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西舟听到远处有人来了,赶紧将她抱起,离开了太守府。
少女的肩微微耸动,她的脸一直埋在少年的怀中。他就这么抱着她走在月州的石板道上。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少年的脚步声。
俨西舟第一次感觉到怀里的人原来这么脆弱,她身上似乎有一种破碎感,让人觉得只要稍一用力,她就会碎掉。
他身上依旧很冷,可却让人感到安稳。他身上的梅花味冲破了刚才的恐惧,她安心地沉沉睡去。
俨西舟带着晚棠找了家客栈,在他放下晚棠时,才发现自己的前襟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她出事了的感觉要比战场上的剑刺在他身上还叫他难受。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事。不过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替她将被子盖好。
她没有听到他的承诺,可是现在,噩梦破碎了,恐惧也没有再出现。
俨西舟从她床边站起来,正打算离开,但不论如何他都迈不开步子——她正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角。
俨西舟吸了口气,俯身在晚棠额头上留下一吻。
“我去找个医女,很快就回来。”
半个时辰后,晚棠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医女也帮着熬了药。这一夜太过漫长,俨西舟坐在窗子上吹着风,根本不敢离开。
晚棠撑着快要散架的身子艰难地坐起来,他见了便端着药碗坐到床边。晚棠靠在他身前,就着俨西舟拿碗将药给喝了下去。
晚棠的声音有些沙哑,道:“谢谢。”
她又挺直了背,问道:“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便对上了少年担忧的双眼。四目相对,晚棠最终避开了。
“刚好赶到。听说你被绑到太守府了,我就去了。”
俨西舟眉头紧锁,脸上阴晦一片,似乎他身上的戾气也很重。
“真的?”她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能有那么多刚好,那么多凑巧之事。
俨西舟没有回答,只说:“陈大人我没杀,留着他还有点用,等日后事情解决了我就把他交给你处置,抱歉。”他想了想,又说:“准备一下,明日还有些事情,我先替你出气。”
“好。”
“还有,人爱花,而花不知。”他说这话时,眼底笑意不明。
晚棠愣了一会儿,其实,花知晓。
俨西舟想着晚棠也醒了,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总归对她不好,在她坐稳之后就想站起来离开。
晚棠扭过身子,突然将俨西舟给抱住了。她的手紧紧环着他的腰,攥着他腰后的玄色衣裳不肯放。
“谢谢。”
俨西舟笑了笑,道:“感谢的话说一次就够了。”
他见晚棠情绪还是不大稳定,便伸手轻抚她的背,安慰道:“把今夜的事情都忘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过了许久,晚棠终于将他给松开了。
“这段时间你先待在月州,我会命人去给晚府送信。那些歹人能让杏影军暴体而亡,内力深厚,你独自回去我不放心。等月州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带你回去。”
他不放心。
她的脑海中一直是这几个字。
晚棠点点头,她看着外面快要升起的太阳,道:“太守府的人该来了。”
果不其然,客栈的门被人撞开,客栈老板跪下求饶,很快就说出了两人的下落。
房门被打开时,俨西舟只是嘲讽地笑了笑。
太守府的侍卫一个个都是花架子,怕是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俨西舟叹了口气,假意臣服,少见地顺从。
两人再次回到太守府,陈大人见着俨西舟就拿剑指着他,大声骂道:“你这小兔崽子,见了本官还不跪下!”
陈大人脸色并不好,许是因为急着找俨西舟算账,连疼都忘了。
“我为何要跪?”那语气嚣张极了,“看来昨夜那一剑还不够狠。”
陈大人被气得鼻瞪眼,他上前一步,想持剑杀了俨西舟。俨西舟嘴角一勾,一只手直接将剑给打落,道:“只怕你受不起。我从来只跪南安天子。”若庆业帝在此,怕也只是笑笑,他可没见过他跪过几次。
晚棠在一旁看陈大人被他气成这样,心中也稍微舒服了些。俨西舟明明有将这屋内的人一击毙命的本事,但是他就是故意在气这里的人。
守门的突然跑进来,道:“大人,允亲王的人到了!”
陈大人一听,也不再理会俨西舟,他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赶紧出门迎接。务央很快随着陈大人走了进来,也将圣旨念了一遍。
陈大人连连鞠躬,道:“务大人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不知亲王殿下身在何处?”
务央一看自家主子看陈大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物一样,很快就猜到陈大人不知道他的身份,还把他给惹了。
于是务央也冷着一张脸看了陈大人一眼,对着俨西舟道:“殿下,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无碍,”看到眼前这一幕,陈大人吓得两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就连牙齿都在打颤。
反应过来后,他使劲对着俨西舟磕头,道:“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无珠!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谁知道他允亲王会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来踹屋顶!他要是知道,他昨夜就不会那么无礼了。
“小兔崽子?本王的老子?怎么,这跪,不知陈大人可还受得起?”
