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洛夏愣了愣,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这一世,的确还没见姜傲穿过玄色的衣裳。
她想了想说:“嗯,也不是玄色,就是暗色的,你不是平日都喜穿暗色吗?”
她心想这谎圆得也不差,人们为了方便,把米色、月白色也都简称白色,藕色、桃色等都称为粉色,这玄色也是一个道理。
姜傲紧盯着她,捕捉到了她神色中那一霎的紧张,听得将信将疑。
半晌后,他勾唇道:“现在还不宜穿得这样惹眼,等以后方便了,日日穿给公主殿下看。”
若她真的喜欢,寝衣倒是可以先换成赤色的。
傍晚,绵绵秋雨落在窗沿上,屋里充满了泥土的香气。
帮姜傲换了药后,两人都倚在榻上翻着书,乔洛夏听到雨声,走到窗边去推开了窗。
瑟瑟秋风卷入屋中,带着阵阵寒意。
“不冷吗?”姜傲眯眼问。
乔洛夏走回了里屋,倚回了枕上,轻声道:“秋天闷得慌,吹吹风反而觉得要舒服些,还可以听听雨声。”
姜傲勾唇笑了笑,默默脱了外袍披在她身后,看着窗外钻进来的秋风轻轻拂着她的发丝,蹭在他脖颈间,痒痒的。
三皇子府中,密室。
除过姜济,还有今早在门口捡的郡丞方行知和姜济的几个亲卫。
姜济瞪圆了一双眼,沉声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方行知诚恳地说:“事到如今,我怎敢再骗殿下。钱都是经郡守大人到了我们手上,我只知郡守大人也拿了不少,可再往上的人,罪臣也不清楚了。来禔都的路上我已经知道,冀郡其他的郡丞都已经被杀了,就剩下我一个活口…”
姜济扫了一眼旁边的亲卫,亲卫会意,去取了纸笔放在方行知面前的案上。
姜济对着方行知说:“把你刚才说得都原封不动写一遍,从郡守第一次给你们封口费开始,到军民□□之间的所有事。写完之后签字画押,本宫保你一命。”
方行知连声道谢,跪地叩拜后,姜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眯着眼问:“你是如何找到我这来的?”
方行知想了想,说:“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从狱中救了我,他说他家人今年在冀郡活活饿死了,还告诉我其余郡丞都死了。他带着我进禔都之后,我就晕了。再醒来就在殿下府门口,他当时还在我身边没走,告诉我若想活命,就只能去求三皇子帮忙,然后嗖一下就不见人了。”
姜济低头沉思,也许是那人知道了什么内情,但不想引火上身,就把方行知救了出来。
老二是局中人,太子白天都在皇后宫中,朝中官员关系错综复杂,确实找他是最妥当的。
方行知写完后,姜济取过了供状,叫人快马送去冀郡,亲手交给冯烨将军。
浮光正在三皇子府外藏着,看到一侍卫在大雨中策快马出了府,扬唇一笑,按姜傲的吩咐去通知安插在二皇子姜松府上的人。
入夜,姜松收到消息,说确有一个郡丞逃出了冀郡,人现在被三皇子姜济救了,正在姜济府上。
他心中大惊,派暗卫在姜济府上冒雨寻了大半夜都没找到人,索性不找了。
案前,姜松冷笑一声,喃喃道:“老三,知道多管闲事是什么下场吗?”
公主府,寝屋。
月钩初上时,姜傲就回了偏殿去歇息,走时本想帮她关上窗,乔洛夏不许,只好由她去了。
夜深,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霎时间风雨飘摇,从窗沿中袭来。
桌上的蜡烛摇了几下,又是一阵狂风,烛火熄了,只有窗外的风雨声在低吼。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屋子一瞬之间亮如白昼,又马上暗下去。
紧接着,一声惊雷巨响,乔洛夏从睡梦中惊醒,直直坐起了身。
屋中一片漆黑,屋外雷雨交加,她紧紧抱着被子,听着窗边传来如鬼魅般的风声,怕得手心直冒汗。
姜傲也被雷声惊醒,他走到窗边,看向乔洛夏的屋子,发现屋中烛火熄了。他眉头微动,未顾得上披衣就翻身下榻,推门而出。
寝屋中,乔洛夏听到推门声,以为是风吹开了门。
正犹豫要不要去关,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
还没反应过来,熟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黑暗中,她隐约看到了姜傲站在榻前,突然就安下心来,下意识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
她仿佛很多年都对雨夜没什么印象了,上辈子,每一个雨夜都有姜傲在身边。无论窗外雨声多大,纱帐中,姜傲也能让她的声音比雨声更大。
想到此处,她不禁鼻头一酸,前世大半的记忆都好像与他有关,不论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仔细想想,竟感觉难以割舍。
正好抱住了姜傲的腰,她这才发觉,姜傲只穿了薄薄一层寝衣,浑身都湿透了。
“别怕,我陪你。”姜傲开口道,嗓音低哑勾人。
乔洛夏想起他背上伤还未好,焦急地说:“怎么没撑把伞,也没披件衣服,都湿透了。卓掌柜叮嘱过,这伤口不能沾水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姜傲愣了愣,柔声问:“这是,吓哭了?”
乔洛夏松开抱在他腰上的手,指了指桌子,“能帮我把蜡烛点上吗?”
