘睡觉,她拿着手机离开了房间,给祁俊树回了一通电话。
小树似乎是一直在等着她回电,几乎是秒接,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开门见山,语气急切又激动:“他就是傅庭旭!他妈在他七岁的时候死于一场入室抢劫奸-杀案,当时他就在现场!”
夏黎桐浑身一僵,连声追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哪里查到的?”
祁俊树语速极快的解释道:“我采集了视频画面,修复了他的面部五官,做了个人脸识别系统,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网络大数据中进行搜索,系统自动定位到了他曾就读的学校的官网。他是a大的心理学博士。”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令如同联排巨浪一样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夏黎桐的内心。
一时间,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先感慨计算机系博士的力量真强悍还是先震惊傅庭旭竟然是心理学博士……
呆愣了好几秒钟,她才堪堪找回些许的思路:“那、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妈的事儿?”
“有旧新闻。”祁俊树道,“你手边有电脑么?我发你链接。”
“我我、你等等,”夏黎桐一边朝着三楼书房跑一边对着手机说,“我现在就去开机。”到了三楼,打开电脑后,她立即登陆了微信:“好了,你发吧。”
不出半分钟,她就收到了祁俊树发来的网页链接。
这已经是一则二十多年前的旧新闻了。
事发地点是东辅市西三环附近最早规划、建设出的一片富人区。
时代发展迅速,现在的西三环附近可谓是车水马龙、热闹繁华,但在二十年前,那里可谓是郊区。远离市中心,环境安逸,富人住宅落地于此也不觉得稀奇。
案发别墅是富人区内的16号别墅。独门独院的别墅楼。
负责别墅区安全的一位变态中年男保安对16号的女主人起了歹心,趁着某天男主人不在家,在夜间潜入了别墅,以一种残忍的手段强-奸并杀害了女主人,事后又从家中搜刮走了大量的现金珠宝,逃之夭夭。
当时警方的侦查手段与科技能力远不如现在这般高效,用时近两月才将犯罪嫌疑人李龙缉拿归案。
可怜的还有女主人的那一对儿女。女主人可能是察觉到了家中潜入了陌生人,命令儿女躲在衣柜中,儿女从门缝中亲眼目睹到了母亲遇害的全过程……
“是双胞胎?姐弟两个?”夏黎桐一边浏览这一则旧新闻一边满含诧异地对着手机说,“也就是说,傅庭旭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等等……放火?那个强-奸犯走之前还在别墅里面放了火?”
“新闻上是这么说的。”祁俊树分析道,“李龙是个变态,应该早就知道那对姐弟俩藏在衣柜里,故意不去找他们,故意让他们目睹全过程。临走前放了一把火,是想烧死这对姐弟,但是被邻居及时发现救出来了。”
夏黎桐:“……”
怪不得傅庭旭的内心扭曲呢,原来是小时候经历过这种事情——小小年纪亲眼目睹母亲被侵犯、被杀害,心理怎么可能正常?
“李龙早就被枪毙了。我又去查找了一下傅庭旭他姐姐。”祁俊树似乎也在对着电脑,因为夏黎桐从手机里听到了敲击键盘的声音,“他姐叫傅熙若。微博昵称是晚霞落影。”
晚霞落影?
这怎么有种上了年纪的感觉。
夏黎桐点开了微博,输入字符进行查找,有点不敢确定:“是那个用一棵夕阳下的白杨树照片当作头像的么?”
祁俊树:“对,就是她。”
夏黎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她还、挺朴实的……”
傅熙若和傅庭旭是双胞胎姐弟,那就说明他们两个的年龄是一样大的。傅庭旭染银发、开玛莎拉蒂聚众飙车,显然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傅熙若却用一颗简单的、野外的杨树照片当作头像,还起了“晚霞落影”这种妈妈辈的人才喜欢的昵称,行为风格与傅庭旭的截然不同。
夏黎桐又简单地翻了一下傅熙若的微博,发现里面展示的内容也很质朴,无非是一些手工作品的展示,比如水杯、包包、挂毯、篮子……置顶微博是一条商务合作的邮箱,还附带着一句:【如有想要购买的物品,欢迎私信。】
“她的本职工作就是卖手工作品么?”夏黎桐对着电话询问道。
祁俊树:“好像是。她上学的时候成绩一般,读了一个二本院校,毕业后一直从事自由职业,在网络上贩卖一些小东西。”
夏黎桐:“你有她的照片么?”
