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傲并不是畏寒的人,奈何今年姜国的冬夜实在是太冷,他穿得又不多,一路回到公主府时,感觉浑身上下都冻得冰凉,头发也被雪浸湿了。
寅时还未过,公主府院中一片寂静,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一盏灯笼挂在乔洛夏寝屋的屋檐下,照得漫天雪花纷纷扬扬的泛着金黄的光。
虽身子冷得不行,但一进寝屋,他就马上解了腰带,褪下了一身血气和酒气的外袍,挂在浴房门口。
他先轻手轻脚走向了里屋,乔洛夏正在榻上睡着,眉宇静然,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般。他忍不住俯身对着她的睫毛吹了吹气,羽睫轻颤,更显灵动。
乔洛夏也是个浅眠的人,似是感觉到了眼上的气息,柳眉微动,微微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刚睁眼就看到姜傲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不到一寸远,不由吓得一怔。
姜傲缓缓坐起了身,半晌后,乔洛夏也缓过神来。
寝屋里一直烧着炭火,榻角也放了暖炉,整个屋子都干干燥燥,她也感觉口干舌燥,哑着嗓子说道:“姜傲?现在什么时辰啊?”
姜傲低头望着她,轻声说:“寅时。”
记得他们回乔国之前,姜傲晚上若也有事忙,便不会回她的公主府,就在外头歇了。可回来之后,连续两个晚上,大半夜竟也要回来。
她从被中伸出手,掩面打了个哈欠,随后马上闻到了姜傲身上的气味,蹙眉道:“你…去哪了啊,好重的酒气,好像还有…”
说着,她又感觉他浑身都散发着冷气,像个冰块似的。她伸手去握了握姜傲的手,刚碰到就被冰得缩了回去。
她看向姜傲,柔声说:“你也太凉了。浴房的灶火一直烧着的,水在灶上温着。
姜傲马上站起了身,先去桌边用火折子新点了一盏蜡烛,又快步往隔壁的浴房走去。乔洛夏也准备翻身下榻,去桌边倒杯水润喉。
刚坐起身,姜傲听到动静就又转过身来,挑眉道:“洛夏想和我一起沐浴?”
乔洛夏扯了扯嘴角,轻咳了一声,“我睡前洗过了,我去喝些水。”
“哦。”说着,姜傲回过身去桌前倒了一杯水,给她递到了榻上,这才又去了浴房。
沐浴后走出浴房,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向里屋,乔洛夏又躺在榻上睡着了。他低头静静看着,待头发擦干,他便轻轻掀开了她的被角,躺到了她身边。
睡梦中,乔洛夏感到身上一凉,又醒了。
“你真的好冰啊。”说着,她侧过身,一手环住了他精壮的腰,一手抵在了他的胸口,又闭上了眼睛。
她一直在松松软软的被中捂着,浑身上下都很温暖,不多时,他就感觉自己身子也暖起来了,甚至有点燥热。
前世,他对那种事也并没有特别的爱好。他不想碰别的女人,但跟乔洛夏在一起时,也觉得给他带来的仅是类似于杀戮时的快|感,并没有其他。但现在仅仅是她抱着他,他竟有了一种燥热的冲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平息下来。可她睡着了手竟还不老实,竟在自己的腰上摩挲,他眯着眼侧过头,在被中轻轻按住她的手。在她耳畔无声地说:“别乱动。”
乔洛夏已经睡着,但似是听到了一般,手也真的不乱动了,乖乖搭在了他的腰上。
姜傲抬手摸了摸她散在枕上的头发,也缓缓闭上了眼。
次日清晨,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院中积了白茫茫的一层。府中的仆役拿着大扫帚清扫着,乔洛夏在寝屋中听到外面“哗啦哗啦”的扫雪声。
她醒来时,姜傲已经不在身边了。
起身洗漱之后,她去了乔琚的屋子,如云正在桌前伺候他喝粥。她也在桌前坐下,看着乔琚说:“琚儿在乔国时念过书吗?”
乔琚沉默了半晌后,咬着唇说道:“没有,母…母亲说我长大入宫之后会有师父教,然后…”
乔洛夏微笑着说:“昨日姐姐进宫去见了姜王,他说让词局的掌事陶然做琚儿的师父,然后再另请两个先生来府里教你念书。念书之后就不得闲了,不过琚儿一定要好好念,读了书才能明理,也许琚儿就能知道往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乔琚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又低头喝起了粥。
乔洛夏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院中的积雪都被扫到了树下。下午用过饭后,她又多吃了些点心,坐在寝屋里撑得慌。一时来了兴致,去叫了乔琚到院里和她捏雪球打雪仗。
乔琚也是第一次看见雪,好奇又兴奋。一开始和乔洛夏一起玩还精神紧绷着,爱玩毕竟是孩子的天性,玩着玩着就放开了,也敢捏着小雪球往乔洛夏身上砸。
院里的仆役和婢女也都笑着看着两人,后来乔洛夏让他们也都一起来,一院子的人都捏着雪球打起了雪仗,但也只敢互相打,不敢打乔洛夏和乔琚。
玩了一会儿后,乔洛夏正捏了个雪球准备转身去砸乔琚,可刚抛出去就怔住了,姜济刚从前厅的方向走来了院里,雪球结结实实砸到了他身上。
乔洛夏马上行礼道:“殿下,对不起,我没看到是您。”
一院子的人也马上敛了笑声停了手,如云自觉地牵着乔琚退到了一边。
姜济不在意地笑着说:“走到门口就听到院里头的笑声了,没让门口的侍卫进来打扰,却没想本宫还是扫了公主的兴致。”
乔洛夏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婢女会了意,取了方干净的帕子上前替姜济擦衣裳上的雪痕。
乔洛夏说道:“没有,本就是陪着孩子玩乐,谈不上什么兴致的。”
乔琚已经让如云带着回了屋,姜济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问道:“今早听人说起了,公主殿下把弟弟带来了姜国?”