姜傲走到桌前,摸黑拿起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烛光中,乔洛夏眼眶微红,缩在榻上,模样楚楚可怜,榻上的被子都被她拧成了一团。
姜傲走回榻旁,她看到他单薄的寝衣已经被雨水浸透,跪坐在榻上,抬手去解他的衣带。
姜傲含笑看着她,也未阻拦,反而抬手由着她解。
有了烛火,又有姜傲在身边,乔洛夏也不怕了,下床去柜中取了帕子和布条,帮他拭去了身上的水,又重新包扎了伤处。
姜傲赤着身子倚在了榻上,扶着她躺在身侧,轻声说:“睡吧。”
乔洛夏低低地“嗯”了一声,犹豫了半晌,还是抓住了他一只小指,缓缓闭眼睡去。一夜好梦。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是个艳阳天。
晌午,姜傲出了门,乔洛夏坐在廊下吃点心。
侍卫到廊下通传,说舒皇后在病中,静妃提议宫中女眷同去宫中的净心堂,为皇后祈福一日。也邀了住在宫外的公主皇子同去,包括乔洛夏。
次日晨起,早朝上,冀郡传回了消息,说已查明郡守贪污大笔赈灾款,可还有大半的钱款不知去向。
冯烨正在审问,此番看守之人都是他军中的亲信,必然不会重蹈覆辙,再让郡守遭人杀害。
晌午,乔洛夏进宫,和一众女眷到了净心堂。
静妃和辰妃带领众人诵经祈福,从晌午一直到了傍晚,跪得乔洛夏腿都麻了。
出门之前,姜傲知道是为那舒皇后诵经祈福,嗤笑道:“这一众祈福之人,只怕找不出几人是真心的,也不知她这福会不会越祈越少。”
乔洛夏现在深以为然,她和舒皇后无仇无怨,也忍不住在心中抱怨了,不知其他人心中都在想什么。
起身之时,众人都神色疲惫,但如释重负。
突然,三皇子姜济的母妃辰妃不知是没站稳,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径直前倾,脑袋磕到了供桌的桌角。
这一下砸得不轻,供桌也被撞翻,桌上的贡品、香炉洒了一地。
姜济快步上前去扶她,辰妃额头磕破,流了不少血,人也昏了过去。
随即,静妃就去禀了皇后,说辰妃冲撞了神明,对皇后不敬。
于是辰妃伤得不轻,还被治了个大不敬之罪,罚在宫中思过,姜济求了皇上让他留在宫中照顾辰妃。
出宫路上,乔洛夏揉着发酸的双腿,心想这宫中的斗争甚是可怕。她在乔国时没有见过,姜傲登基之后,后宫中只有她一人,也没有任何人来跟她争抢什么。
今日那辰妃命大,若是运气差些,生怕就得没了命。
正想着,轿辇停了下来,姜秀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洛夏妹妹,刚才吓着了吧,要不要去我府中用饭?”
乔洛夏掀开车帘,看到姜秀成正在轿旁站着,赶忙扶着婢女下了轿。
“公主殿下,我临走时已让府中备下了饭食,就不去叨扰了…”
姜秀成笑着说:“上次在大哥府中的事…还未来得及跟妹妹赔罪。今日就我们姊妹俩,妹妹不去,可就是心里还怨着姐姐了。”
乔洛夏无奈,可听说只有姜秀成一人,太子不去,放下心来,寒暄了几句让侍从抬着轿辇去了秀成公主府。
姜秀成的府邸比她的大些,布置得十分雅致,进门之后,姜秀成引着她去了前厅,让仆役端上了一桌饭食。
一边吃着,姜秀成屏退了前厅的侍从,开口道:“妹妹啊,你可听说了,父皇和母后想把你嫁给三哥呢。”
乔洛夏点了点头,如实说道:“前几日三皇子去了我府中,跟我说起了此事…”
姜秀成凑近了些,低声问:“妹妹可愿嫁给我三哥?”
乔洛夏敷衍道:“赐婚之事,全由陛下做主,轮不到我愿与不愿的…”
姜秀成轻叹一声,“也是。不过我那三哥啊,就是个粗人,从小就喜欢打打杀杀的,哪比得上我大哥懂女人的心思?”
乔洛夏不敢做评价,尴尬地笑了两声,没说话。
姜秀成又说:“不过母后还病着,辰妃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只怕都顾不上赐婚这事。若是妹妹对大哥有意,反正离太子府近,大可多去大哥那走动走动。我悄悄告诉你啊,其实大哥也心悦妹妹的…”
乔洛夏头痛地应付着。快一个时辰,一顿饭终于吃完。天色已有些黑了,她急急跟姜秀成告了辞,乘着轿辇回了府。
回到府中,姜傲正在廊下看她前几日摆弄的菊花。
姜傲抬眼看向乔洛夏,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蹙了蹙眉,起身走上前去。
“下次若再有这种事就称病推了,我一早就说,这福有什么可祈的。就算有用,也不必为那女人祈。”
说着,她屏退了侍从,姜傲扶着她进了寝屋。
姜傲自然地拉过了她的裙角,看到她双膝跪得紫红,心下一沉。又记了一笔账,决定日后要生生挖了那皇后和什么静妃的膝盖。
乔洛夏有些羞赧,忙拉过裙子把腿盖了回去。
姜傲抬眸看了看她,伸手帮她揉着腿,淡淡问:“今日是静妃邀你们祈福?祈福时可曾出了什么意外?”
乔洛夏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祈福之后,辰妃一头磕在了供桌的桌角,把桌子都撞翻了。”
姜傲不屑地笑了笑,这姜松也就这点本事了,没本事直接去找姜济的麻烦,就会让静妃去耍些后宫女人家的花样。
乔洛夏摇了摇头,又道:“这后宫也太可怕了。”
她又似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姜傲,迟疑了半晌,问道:“姜傲,你母妃是不是也…”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