祁俊树:“没找到。其他信息也很少。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
“……”
也不奇怪,她不像是傅庭旭那样张扬,网络上没有她的照片也正常。
夏黎桐轻叹口气,再度翻看了一下傅熙若的微博,突然注意到了她的简介,是一首诗——
大河弯弯向东流,九曲回廊穿九州。
瑶台九十九重天,人间八十八重楼。
看起来是一首自己写的诗。
诗的水平不怎么高超,却也符合傅熙若的能力和性格。
夏黎桐完全能看懂前三句,无非是在描写波澜壮阔的河流,并将河畔的美景比作天界,仿若神仙居住的瑶台仙境。但是她看不懂最后一句,什么叫“人间八十八重楼”?
人间什么时候有八十八重楼了?她只知道“南朝四百八十寺”。
正当夏黎桐奇怪之际,手机内忽然又传来了祁俊树的声音,他叮嘱她:“傅庭旭的父亲是一家顶级跨境集团的董事长,外公退休前是东辅检察院的院长。他母亲死后第二年父亲就再婚了,他和他姐姐是被外公和外婆养大的,我们不确定傅庭旭的外公或者父亲会不会包庇他,所以明天你见到梁拓之后千万不要给他透底,我们对他不熟悉。他肯定也不会对你透底。”
夏黎桐感受到了祁俊树对于警察的不信任,但她也有些赞成他的最后一句话。
梁拓即便调查到了什么,也一定不会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不说他会不会包庇傅庭旭,单是他警察的身份就限制了他的自由,因为他们有着职业规定。就好比许多年前的那位即将退休的老警察,他一直在帮助他们,却从未向他们透露过任何细节。
他们需要梁拓的帮助,但又不能彻底依赖他。因为他们现在不确定梁拓值不值得信任。而且他们依旧没有寻找到足够的可供立案的证据。梁拓即便是帮了,也只能是出于情分私下帮忙。
……
他们和梁拓约定好中午十二点见,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一家高档中式餐馆中。
这家餐馆的环境相当不错,采用了中式园林风的设计形式,园内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一应俱全。
餐馆的老板是孟西岭的一位老朋友,所以特意给他们留出了一个视野开阔的私人包间。
包间位于三楼,临窗而坐,能将整座园子内的怡人风光尽收眼底。
夏黎桐和孟西岭吃完早饭就把淘淘送到了姥姥家。还不到十一点半就抵达了这家餐馆。梁拓还没来,他们俩就先坐在包间里等。
老板还赠送了他们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夏黎桐专程坐在了临窗的那一侧,一边喝茶,一边朝着草木葳蕤的园子里打量。
园子里一条青砖铺就的石板路,是从前院通往这里的必经之路。
夏黎桐就是想在正式见面之前提前观察一下梁拓,看看能不能从外貌和气质上分辨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相由心生这句话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其实她早就在心中给梁拓做了一个模拟画像——
他既然是一个忙碌的刑警队长,那么,头发一定是乱糟糟的,平平无奇的五官遍布疲倦,却充满了威严。中等身材,中等身高,穿着灰色的西服裤和蓝色的短袖polo衫,脚踩黑皮鞋,腰间系着一条棕色的皮带,上面挂着一串钥匙。
嗯、就是这种上了年纪却又很沉稳的感觉!
夏黎桐越想觉得自己的心理侧写很有水平,然后胸有成竹地看向了坐在她身边的孟西岭:“你上次说梁拓几岁来着?几十八来着?”
几十八?
孟西岭哭笑不得:“人家今年才二十八。”
“……”
啊?才二十八呀?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他当年被罗怡初资助的时候还是个学生,年纪不会太大。
紧接着,夏黎桐又想:既然才二十八的话,她的心理侧写是不是有点老成了?但也应该大差不差吧?不老成的话,怎么可能年纪轻轻的成为刑警队长呢?
就在夏黎桐笃定了梁拓是一位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平凡男人之时,孟西岭忽然对她说了句:“来了。”
夏黎桐立即看向了窗外,然后,眼前猛然一亮。
青石板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前面那位是身穿旗袍的服务员,跟在服务员身后的,一位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
他身穿黑色短袖和墨绿色工装裤,脚踩一双棕色的靴子,裹进靴筒中的双腿笔直修长,整体气质相当的帅气硬朗。即便是留着简单的寸头,也难挡他五官的优越,尤其是那一对修长浓密的剑眉和那一双如同鹰隼般漆黑明亮的眼睛,看起来很有气势,也十足有男人味。
夏黎桐都有点儿震惊了:“他年纪轻轻的竟然还挺帅?”
孟西岭一愣:挺帅?
还真是难得听她夸人。
夏黎桐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越看越上头:“我都有点想让他把我铐走了。”
孟西岭:“……”
你想得还真高级。
夏黎桐拧了起了眉头,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让我好好想想我之前犯过什么事,我主动自首。”
孟西岭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杀了我你就能被他铐走了。”
夏黎桐:“……”
疯男人。
我现在真是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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