乔洛夏点头道:“是,乔国母后身子不好,照顾不到他,我就善做主张了。”
姜济笑道:“也好,等日后公主搬去我府上,我让人找几个师父教他练武。”
“是,谢殿下。”
乔洛夏眉头动了动,又问道:“殿下怎么今日得了空,听说最近殿下一直忙着。”
姜济笑了笑说道:“一会儿准备去趟太子府,公主这离得近,就顺道先来看看。”
乔洛夏轻咳了几声,哑声道:“殿下先去忙正事吧,我刚在院里吃进了风,这会儿感觉身子有些,咳…咳。”
姜济赶忙道:“好,公主快进去歇着。本宫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两人就互行了礼,姜济带着人出了府。一路上都想着乔洛夏刚才在院中玩雪时鲜活灵动的样子,跟从前见时都不同。本想着她一直说身子不好,平时也柔柔弱弱的,是个病美人。没想到笑起来玩起来更是让人感觉娇美动人,想得他心头直发痒。
太子府中,昨夜沉暮巷送来的女奴入府时他已经睡下了,一大早才看到了东家的“孝敬”,笑得合不拢嘴。几年来也没少照顾他们生意,没想到这东家还真挺有孝心。
送来的女奴每个都堪称人间绝色,有南国娇美柔弱的,夷地美艳热情的,有能歌善舞的,还有善吟诗作对的。他想了半天,决定一个一个叫来服侍,但这第一个人就挑不出来,每个都想浅尝尝滋味。
中午,他索性直接让人把十个人都迎进了寝殿,让她们一块伺候着自己。寝殿中歌舞声、笑吟声不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姜济是清早收到了探子的消息,说太子府今日莺莺燕燕,热闹得很。他早上特意先进了趟宫,假惺惺求了姜王免了太子的思过,让他一起监国处理政事。姜王还赞了他们兄友弟恭,兄弟情深,让他去太子府传他的口谕,让太子协助监国。
他借传旨之名,径直越过了门口拦着他的侍卫,走到太子府的寝殿。开门时,看见姜盛正左拥右抱着,还有一个夷地女子用唇给他喂着果子,其余几人正在他身前跳着舞,一边跳一边往他身上凑。
姜盛看到门口的姜济也愣了愣,还不知他是为何而来,邀他一起进屋作乐。
姜济没提姜王的口谕之事,笑着推辞了就出了太子府,径直又入了宫,把太子府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了姜王。
姜王气得直咳嗽,君父尚在病中,前几日才因类似的事斥责了姜盛,罚他在府中思过。没想到反倒在府中更肆无忌惮地享乐,他本就知道姜盛从小被舒皇后教养得言听计从,性子也软弱,不堪大任。
但舒皇后毕竟是他的结发夫妻,这皇位和姜国的安定,也有舒皇后一家的功劳。现在舒太尉死了,舒家也无实权,本想着太子若能再让他好好教养几年,说不定就能堪大任。
却不想这姜盛越来越荒唐,现在还醉心玩乐,沉迷女色,对国是无责,对父是不孝。
废太子的念头一动,盛怒之下就说出了口。
姜济跪倒在地,劝道:“父皇三思,大哥是一时糊涂啊。”
结果姜王确实准备“三思”,太子一废,立储的折子又会一本接一本,姜松和姜济也一直都不对付。废太子之后,二人的矛盾会更甚。
姜王痛苦地捂着胸口,吩咐道:“济儿,监国之事还是由你负责。你大哥的过错,容朕再考虑考虑。”
姜济心中一怔,面不改色地应道:“是,儿臣定不遗余力为父皇分忧,父皇切勿动了怒气,以龙体为重啊!”
姜王又开始咳嗽,叫内侍传了御医诊治,摆了摆手,让姜济退出了寝殿。
傍晚,浮光去西街的密室找姜傲。
“主上,三皇子今日先进了宫,又去了公主府,然后去了太子府,后又进了宫。”
听到公主府三个字,姜傲的嘴角明显抽了抽。
他冷声问道:“宫里有消息吗,老东西怎么说?”
浮光躬身道:“主上,宫里静心殿的人嘴严,没听到什么风。”
姜傲冷笑一声道,“那就自己传,就传,要废太子,具体怎么说你自己想。其余人无所谓,这风要吹到太子府和皇后那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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