俨西舟很自然地坐上主位,他厉声道:“起来吧陈大人,皇兄将此事全权交给本王,灾都还没赈,本王怎好动你?”
意外之意便是:等赈灾结束,你看我不弄死你,反正皇兄也不管。
陈大人半天站不起来,最终在小厮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俨西舟又说:“饥荒严重,百姓一粒米都未曾得到,今日怎么还没开始施粥?”
“小的马上安排,小的马上安排!”
百姓看见赈灾棚搭起来的一瞬间,顿时开心地流下了泪。众人嘴中皆说:“终于啊,终于可以救灾了!”
晚棠看陈大人又跑了,问道:“不杀他,是赈灾粮出问题了吗?”
“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到了月州也没个动静,刚刚百姓看到搭了棚,倒像是从未吃过饭,这个陈大人看着胆小无能,我看倒是胆大包天,吞了那么多赈灾粮,不然也不会那么胖。在他把赈灾粮吐出来之前,我们还不能动他。”
俨西舟又笑道:“放心,我这一来,他肯定要慌。这样的官肯定是靠着哪个朝中的亲戚上位,没才能没脑子,很快就会露馅。刚好可以除掉朝中那些跳蚤。”
“可以藏粮的地方有那么多,该怎么找?”
俨西舟想了会儿,道:“不管怎么样,最好的办法是当场抓包。”
俨西舟随即就召集了带来的暗卫营暗卫,派了许多人装成普通百姓,他们会在暗中盯着太守府的一举一动。灾民太多,忙不过来,俨西舟整日也不见人影,晚棠在街上忙了好几日,但是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
陈大人每每见到晚棠还是心痒,但是迫于俨西舟护着她,他到底是不敢动手。
晚棠忙了半天,下午回到所住的农家木屋,俨西舟正坐在院子里。
“有空了?”晚棠在他身旁坐下,他一直愁眉不展,只是问了句:“有没有迷药,最好是有药可以克制的。”
“有。”她没有多问,转身回房取出许多装有白色粉末的药包,交到了俨西舟手里。
“准备一下,今夜带你出去一趟。”俨西舟扯了扯嘴角,又说:“晚些我会派些人假意潜入太守府,陈大人近日本就忧心赈灾粮之事,定会心神大乱。届时太守府的侍卫都会在那里,守兵陈大人没办法调,先将他们给迷晕,我的人便能带走赈灾粮。”
“赈灾粮找到之后,姓陈的交给你。”
晚棠淡然一笑便答应了。她赶紧去换了身黑色的布衣,将头发高高束起,免得碍事。她和俨西舟已经他们自己的人都提前服了解药,晚棠还带了些银针。
待到夜晚,晚棠与俨西舟小心地趴在太守府的屋顶之上。务央与三十几位暗卫举着火把,直接从正门而入,陈大人站在房门口,见俨西舟不在就嚣张了些。
陈大人扯着嗓子,怒言:“务大人!虽说亲王殿下是陛下派来的,但您也不能私闯小人的府邸啊!”
他阴阴地笑笑,道:“若没有什么特殊之事,带兵擅闯地方官员的府邸,也是大罪哦。”
务央并不理会他,见状,陈大人立马召集了府中所有的侍卫。
与俨西舟预计的一样,陈大人很快露馅了。
陈大人在背后做了个手势,一个人赶紧跑进他身后的屋子里。
俨西舟看了一下,这里是有大部分的侍卫,但是还有一部分并不在这里。
务央与暗卫们马上拔刀,刀出鞘的那一刻,大量白色粉末飘在空中,朝周围的人扑面袭去。侍卫站着摇晃了几下,大部分都倒地不起。
勉强支撑住的几个也都被务央等人快速打晕。
离得远的陈大人下意识就想往房中跑,但是他一个胖子根本敌不过身手敏捷的务央,很快就被务央给擒住。
俨西舟带着晚棠跳下屋顶,来到陈大人面前。
陈大人呵呵一笑,道:“亲王殿下这是做什么呢,小的是犯什么事了?亲王殿下不仅派亲信带这么多人进来,还这么抓着小人。”
俨西舟轻啧了一声,想都没想就说:“来找赈灾粮啊。”
陈大人别过头去,俨西舟冷冷扫了眼陈大人想进的屋子,他走到门口时,陈大人的脸上才露出几分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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